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期末考完之后有一种大梦初醒之感。整天浸泡在各科的功课里，真有些忙得天昏地暗的意味。每天重复着单一的行进路线，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下课时间显得尤为短暂，所有人都为了考试在马不停蹄的复习和练习。

    考完最后一科后，所有人都如释重负。一走出考场就听见身边的人开始激情四射地讨论考试题目。我听见了只是快步走，刚考完后不愿意听这些。匆匆忙忙地收拾完了自己的书桌，将它还原到考试前的样子。

    题目不难，应该算是常规题，做起来的感觉说不上得心应手，但也算是稳扎稳打。

    班主任走进来的时候教室里闹哄哄的，同桌在外面待了好久才回来，不知道她在同别人说些什么。左边的位置空荡荡，班主任扫了一眼直直地看向这个空位，让我心里一紧。好在她又不急不缓地收回了目光，在讲台前坐下来，百无聊赖地翻动最后一堂考试放在讲台上的试卷，第一面看了一会就翻到了第二面。

    同桌从后门溜进来的时候班主任正好在低头看试卷，她弓着身子尽量不让班主任发现，并四处转头做出小心谨慎的神态。我立刻转向她，眼睛里掩饰不住好奇的神色：“你刚去干什么了？”

    同桌一边捂住肚子做出扭曲的表情，一边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肚子疼，上厕所去了。”

    “哦，这样啊，多喝热水。”我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同桌的肩膀，语气有些语重心长。同桌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眉头紧锁：“你，渣男，多喝热水。”

    “哈哈哈。”我小心翼翼地笑着，突然看见同桌的脸色由玩闹突然变得一瞬间有些严肃，我的笑容也跟着僵在脸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教室里的吵闹声逐渐安静下来。我心想不好，抬头一看果然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目光严肃地注视着大家。

    立刻噤了声，各科的卷子被我零零散散地夹在复习资料里，我开始迅速翻找起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声音洪亮地说：“我们的这个期末考试就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放两天假，周六的时候大家回来评讲卷子。劳动委员把卫生安排一下，待会打了铃大家就可以走了。”

    我正在翻找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然后瞬间放了下来。看看黑板上方的挂钟，还有三分钟就打铃，立刻没了翻找试卷的心思，一心只想着该带什么东西回家。思来想去只是将用不着的几科教材带了回去，连带着课桌里刚看完的一本小说。

    放好最后一本书的时候下课铃刚好打响，我听见这声音不由得内心雀跃：“终于放假了。”

    “过两天还得回来听讲卷子，高兴什么。”同桌在一旁温和地说。

    “都考完了，谁还听这个啊。你要听吗？”我调笑着反驳。

    “都考完了，谁还听这个啊，”同桌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再说了，周六回来是真的搞人心态。”

    “同意。”

    “我先走了，回家享受幸福时光了。”同桌用力提起书包，借着力让书包甩到自己的身上，因为惯性顺着书包的力，整个人在原地弹了一下。我看着她背着拉链快要变形的书包一溜烟地跑出教室，自己也像是不甘示弱般立刻收拾好了书本立刻紧跟着走出教室。

    因为专心复习考试似乎已经忽略严浩翔很久，每天最多是晚上临睡前互道晚安，最近这样的联系也没有了。忙碌的时候没有意识到什么，一旦闲下来再细想过去的将近半个月，状态似乎不对劲。

    或许是严浩翔太忙了。考试的那几天我有时看见他抱着一堆资料穿梭在人群中，神色看起来严肃而正经。一边准备考试，一边还要训练，他的辛苦程度是我不能想象的。说是他突然变得冷淡，不如说是双方都冷淡了。我自己在心里这样解释。

    距离上次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风波慢慢平淡了，学习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和严浩翔减少联系后，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人。可是一闲下来，总是让想念他的思绪千倍万倍地弥补空白的时间。

    今天放学后校门口难得得没有人。考试结束后竟然如此平静。天气越来越热，八月份应该天气会逐渐转凉。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走在门口听见仅剩的几个人拿着相机小声讨论着严浩翔早就已经离开了，似乎是刚考完最后一堂课就急匆匆地从校门坐车离开。许多没有赶到的人语气里满是遗憾。

    我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们这样说，然后与她们擦肩而过。想起自己曾经也深处舆论漩涡中心，那种心惊胆战的小心翼翼此生都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严浩翔却每天都处在这样的悬崖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白松。“

