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以后,凉意更浓。

    天比以往还要高,大朵大朵的白云悠然地从南漂到北。

    蒋南穿着红色丝绒长裙,姣好的面容被衬得白皙透亮。

    她转身,耳边适时听到夸赞。

    “陶太太,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诺大的高定店里,店员眼里闪着光,这件衣服颜色和剪裁挑剔,从没见过比她穿上更适合的。

    “您的腰细,穿这种随形裙只会把优点放大到极致。”

    蒋南静静点头,笑着说:“好,帮我包起来吧。”

    又完成一件大事,她身心放松,坐在店里的沙发上喝咖啡。

    透明落地玻璃把街道景色毫无保留地呈现,蒋南兴致缺缺,她放下杯子,刚要起身,耳边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蒋南,你也在啊?”

    沈小琪被迎进来后,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蒋南,她眼神一闪,调动全身的热情。

    “大嫂,这么巧。”

    蒋南起身,向前迎了两步。

    沈小琪是陶思凌妻子,陶思凌比陶思远大三岁,沈小琪也比蒋南大三岁。

    这种阶层的女人看不出年纪,她脸上一条细纹都没有,白得像刚出锅的豆腐,配上正红色的唇,气场肆意外放。

    蒋南不自觉色瑟缩。

    晃神的下一秒,她的怀里就出现一团软乎乎的肉球。

    “正好你在,然然早就闹着想你了。”

    蒋南赶紧接住,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小胖腿,怀里的小孩刚从熟悉的怀抱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嘴刚要咧开,就看到蒋南的脸。

    瞬间破涕为笑。

    “呐呐,呢呢。”她龇着小牙说一些奇怪文字,蒋南的心瞬间柔软,笑着说:“然然会说话啦?怎么说的想婶婶了呀?”

    没人应答。

    她抬头,刚好看到沈小琪进试衣间的残影。

    蒋南坐回原位,把陶然然的小脚放在大腿上,她半举着她,时不时露出怪表情逗她。

    不一会儿,空旷的店里都是小孩的笑声。

    陶然然25个月,正是可可爱爱的时候,脸上婴儿肥,五官与陶思凌七分像。

    “然然,吃饭饭了没?”

    蒋南自说自话,小孩才不理会她说了什么,专注地玩着噗噜噜口水的游戏。

    不一会儿,沈小琪从试衣间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三个店员。

    熟悉的夸赞不绝于耳。

    蒋南专注带小孩,没理会沈小琪的服装购买问题,她自认没有审美,对于穿,不懂;戴,更是无感。

    吃的话倒是还好,只是现实严酷,她不得不保持饿肚子状态。

    “蒋南,你看我穿这身怎么样?”

    沈小琪迈着大步过来,白皙的腿隐在闪着光的裙摆里。

    她穿着黑色丝绒长礼,肩膀大面积暴露,脖颈上带着水绿色翡翠,正配腰间点缀的绿色丝带。

    “好看!”

    除了好看蒋南也不知道说什么。

    沈小琪站在镜子前,不理会店员的夸饰,左看右看,都觉得哪里不太对。

    “黑色配绿色,就是奇奇怪怪。”

    她扔下这句话,又扎进试衣间。

    只是苦了陶然然,她张开胖胖的手指追随妈妈,却只得到离去的背影,她眼露迷茫,嘴又撇下去。

    “别哭别哭!”

    蒋南有点慌,她赶紧抱着她站起来,凑到镜子前,指着镜子里憋嘴的小脸说:“你看,那个小委屈是谁呀?”

    陶然然愣住,瞪着眼睛看镜子里的自己。

    吸引到她注意力,又能撑一阵了,蒋南抱着二十多斤的小孩,胳膊早就颤抖,一阵阵脱力。

    期间沈小琪三进三出,对身上的礼服不加掩饰的批判。

    “都什么年代了,还设计这种古板的肩线。”

    “我真是第一次看到腰臀比这么奇怪的衣服。”

    “你们的设计师是不是在县城里踩踏板踩出这么一件奇葩啊?”

    几个店员硬着头皮,僵笑着不敢接话。

    蒋南抱着陶然然在角落里玩干花,冷不丁听到一句:“丝绒的红色,腰间带点设计,不太长的,有吗?”

    刚开始接待她的店员隐晦地看了角落一眼,吞吞吐吐地说:“有,已经被蒋女士买走了。”

    蒋南已经知道这件事的走向了。

    她抱着然然走过去,刚好听到沈小琪说:“你说谁买的?”

    “嫂子,是我买的,刚包好,你试试吧。”

    沈小琪眉毛高挑,上下看蒋南,语气带着惊讶,“你买的?”

