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陆陆续续回来了, 人一直没找到,警察过来问话, 秧宝、竟革和王研研被叫去了办公室。
“你们最后一次见朱慧慧是什么时候?”
“12点半。”三人异口同声道。
“她为什么没跟你们坐三轮车回家属院?”
竟革双手插兜, 盯着警察的口袋——没看到枪:“她要等她妈妈来接。”
王研研代入自己,猜测道:“她怕她妈妈来了,接不到她。”
秧宝仰头看着身前高大的警察, 问道:“叔叔,她没去派出所找她小舅吗?”
“没有。除了派出所和她家,你们知道她最有可能会去哪吗?”
“她外公家, ”秧宝道, “她外公是考古系的教授,她平常最喜难听她外公讲故事。”
警察目光一凝,摆手让同事打电话去医院, 问问孩子有没有过去——她外公一听她小舅出事,一头栽在地上, 晕了过去,现在人在医院。
“除了她外公家,还有吗?”
王研研想了想:“动物园、博物馆。”
警察来前, 跟吴老师、水芳了解过孩子的性格,据说特别懂事, 酷爱学习。如此, 在下午还有课情况下, 她不可能出去玩。
不过, 这只是猜测, 他们也没有见过孩子, 万一呢。
“队长, 医院那边说, 没有看到孩子过去。”
“你带人去动物园、博物馆看看。”
“是。”
队长又问了会儿,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便让三个孩子回教室上课。
出了这事,颜东铮不放心孩子,眼看他们快放学了,找人借辆自行车,骑着过来了。
与之同时,学校的管理也严了,不许家长进校接人,只能等在校门口,由老师一个个把孩子交到家长手中。
大家排着队,一个班级一个班级来。
王研研的妈妈见到颜东铮,主动上前道:“颜同志来接孩子。”
颜东铮微一颔首,看向门口。
一年级几个班的孩子陆续被家长接走,还有些家长没来,被老师领着让到了一边。
“颜同志,”王研研妈妈小声道,“你知道学校为什么这么紧张吗?”
颜东铮也奇怪,朱慧慧失踪离24个小时还早呢,便是找不到,也不能说她出事了,还有可能是跑到哪去玩了。
“我听说,”王研研妈妈神秘道,“她小舅的那些同伙,怕她小舅在派出所把他们供出来,偷偷把孩子绑架了。”
“她小舅没结婚?没孩子?”
王研研妈妈一愣:“结了,有两个孩子,大的那个比朱慧慧还大一岁。”
“那要绑,也该是绑她小舅的两个孩子。研研妈妈,”颜东铮严肃道,“事情还没有结论,你这样的猜测传出去,容易造成孩子们的恐慌。”
王研研妈妈悻悻道:“你放心,在孩子面前,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颜东铮看向门口,二年级的师生出来了。
颜东铮支好自行车,快步上前:“竟革、秧宝。”
“爸爸——”二人欢呼一声,撒腿朝颜东铮扑了过来。
颜东铮张手接住两人:“害怕了?”
竟革摇摇头,欢喜道:“明天不用上学了!哈哈……我要去大院跟张栋叔叔训练。”最最主要的是,作业不用写了,哈哈……
“爸爸,”秧宝伸手摸了下颜东铮的额头,不烫了,“你还难受吗?”
“好多了。”
“那你饿吗?我还没给你买糕点。”本来下课时,她想去趟小卖铺的,可小朋友们一个个紧张的不行,什么传言猜测都出来了,老师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没让人瞎跑,带着玩了会儿游戏。
“不饿。爸爸不吃糕点,走吧。”
颜东铮说罢,跟送孩子们出来的杨圆圆打了声招呼,抱起儿女走到自行车前,将他们放在车上。
后背的书包取下,放在车篮里。
秧宝坐在前杠上,胳膊肘抵着车把,挥手跟大着肚子的杨圆圆、王研研母女挥手告别:“杨老师,研研,阿姨,下周见!”
“下周见!”杨圆圆叮嘱道,“秧宝、竟革,别忘了做手工。”
“好。”
王研研想跟秧宝一起走,可惜不同路。
颜东铮还有一节选修课要上,他带着孩子们直接去了教室。
“爸爸,”秧宝记得任健也选修了这门课,“任叔叔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
老师来了,秧宝拿出自己的田字格开始抄写生字。
竟革掏出收藏的火柴盒盖一个个翻看。
颜东铮偏头看他。
竟革无奈地收起火柴盒盖,拿出书本,跟妹妹一起抄写,边抄边道:“说好的帮我写作业呢?”