    突然身后有人叫我，我立刻停住脚步，转头去看，意外地看见宋子牧的身影正慢慢地朝我靠近。

    心头立即升起警觉的情绪，这么多年的同学感情又让我无法撒腿就跑。我怔怔地站在原地，只是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应答。

    宋子牧快步走到我身边，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光。宋子牧站在我身边时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拔腿就走，但总认为她一定有话要说，好奇心促使我站在原地。

    “怎么了？“我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稍显尴尬的沉默。

    “我可以跟你走一段路吗？“宋子牧问出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我们顺路吗？“我脱口而出。

    “顺路顺路。“宋子牧赶紧这样答应。

    我点头同意：“那走吧。”

    两个平时没什么交集的人一同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想找个话题打破这尴尬的沉闷却又不知道如何找到切入点，这气氛实在是令人感到不适。宋子牧的得到了我的回应之后便默默地跟在我身旁，她的书包似乎很轻，背在她身上显得很轻巧。

    我忍不住侧目偷偷观察宋子牧。她似乎是紧锁着眉。太阳已经西下，气温逐渐降低，空气稍微变得干燥宜人。宋子牧沉默得像沙地里的一块大理石。与不熟悉的人走在一起，我的四肢都变得不太协调，思考着下一步是迈大一点还是小一点，绕过井盖的动作也显得不太自然。

    心中实在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她，但苦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贸然发问的话，如果错怪了人岂不是对以后的同学生涯不太友好。不愿意冒失地问，但心中的疑惑却越烧越烈，更让我难受起来。

    一路上还是熟悉的的风景，换做平时我一定会好好看看沿途哪家店又推出了新菜式，做成大大的广告摆放在店门口，或是哪家店大酬宾打折。此刻却没有心思再看其他的事物，一门心思都聚焦在旁边的人和心中的疑问上。

    “白松，我下学期要转学了。”

    “啊？”

    这一句话扑面而来的信息量让我一瞬间有些愣住，只条件反射地发出一个单一的疑问的音节，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原因的时候，宋子牧又接着小声地继续说。

    “其实学校已经知道是我拍的照片了，校长跟我父母谈过了，建议我转学。”

    宋子牧似乎是有些艰难地说完这些话，我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对不起。”

    她轻轻吐出这句道歉，声音越来越小。那一刻，我感觉脸上的表情都松弛下来。虽然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无法否认的是从来没有猜测过，会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知道事情的真相。

    沉默时候的心情像是在一潭死水中突然坠入了一块尖锐的刀片，划破水面的一瞬间的确很锋利，但逐渐沉没后似乎那股刺痛的力度逐渐被包裹住。就算是被包裹住，但记忆仍然存在。我不确定自己现在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宋子牧。

    如果让我就这么原谅她的话，心中总是有些膈应。但宋子牧的态度算是诚恳，若是不说点什么内心也会不安。

    “不用说这个了。”良久的沉默后我说出这样一句话。实在无法做到开口说出原谅的话，也无法让宋子牧的一句道歉飘荡在空荡荡的半空而没有承接的下局，思来想去只觉得不必再提是最好的做法。

    宋子牧的眼神暗了些，显然她是期待听见原谅的话，最好还能不计前嫌重归旧好。但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很可能不会得到原谅，于是站在我身边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好吧”。两个人又恢复了先前的沉默。

    越走越忽略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宋子牧站住了身，喊了一句我的名字，我停下来看着她的脸，有些麻木地眨眼。

    “我走这边这条路了，拜拜。”宋子牧努力微笑着对我挥挥手。

    “拜拜，”我这样回答，稍作思考后加上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嗯。”应答后宋子牧转头，背着书包越走越远。那是一条笔直的看不见尽头的小路，宋子牧一身校服走在夕阳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青春的美丽。云像是要将天地烧出一个窟窿，绿色的藤蔓爬满了老街的墙，夏天的喇叭花开得正艳。

    她越走越远，穿着校服的身影格外醒目，如果一直走到道路的尽头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头仍是端正地对着前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感到有些落寞。为失去了一个相识的同学。或许这就是我看她的最后一眼。像是心中有一块什么地方缺失了，后知后觉那是她的坦然，能够在走错了一步之后将自己加在审判台上，真真切切地将事实展现给我看。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她似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又没有。

    距离太远了，我看得不太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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