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气氛逐渐轻松。
连蒋南都喝了三杯红酒,眼前的沈小琪直接分裂出两层。
陶思远喝得更多,早就醉意袒露,刚才向他求救,他非但没懂,还又帮她倒了一杯。
高酒杯里盛着红宝石般的液体,蒋南心里叫苦不迭。
沈小琪端起酒杯,主动碰了一下她的,自顾自饮尽。刚放下杯子,又拿酒瓶倒酒。
蒋南已经想叫救命了。
可惜眼前不是幻境,被撞击过的酒杯是她的任务,只能艰难端起,喝了一口,才算不落人脸面。
沈小琪笑着,拇指和食指晃着酒杯,像是挑衅;蒋南头皮发硬,强撑着把剩下的酒都喝完。
“南南性格倒不像能喝的。”
沈小琪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一桌人都能听到。
陶思远脸色发红,眼底都是醉意,他也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大舌头地说:“是啊,老婆今天真厉害。”
蒋南虽然醉的身形不稳,意识却是清醒的,她不能再喝了。
谷雨芬也注意到她,笑着对陶国强说:“看来嫁到陶家的女人也会随陶家,酒量从无到有。”
说着说着,她忽然挑眉,“这就是老百姓们说的俗语,嫁鸡随鸡,是吧?”
陶国强点头,但有些心不在焉,他对女人的酒量没什么兴趣,只是附和说:“是吧,是有这句话。”
谷雨芬知道他没有兴趣,眼看蒋南身子软的趴桌,毫无形象可言,顿时耷拉眼皮,喊来佣人来把她扶回房间。
蒋南被扶起时还觉得自己是清醒的,但回房间的路却是空白的。直到躺在床上,天地还在旋转。红酒后劲极大,一股一股的恶心袭来,最后她忍不住,几乎是爬着去洗手间。
吐完之后,头脑清醒很多,但是极渴。
楼下的聚会还没结束,说话声断断续续。
蒋南对镜子整理了下头发,准备下楼喝点水,鞋子在屋里,她也懒得再回去穿,索性光脚下楼。
临近午夜,室内泛着凉意,渴意战胜寒冷,她的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去厨房。
佣人们先睡下了,厨房里只开了壁灯,她找到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才觉得身心舒畅。
醉意也消散不少。
她走出厨房,准备顺原路返回。
昏黄的壁灯亮着,餐厅的气味从走廊飘出来,清冷中夹杂着酒味,蒋南经过时,耳朵捕捉到有人在说她的名字。
她猛地站住。
残留的酒意成了支撑她的勇气,她惦着脚尖,慢慢走去人声的方向。
光亮渐盛,带着醉意吐出的字眼也逐渐清晰。
听着是谷雨芬的声音。
“南南的身体真不行,已经三年了,难道没去医院检查一下?”
确实在说她,蒋南靠紧墙壁,屏住呼吸。
陶思远的声音顺着门缝传出来,“她好像没去检查过,再说我们还年轻呢,反正也不急。”
蒋南心凉了半截,陶思远在这说什么屁话?没去检查过?她检查的次数一双手指都数不过来,吃过的药都能堆成一座小山。
他倒是一次没查过,习惯把锅都扣在她身上,说这种话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羞愧。
谷雨芬的声音带着惆怅,明明是温柔的语气,说的话让她心惊。
“连孩子都生不出,娶她有什么用呢?”
陶思远又咕咕噜噜说了什么,但她脑子混乱,听不到任何声音,脑袋里一直反复回放这句话。
这瞬间,她才明白什么叫晴天霹雳。
她有什么用?
不能生孩子难道就不配活着了?
如果想证明自己有用,就要生个孩子出来?这是什么歪理,难道她这个人本身,除了这个作用再也没有其他用处了?
或许是吧,她确实没什么用。
蒋南醉的无法思考,丢了魂似的飘上楼。
床依旧是天旋地转,她呆呆地看了好久雕花的顶棚,处处泛着贵气的家具,现在这样,就是她期望过的生活吗?
日出之后,每个人都恢复了本来面目。
陶然然依旧睡着被塞进车里,谷雨芬还坐在老位置,拿刀往面包上抹酱,见她下楼,露出优雅的笑容。
蒋南说早上好,只是嗓子沙哑,像破锣似的。
谷雨芬挑眉,又些担忧,皱眉说:“是不是昨晚喝太多了?要不要去医院呢?”
