置颜家人于如此境地的毒果真源于西域。

    此毒名叫离枯,是长在西域大漠里的一种植物,其叶有毒,长期食用其汁液或草叶本身都会使人的器官慢慢衰竭。由于毒性发作较慢,本身又没有特殊的味道,不易察觉,遂成为早年间西宿箬王室之间暗害常用的毒药。

    上一世,陆刊设法得到此毒,曾以此暗害一宗室,所幸被一位来自西域的胡医所救。离枯这毒解药也奇,竟是它的根研磨成的粉末。

    服下从胡商手里购得的解药后,颜家老小的身体终于慢慢恢复。

    颜品宜不敢再与陆刊有过多纠缠,拜托了媒人向陆刊提了解除。颜品宜多给了媒人不少银子,叮嘱她千万不要把颜家人痊愈的消息说出去。

    媒人收了颜家的钱,在陆刊跟前儿把颜家老小的病情说的重的不能再重,尤其是颜家小姐,如今是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生怕耽误了陆探花的前途,才决心解除婚约。

    陆刊原本自然是想着暗害颜家之后霸占其家产的,但与沈家不同,颜家族人众多,恐怕不是那么好得手。再加上如今有赵家赏识,早些从颜家脱身似乎也不错。况且颜家不仅退回来了聘礼还多赔了几个铺子,还承诺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以免耽误他将来再娶。这真是大大出乎了陆刊的意料,没想太多便应允了。

    没过多久,京城里传出探花郎与礼部尚书的千金结亲的消息。

    众人只道这陆探花的福气在后头,赵小姐是官家千金,岂是沈芝草一个商户之女能比的?只怕沈家姑娘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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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夏季一向酷热,暑气侵袭,实属熬人。

    京郊绵山绿树成荫溪水潺潺,是浸在满城暑气里难得的一片清凉。正值颜品宜与卢阳订婚不久,便相约沈卢二人上山消夏。

    京城最有名气的消夏去处就是绵山。

    传说前朝大旱,京城也雨水稀少,只有京西一座小山的山头上的溪水还未干涸,百姓们都前去取水。小山名叫魁山,因半山腰上修着一座魁星山庙而得名,山顶有一处深潭为泉眼,一溪自上而下。可毕竟只是一道溪水,水量有限,根本养不活全城的百姓,为此可急坏了朝廷派去赈灾的大臣。

    灾情越来越严重,皇上对赈灾结果极为不满,下令将大臣斩首。大臣的女儿为救父亲和百姓,跳入了山顶的潭中,化作一条白龙飞入云霄,随后不久竟降下雨来,大旱缓解,大臣和百姓得救。后来百姓们为纪念这位姑娘,在山顶修建了一座龙女庙。魁山自此之后也一直水源丰沛,无论天气多热也都阴凉舒爽,甚至有游客在山中行走,大喝一声竟会引得绵绵细雨,故而改名为“绵山”。

    到了我朝,开国缙惠帝曾在绵山见过白龙,视作祥瑞,故派人重修了龙女庙,绵山也成了皇家私产。

    到了太慷年间,时间过去的已经太久,绵山也不是什么机要之地,便只派了个太监镇守,凡长居京中的人都知道,只要稍塞些银两给看守的太监,就能放人上山一游。

    今年暑气来势汹汹,山上的游人也多些。

    爬了没一会儿便分出了岔道,颜品宜拉了卢阳往岔路上去逛,留下卢隌与芝草继续沿主路上山。

    沈芝草体弱,二人一路走走歇歇,登顶之后已日头渐斜。

    夕阳的光照不再似白日里毒辣,有风拂过,送来深潭凉丝丝的水气。龙女庙庙门大开着,里面没点灯,黑洞洞的。

    已是行人寂寥之时,此地过于悄怆幽邃,令沈芝草觉得有些慎得慌,紧紧跟在卢隌身后。

    “太晚了,要不咱们回去吧。”她拽了拽卢隌的袖口。

    二人转身下山,行至魁星山庙时,忽然一个黑影从暗处窜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扑向走在二人身前数尺的一对男女。

    “不许动!”黑影喝到,随即勒住女子的脖颈。

    那个声音很年轻,却透着一股狠劲儿,听的沈芝草心惊。

    黑影将剑抵在那女子的脖子上,冲着通行的男子说到:“你去给姓赵的递个话,叫他一个人儿来后山见我。”

    沈芝草这才看清那被劫女子的相貌,竟是赵春含,而在她身边站着的人,不是陆刊还能是谁!