颜东铮听着这话,暗暗给他记了一笔。
不知何时风沙停了,太阳露出云层,地上蒸腾起一股暖意,人间四月,大地回春,枝头冒出一个个嫩芽。
沐卉他们班最后两节课改成了劳动课,由老教授领着,大家扛着农具,背上竹篓,一起去校外的实验田里拔草、翻地。
枯败的藤蒿灌木下,是一颗颗鲜嫩的野菜。
这一届学生中有很多是下过乡的知青,见此,一边拔草、翻地,一边摘了喜欢的野菜堆放在一边,只等放学收集了背去食堂加餐。
沐卉力气大,主动拿了铁锨跟男学生一起刨地。
能吃的野菜都被前面割草的女学生捡去了,剩下的不是被风沙吹残了,就是老了。
不过,甜甜根,她倒是挖了满满一竹篓。
金翠翠过来要,想拿一起回家给孩子当个零嘴。
学校不让小孩入住,半月前,她在校外租了间屋子,跟沐卉一样办了走读,并就近找了所小学,多交些钱将闺女塞了进去。
为此,整个宿舍被她借遍了。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沐卉跟着借了五块钱给她。
甜甜根不值什么,家里的孩子也不一定喜欢吃,只是沐卉见金翠翠一把抱去一半,铁锨一抬压在上面:“拿野菜换。”
金翠翠一把拨开铁锨,抱起甜甜根往地头走道:“过来拿。”
沐卉提起竹篓跟过去,见她挖的野菜个个水灵灵的,还挺多:“卖不?”
“五毛。”
“你抢呀,”沐卉叫着,一把抱了些荠菜塞进竹篓,“白菜才几分钱一斤,你这些有五十斤吗?”
金翠翠白眼一翻,跟她斗嘴道:“白菜、萝卜都吃一个冬天了,你还没吃腻?再说,那在屋檐下、地窖里放了一冬天的白菜有我这些野菜鲜嫩水灵吗?”
沐卉撇撇嘴,不跟她计较,背的竹篓装满,另找了个竹篓来装,只给她留了两顿的量。
没给钱,掏了把奶糖给她。
七颗奶糖可冲一杯牛奶,金翠翠欢喜地接了:“洋槐花要吗?”
沐卉四下看了看,附近没有一棵洋槐树,不过,她记得金翠翠租住的村子倒是有几棵:“要,一斤我给你五分钱。”
眼见同学走得差不多了,沐卉拿麻绳将两只竹篓往铁锨两头一绑,挑起走出地头。
“诶,等等我。”金翠翠叫着,忙把地上的野菜往竹篓里一塞,追了上来。
到了学校,把铁锨还了,交了几块钱压金,两人将竹篓背放在宿舍楼下,上去收拾衣服、书本,准备离校。
同宿舍的几位,要么去食堂吃饭去了,要么换了衣服正要出门。
“沐卉,一起走。”有人邀请到。
“好,你们去哪?”
“嘿嘿,我们想去国营饭店打打牙祭。”
几人下楼,沐卉刚要背起竹篓,张栋找来了:“沐同志。”
金翠翠挤眼:“这谁啊?”
沐卉跟几人介绍,张栋朝众人微一点头,接过沐卉的竹篓背在了身上,又探身提起了另一个。
没装那么实,都不重。
沐卉也就没有争着背。
出了校门,大家分开。
张栋将东西放进后背箱,载着沐卉抄近路赶往京大。
突然,沐卉瞟见窗外一张熟悉的小脸,沉沉地枕在一名男子的肩头,男子衣着普通,目露凶光:“停车!”
张栋忙一踩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沐卉推开车门,转身朝男子追了过去。
那男子听着声音不对,回首一看,吓得一激灵,抱着孩子撒腿窜进了旁边的胡同。
张栋一看,忙抄近路拦截。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将人堵在了一个小胡同里,男子刷的一下拔出匕首抵在了孩子颈侧:“别过来,后退!”
沐卉扫眼地上的碎石,冲男人呲牙一笑,飞起一脚,踢起碎石击在了他握匕首的腕上,喀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啊——”趁着男人惨叫失神之际,沐卉和张栋一前一后扑了过去。
沐卉劈手夺下孩子,张栋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反手将人扣住,抽出武装带将人捆了。
“沐同志,这孩子你认识?”
“嗯,秧宝的同学。”沐卉只去过附小和附中一次,正月16,颜明知那天一早要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她和颜东铮送的孩子们,顺便参观了下学校。
“那这孩子是送学校,还是送派出所?”
看孩子沉睡不醒的样子,多半是喂了药,别折腾了,直接送派出所吧,有什么事让人家想办法。
附近就有家派出所,两人过去把男人和孩子一交,做了笔录,很快就出来了。
一节大课上完,秧宝的语文、数学、手工和绘画作业都做好了。竟革吭吭哧哧只写了语文。
颜东铮收起课本笔记,提起秧宝的书包,领着两个孩子往宿舍走。
竟革悄悄戳了戳秧宝,小声道:“别忘了,帮我做作业。”
秧宝转动着做的手工小风车,点点头:“放心吧,我决不会食言的。”
“秧宝!”颜东铮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回来,“来,跟爸爸说说,你答应了你小哥什么?”
秧宝转风车的小手一顿,心虚地嘿嘿笑道:“小哥想吃红烧肉,我怕他吃不过瘾,决定把今晚的红烧肉让给他。”
“竟革,是吗?你很想吃红烧肉?”
竟革直觉若是答不好,可能会挨一顿竹板炒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我、我想让秧宝帮我做一下手工作业。”
颜东铮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儿子:“只是手工作业?”
竟革头皮一麻,整个背都躬起来了。
秧宝收起小风车,慢慢地挪动着小脚脚,准备逃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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