一听到医院两个字,蒋南就条件反射地想起昨晚听到的话。
该死的,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心里有了那句话,再看她的行为就没那么单纯了,谷雨芬虽然作出担忧的样子,手上动作却没停下,果酱抹得均匀又漂亮。
她把幻想打碎,摇头说没事。
坐在桌前,她麻木地听着谷雨芬说话。
比如陶思凌天还没亮就走了,只睡了两个小时,做事业的人永远告别好睡眠。
蒋南想:这是在讽刺我昨晚睡的太久么?
她又说陶国强年龄大了,还一点都不服老,早上她硬是多让他睡了两个小时才走。
至于陶思远,倒是会享福,现在还在床上睡大觉呢。
蒋南生硬地勾起笑容,说:“他一直爱睡觉。”
谷雨芬说:“这我当然知道。”
熬过早饭,蒋南急匆匆地去陶思远睡觉的房间。
太阳已经很高了,陶思远还在打呼噜,被子只盖一半,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她厌恶地看了一眼,又想起他昨晚说的话。
气马上窜上来,蒋南对着他大腿踢了一脚。
“嗯?”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她,又闭上,还翻了个身。
“陶思远!”
蒋南拽着他耳朵,用气声恶狠狠地喊他。
他懒洋洋地说:“干嘛?”
“我要回家!”
陶思远眼睛紧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这就是你家。”
蒋南简直抓狂,她咬牙说:“陶思远,我现在就要回去。”
床上的人一动没动,蒋南逐渐暴躁,狠狠锤了一下他的后背。
拳头实打实地撞击皮肉,陶思远这才睁眼,只是眼睛通红,看她的眼神带着怒意。
“蒋南,从今天开始,咱们就住这了。”
“什么?”
蒋南急了,凑到他面前,忍着他呼出来的酒气,说:“为什么啊?”
陶思远不慌不忙地说:“妈从英国回来了,自己住这么大的宅子,太孤独了。”
“有爸在啊,还有然然也在。”
陶思远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烦,“爸一周都不见得回来一次,然然要去早教,从这出发太绕远了。”
“你这么体谅他们,为什么不体谅我呢?”蒋南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怎么不体谅你?这天大的福给你享还矫情什么?”
他越说眼里越清明,索性坐起来,一字一句地说:“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住哪还不一样。”
蒋南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
“陶思远,您能不能尊重我一点?”
“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我说我想回家。”
“哦,偶尔回娘家小住也是可以的。”
蒋南哽住,幽幽地说:“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
陶思远把无赖进行到底,他话里带着讽刺,轻笑着说:“哦,你说的是我们住的那个家啊?不好意思,那是我家。”
蒋南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究其种种,她的婚姻就是个错误,反正她早就后悔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划清界限。
“陶思远,我们离婚。”
两人都看着对方的眼睛,带着探究,逼迫,和交锋,陶思远唇角弯起,无所谓地说:“好啊。”
回到殷凤娇家时,已经傍晚。
破旧的楼道里弥漫着炒菜的香味,敲门声后,门缝里露出殷凤娇诧异的脸。
“今天什么日子?”
她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新烫的头发用带水钻的发夹束起,显得干净又利落。
蒋南笑着说:“是妈妈变美的日子。”
“切。”
殷凤娇拿出拖鞋,探出头朝门外看了一眼,纳闷地说:“思远没来啊?”
“没有,他忙。”
蒋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进屋把包放在沙发上,话锋一转,“张叔呢?”
“打牌呗。”
殷凤娇扎进厨房,嘴里还哼着小调,能看出心情不错。
晚饭没带蒋南的主食,殷凤娇打发她下楼买馒头,蒋南忽然想到小时候,也是用馒头对付她,笑索性伸出手掌。
“干嘛?”
“给我三块钱。”
殷凤娇正往桌上端菜,顿时翻了个白眼,顺手从围裙兜里掏出五块钱,拍到她手上。
“富太太还管贫民伸手要钱,真是的。”
蒋南仔细地把钱铺展开,不理会她的吐槽,小跑着下楼。
天色已经黑透,破败的路灯亮起微弱的光,楼下遛弯的人明显少了很多,秋天的温度,阻挡了大部分出来消食的人。
馒头店在小区门口,蒋南还没到,就闻到一阵香气。
“姐,来三个。”
蒋南递给摊主大姐五块钱。
摊主大姐仔细看了她一眼,才露出惊喜的眼神,她失笑说:“是你啊,哎呦,好久不见都不识得了。”
蒋南笑着说:“是啊,很少回来。”
馒头装好后,跟着找回的两块钱一起递给她,摊主大姐问:“能住两天啊?”
蒋南接过找回的钱,轻声说:“应该能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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