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尼古拉教堂是康熙爷在世的时候特许俄国人前来传教的地方,本是准许沙俄来的传道士用来休憩、礼拜、做弥撒的地方,可地上教堂内外是天主、圣母,和动作不一的天使,地下却是交错盘亘的暗道、密室和地牢。

    这些暗道和密室年代不一,不难看出在各任司祭的共同努力下不断修缮、扩大的,如同食蚁一般腐蚀四周,通向四面八方。

    地下昏暗潮湿,散发着令人很不愉快的味道,粘腻地攀附在人的鼻子上。

    暗道狭长,还有水滴露在台阶上,发出“嘀嗒”、“嘀嗒”地有节律的声响。石阶上滑溜溜的,泛着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青苔,这里显然是教堂下第一条暗道,是由一条下水道改的。

    伊万手中的烛台上干干净净的竖着一根蜡烛,烛光一闪一闪的,光圈或大或小,映在穆烈的脸上,明明是暖色的烛光也显得有些冷冽。

    说起来这地方还是穆烈机缘巧合之下发现的,近百年来教会沦为了沙皇向外扩·张的工具,这地下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关押着历任司祭的反抗者们。

    “列奥尼达殿下,执事祭司。”一个蓝眼睛的金发男人单手搭在另一个肩上,低头行礼,谦逊而虔诚。

    这个男人是穆烈从地牢里救出来的,是穆烈小时候被上一任司祭关进去的,身形枯瘦,但比穆烈刚救他出来时的几近灯尽油枯要好得多。

    穆烈点了一下头:“安东,那位司祭大人怎么样了?”

    安东则摇了摇头:“殿下,司祭大人说他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地上了,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来跟他谈谈,如今地上的人已经有所察觉,如果大家想要出去,一定要扮成普通的教徒的家仆,在京城的俄国人还不多,不要跟他们有接触。”

    安东虔诚地低下头:“殿下请安心,因为殿下赐予的衣服和被褥,这里的居住条件已经改善了许多,是殿下给了我们新生。我们商量过了,既然都等了那么久,我们愿意再多等些日子。我们愿意做殿下的侍卫,一切都听命于殿下的,护卫殿下。”

    伊万有些担心:“殿下,要不还是让我去问吧。”

    穆烈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可是……”伊万实在不放心,毕竟这个司祭人高马大的,一个人顶穆烈三个,虽说现在有这么多人在场,可他怕狗急跳墙。

    穆烈好似能看懂伊万的心思,勾起嘴角:“没事,他是个冒牌货,需要这个身份。”

    伊万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后连忙应道:“那我在门口帮您守着。”

    穆烈点头,进了地牢。

    之前地下一共被关押了20个人,其中有五个重伤重病的,其他也都骨瘦如柴,穆烈在京中没有可相信的人,只得吩咐伊万让他去买些药,再送些干净的被褥衣服,以及营养粥,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所幸教堂的地下是机密,这位司祭又是将那位原本来上任的司祭半途灭了口顶替来的,对这个地底下也只是一知半解,没再做些什么。

    如今这位冒牌的司祭被关在地牢里,由两名恢复得最好的侍卫看守着。

    司祭瞧见穆烈走进来了,等着眼镜挣扎着,因为嘴里被塞着东西,只能发出:“呜呜……呜……”地声音。

    司祭身后的两名侍卫垂眸行礼:“殿下。”

    穆烈点了点头,不恼不怒,无悲无喜,一步一步地向司祭走去。

    司祭挣扎地更厉害,好像下一步就要挣脱绳索,扑倒穆烈掐死他似的。

    安东不放心,挡在了穆烈的身前:“小心!”于此同时两名侍卫紧紧地按住了司祭的肩膀。

    穆烈个子小,瞧着面前跟一堵墙似的安东,内心莫名地羞愤委屈:“没事,他都被你们捆成了粽子,哦你们知道粽子吧……甜甜地带蜜枣……跑题了,我来跟司祭大人聊聊。”说完,他往右前跨了两步,伸手扯下了司祭嘴里的布。

    布被扯下来的一瞬间,司祭的嘴里泛上一股腥甜,下巴麻的难以合上,可他却顾不得这么多,像一头被人拔了毛的熊,冲着穆烈扯着脖子咆哮着:“竟然是你!你个没长全毛的毛头小子,竟然敢绑我!混蛋!你小心呜……”话还没说完,就被侍卫捂了嘴。

    “嘘!”穆烈歪着头就跟再看一场荒诞剧似的:“司祭大人精力还挺旺盛的。”他抬手,示意侍卫们把手拿开

    “呸!”司祭吐了一口唾沫:“小兔崽子,你敢绑我!你敢违背……违背天主的意愿!你个伪教徒!”