    店员去拿这会儿,沈小琪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小啜一口咖啡,细细品味夹杂的苦涩后,才说:“要

    不是急着买,我才不跟你抢呢。”

    蒋南面对她时总不自觉温吞,身体对这种气场强大的人有些抗拒。

    “不用客气,我也不急穿。”

    她把注意力转回然然身上,小女孩总挣扎着去妈妈怀里,小小的身体劲不小。

    “先不去哦,妈妈等会要试衣服呢。”

    沈小琪摇头,接过然然抱在怀里,脸上又出现干练果敢的表情,“不用试了,我急着回去。”

    蒋南机械点头,目送她离去。

    黑色劳斯莱斯驶离消失在街尾,店员才赧然道:“抱歉,陶太太要不要再试几件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谢,不用了。”

    蒋南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轻轻放下,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并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放在心上。

    夜晚的紫荆花酒店灯火通明。

    蒋南下了车,拢了一下肩膀上挂着的羊绒披肩。

    身上穿着这套黑色长裙是去年的款,抹胸收腰,好在身材没什么变化,也能撑一撑场子。

    再说了,只是和陶思远的约会,大可不必想那么多。

    陶思远中午就发了位置给她,歉然地说今天太忙,让司机送她来。

    他都没什么仪式感,她也乐得不在意,独自开车过来。

    不然一直心里念着那件让给沈小琪的礼服,也是徒增烦恼。

    电梯上行,穿着西服的侍者站在门口,身姿笔挺,‘叮’声一响,就低头说:“陶太太,您预定的餐厅到了。”

    蒋南笑着说谢谢。

    随着他的指引坐在靠窗的座位。

    餐厅被笼罩在柔光里,华贵的宾客对坐,窃窃私语;与外面的假期拥挤相反,这里略显空旷,角落的暗灯下,一个年轻男生正弹着温柔的钢琴曲。

    侍者端来一杯水,她喝了一小口,身体随音乐轻轻摇摆着。她不太懂音乐,只单纯觉得很好听罢了。

    直到七点,陶思远都没来。

    很意外。

    蒋南劝说自己不要急躁,身体的反应却更真实。

    她浑身上下只有一件披肩能御寒,剩下的都是漂亮壳子,尤其是高跟鞋,整个脚冷到没知觉,像卡在砖缝里。

    十月,还没到冷的季节,她的身体却提前入冬了。

    这就是殷凤娇总念叨的体寒,宫寒。可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她觉得很简单,就是吃饭太少饿的。

    炉子里没火,热都怪了。

    她拢了拢披肩,又喝了一口水。

    想给陶思远打个电话,又怕他太忙,显得她不懂事;只是,独自在餐厅等人的滋味不太好受。

    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打个电话,接通后他半天才反应过来,想来是什么更大的事把他牵住了。

    【对不起啊南南,我过不去了,过几天给你补上。】

    蒋南点头,心想然后呢?

    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我正参加商业酒会,你可以去1206号房,我要是结束的早去找你。】

    陶思远的声音夹杂在嘈杂中,她堵住另一只耳朵,【你不用来找我,我不在酒店住。】

    【好。】

    他的回复简洁干脆,马上又说【今天不是那个日子吧?】

    蒋南也学他的的语气,【不是。】

    【那就好,那个日子到了提前告诉我。】

    【好。】

    她原路下楼,只是黑夜的风更凉,她不顾形象,把披肩围在上身,抖着身子拉开车门。

    坐在车里缓了好久,她才发动汽车。

    结婚三周年纪念就这么平淡度过了,她没什么委屈的情绪,也不觉得难过,反正那一套流程没有一个她喜欢的。

    只觉得白折腾一趟,还冷,礼服的支撑处卡着她肋骨难受。

    她顺了口气,拐上跨江大桥。

    相比走原路,从大桥走距离会缩短五公里。

    这没办法,小市民的盘算思想深入骨髓。从小就不是富裕人家的孩子,自然沾着一身市井气,陶思远也曾坦白说,在他生活圈里没见过她这样的女孩。

    那时的她还反问他,难道不是看脸?

    陶思远真挚的点头,说脸的原因占了百分之七十。

    蒋南大学时是西大公认校花,她杏眼小脸,肩薄手长,明明是跳舞的材料却没学过舞蹈,在校庆时硬被推上台,跳了一首《荷塘月色》。

    土歌配美人,外加认真跳也难掩笨拙的舞姿,直接俘获了台下的陶思远。

    那时他早就毕业,被已经当了老师的朋友硬拉来参观,没成想一见钟情,顶住家族压力,刚毕业就娶她为妻。

    直到现在,三年整了。

    外人看来是冲破家族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夫妻,可这一路走来的苦涩,只有她自己能体会。

    蒋南收起回忆,打起精神看前路,下了大桥,顺着长庆街一直开到头,就到家了。

    只是这街奇长,把西城左右分割,她探出头,确认路上没那么拥挤才放心。

    十一长假,她出门需要极大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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