    可就是这一照面儿,赵春含也看见了沈芝草,她极力克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对着黑影道:“您怕是认错了人,我在魁星庙见过赵小姐,她今日穿件绣着兰草的裙衫。”

    沈芝草听见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快逃。

    夕阳洒下的光有多么漂亮,她拉着卢隌跑的有多狼狈。

    卢隌陪着她一起狼狈,依着沈芝草的速度跑着,并时刻留意着身后的情况。

    赵春含捏住黑衣人的剑往外推,“您看,那个就是赵小姐。”

    黑衣人并没有动。

    “我姓沈,家里说东城做布匹生意的,不信您可以去打听。”

    觉得架在脖子上的剑有些松动,赵春含继续到,“赵小姐是我们店的常客,她衣裳用的布就是我们家的。”

    看样子黑衣人并不知道赵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子,赵春含明白,自己说的越笃定越仔细,胜算就越大。

    果真,黑影听后松开了缚住她的手。

    赵春含的神经刚松懈片刻,便意识到陆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她还没缓过神来,便感觉到身边黑影转身带起的风,她听见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被黑影用手中的剑指着的人,是陆刊。

    一块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石头躺在陆刊脚下,他的双手还保持着举起石头的模样。

    “求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我夫君,估计是想救我。”

    黑衣人看了一眼陆刊,冷嗤了一声,没有多做纠缠,转而去赶沈芝草。

    沈芝草只觉得脑后生风,不知什么时候卢隌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身后传来打斗的声音。

    黑影持长剑,舞的虎虎生风,刃上金灿灿反着光,看得沈芝草心里冷飕飕的。卢隌的手上没有兵刃,一时间并没有占上风。

    黑影用的尽是杀招,卢隌的招式却全都是避让的动作,沈芝草心里一阵兵荒马乱。唰的一声,黑衣人一剑逼近卢隌,速度极快,剑气肃杀。

    一瞬间他是起了杀心的。

    他几番波折才进得京来,在京城逗留多日,又是费了多大周章才得这么一个机会!想见赵登暘一面难于上青天,可他有个宝贝女儿。今日赵小姐绵山一游,他不信到时候赵登暘会不管。

    如今孤注一掷要为父兄报仇,哪里还顾及什么不相干的人的性命。自己的剑术他心里是有底的,拼尽全力这世上有几人能在他之上。

    这一剑刺过去,对方没有兵器相搏,定会躲闪,到时候他便有机会制住对手。

    可他失算了。

    黑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伸臂格挡。

    糟了!

    只是一瞬间,他便知道,来不及了。

    对方轻巧地一侧身,他稀里糊涂地就被缚住了脖颈,冷汗涔涔爬上后脊。手腕传来一阵痛意,不觉闷哼一声,长剑应声脱手。

    终于尘埃落定。

    见那人已经彻底被卢隌制服,沈芝草才敢上前,掏出帕子给他包扎。她慢吞吞地绑了半天,给卢隌系了一个十分女气的结。

    蒙在那人脸上的黑布褪下,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沈芝草眯着眼睛瞧了好久,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名字。

    “顾青!你是顾青!”

    那青年一顿,抬起头来。

    “我见……”沈芝草把“我见过你”的后两个字吞了回去。

    她上一世在顾青赴刑场的路上见过他,可这话分明不能说出去。

    顾青话里有些激动,挣扎的动作大了起来,“你怎么会认识我!”

    可卢隌的手如铁钳一般,压制的他不能动弹。

    顾青是名将顾宪之子,十二岁就上了战场。顾家父子为大缙出生入死,可被小人构陷,说顾家贪墨军饷,在西北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最终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顾家的案子是冤的不能再冤,虽然最终也得以平反,可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后的事儿了。

    即便知道他并非恶人,可卢隌还是不敢轻易放开顾青。毕竟现在顾青复仇心切,又私以为沈芝草才是赵登暘的女儿,放任他难免会出什么事端。

    沈芝草被顾青猛的的挣扎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才回到,“顾小将军英明神武、年少成名,自然认得。”

    顾青自嘲地笑笑,低下头去。他眼圈红红的,悲愤的热泪噙在眼眶里,这副样子,算哪门子英明神武。

    难道就这样了?顾家的冤屈是要蒙定了吗!

    上一世。陆刊入仕后说要去魁星庙还愿,自己的身体不允许走山道,所以陆刊说是自己去的。回来之后就说抓到了个反贼,想必就是顾青。沈芝草看着半跪伏在地上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顾小将军您认错了,我不是赵小姐,您一开始抓的那位才是。”

    “还有,依照您现在的情况,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走吧。”

    沈芝草的话音刚落,顾青身子一软,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可他还是梗着脖子,生硬驳道:“我、我凭什么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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