    穆烈摆了摆手:“你配同我相提并论?冒牌货。”

    司祭震惊的噎在那儿:“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别装了,你是沙皇陛下派来的还是从伯爵那儿来的?原来的司祭呢?”

    司祭的后背直冒冷汗,扬着下巴强装镇定:“哼,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快把我放开,你这个小叛徒,竟然违背伯爵大人和沙皇陛下,和这群囚犯混在一起,丢尽了贵族的脸!”

    穆烈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就是个单纯冒名顶替来找勋爵的,还好,还好……

    “怎么,扮猪吃老虎的戏码演不下去了?可惜你这狐假虎威也演的也不怎么样,中国有个什么词儿来着?‘外强中干’,这个倒是挺适合你的。”

    穆烈抽出了短匕首,用匕首肩轻轻地在司祭肥硕的肩膀上划着,但只是划破了衣服,可司祭却紧张地冒汗,好像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肩膀上一样,他的喉咙颤抖着:“你……你想干嘛?”

    穆烈满脸写着无辜,在司祭的耳边轻轻地说着:“既然你是从父亲大人那儿来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在基地待了三年,学了不少东西,刚刚匕首划过的地方若是真的扎下去了,那就是骨缝,你知道吗,这样卸胳膊最省力气,就连我这样的小孩子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司祭的下巴已经恢复了知觉,不自觉地发着抖:“你,你要是这么干,伯爵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穆烈勾起嘴角:“那你告诉我,上面哪些是你的人,哪些是原先司祭带来但是叛变了的?”

    他冷笑了一声:“司祭大人可要好好配合,要说实话,毕竟这个事情要让我查也不是不是什么难事,但想要让我费些力气,总要付出代价,就是得请司祭大人贡献一条胳膊,看看上头那些人谁先认出来了。”

    司祭盯着这个十四岁孩子的笑,美的阴冷,那一双眸一望望不见底,如同深渊地狱一般的眼睛更是让他喘不上气:“我,我说,我说……”

    穆烈满意地点了点头,收了匕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好似刚刚的恶魔又爬回了地狱,炼狱的大门重新被关上了一样。

    “我,我就是一个商人,我听说在清国贩卖、卖那东西是时下最挣钱的生意,就,就想着来捞一笔,我叔叔是,是外交大臣身边的秘书,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叔叔平时也会搜刮一些情报保命,他说这个司祭不听话,我就,就想了个主意做了他,然后就来了……我只是想获得贵族身份,顺便私下里捞一笔,真的殿下,平时伯爵传来的任务您也看到了,我也兢兢业业地去做了,上面一共有三个人是我带来的……”

    穆烈微微皱眉,表情有些凝重,只是外人看不出来:“那东西被你藏哪儿了?”

    “殿、殿下您这是?”那一本万利的东西司祭不想和别人分享。

    穆烈眯眼:“不想说?”

    司祭彻底怂了:“我说!我说!就在密室里的暗格!”

    “以后再有这东西,要记得交给我保管,知道吗?不要私藏哦。”穆烈把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这地牢里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基地,很不舒服。

    司祭吓得一个激灵:“是!是!都听殿下的!”

    穆烈却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俗话说,不能把人所有的路都堵死,司祭大人既然来了,就要把这一任期的事情做好,这样才好回去有功绩被封爵不是?”

    司祭的眼睛又泛起了光:“真的?我还能上去?”他的心里打着小算盘,赚钱和封爵相比还是封爵更重要一些,哪怕没赚着钱,单单被封了爵位,这一趟也不亏。

    穆烈点头:“当然,只不过该怎么做,司祭大人应该怎么做就不用我教给你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司祭点着头,像是一条向主人求骨头而摇尾巴的狗。

    “很好,司祭大人可千万别耍小心思,比如让我发现运来的东西少了一丝一毫……”

    “不敢不敢!”司祭疯狂地摇着头,然后讨好的笑着:“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哪儿敢呀。”一边说着,司祭一边瞟着四周的人,战战兢兢的。

    “那就好,合作愉快,司祭大人。”穆烈摆了摆手,示意侍卫给司祭松绑:“你们两个以后就照顾司祭大人吧,如果司祭大人有什么烦心事,你们要帮忙解决。”

    殊不知,穆烈只是在驴子前栓了一根胡萝卜——名为贪婪的胡萝卜。

    等司祭被搀扶着走了以后,穆烈匆匆站起身对安东说:“带我去密室!”

    他想了想,又说道:“以后无论再送来多少那东西,就在地下挖个深坑埋了……这东西上头查得严,别到最后牵连了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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