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里曾有人猜测克里斯·温亚德和沙朗·温亚德是同一个人, 因为她们从不同时出现。
但……
铺着红毯的大厅内,沙朗·温亚德挽着她的女儿克里斯·温亚德从闪光灯前走过。
留着一头齐肩短发的中年国际女星款款走上台,在万千媒体的嘘叹声中说出息影宣言。
“我是时候把机会让位给年轻人了。”
一语落, 镜头随着沙朗·温亚德的目光转向台下艳丽的大美人克里斯·温亚德。
台下响起的热烈掌声宣告着沙朗·温亚德的时代即将落幕, 但也代表着组织对温亚德母女的种种猜测全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
待温亚德母女回到她们位于纽约的豪宅时,沙朗用手指抵住自己的下颚, 雪白的皮肤在她指尖被揪得皱起。下一秒, 她直接把整张脸自下而上从脸上扯掉。
金色假发落地,“沙朗”把被她扯下的假脸随手放在摆在花瓶的桌面上,抬手揉搓着自己被发网紧紧束缚住的黑发。
克里斯——或者说真正的贝尔摩德则甩掉脚上的高跟鞋,坐进柔软的沙发看向正整理发型的“沙朗”:“千束, 你变音水平进步了。”
井上千束抬手揉搓掉鼻子上残留的肤蜡, 她弯腰把金色假发捡起梳理整齐放进衣柜帽,才重新出现在客厅于贝尔摩德身边落座。
刚才的息影发布会,年轻的克里斯丁是贝尔摩德本人,但已四十出头的沙朗·温亚德是由井上千束易容假扮的。
井上千束被贝尔摩尔从日本带去英国后, 已经作为贝尔摩德的助力和替身生活了一整年。
“多亏了贝尔摩德你的指导。”
舌尖颤动,从千束口中发出的却是巨星沙朗·温亚德性感的声音。
一年时间足够井上千束和贝尔摩德交换秘密。
井上千束知道了克里斯·温亚德和她所谓的母亲沙朗·温亚德其实是同一个人——即便组织里多数人都以为她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克里斯丁和沙朗在组织里也拥有着不同的代号。
贝尔摩德似乎非常抵触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对导致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已故宫野夫妻恨之入骨, 连带着记恨上接手了宫野夫妻研究的宫野志保。
井上千束没有询问贝尔摩德不会衰老的缘由, 满足好奇心的前提必须是保证自身安全。
相对应的, 贝尔摩德发现了井上千束是色盲的事实。
只是千束没有告诉贝尔摩德「你在我眼里拥有色彩」的荒诞真相, 只默认她对了自己全色盲的猜测。
“色盲居然还能在警视厅混得如鱼得水,千束你还真是了不得。”
“谢谢夸赞。”
为了方便井上千束易容成沙朗·温亚德的身份, 贝尔摩德贴心地直接调好了易容道具的颜色——反正井上千束只需要易容成两个人, 克里斯汀的母亲沙朗·温亚德和克里斯汀的助理可儿。
但井上千束不能以自己的真容现身。
先是救下萩原小队的爆炸案, 后是因综艺栏目登上热搜,紧接着被卷入内阁私生子案。在抱着贝尔摩德从九楼摔落至阳台被带走后,久久没能等到她回家的松田阵平近乎快要发疯,网上曾一度铺天盖地都是警视厅发布的寻人启事。
搜查一课精英刑警井上千束下落不明,至今无人知晓踪迹。
克里斯汀好歹是国际一线巨星,虽然主要活动范围是纽约,但在日本也有着强大的影响力。身为她的助理,井上千束难免会入镜。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井上千束向来是以日美混血的假脸示人。
“我要去睡了,”贝尔摩德打了个哈欠冲井上千束道
“你记得把行李收拾好,过几天回日本。”
“好的。你放心,我会准备稳妥的。”
在纽约的这一年,井上千束一直和贝尔摩德同住,毕竟她需要同时扮演助理和沙朗的角色。只不过贝尔摩德住三楼朝南,井上千束住二楼朝北。截然不同的方位让她们各自拥有隐私空间的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障自身安全。
起初贝尔摩德偷偷在井上千束的房间安装过监视器,但在断断续续观察了大半年后她撤走了设备——贝尔摩德现在已经彻底把千束当做可信任的心腹。
麻溜地把换洗的衣物叠好塞进行李箱,井上千束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自己的护照时,凝视着第一页自己的姓名照片陷入了沉思。
塑胶做保护的不可撕纸张上,姓名被标注为可儿的女人有着一头齐肩短卷发,伪造后的五官是能被人称赞一声钓系美人的明艳长相,是极具攻击性的蛇系。
即便是组织,知道「跟在贝尔摩德身侧的日美混血助理可儿就是井上千束」一事的人也不过琴酒跟伏特加。
把护照塞进行李箱夹层,井上千束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絮中。她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另一只手却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劲,顺着挂在脖子上的细长金项链摸索到被链子穿过的两枚戒指。
逆行性失忆后,井上千束曾躺在卧室的床上无数次用指腹细细摩挲过戒指的纹路,幻想着自己丈夫的性格和模样。
一年前井上千束骨折痊愈被贝尔摩德从医院接走时,贝尔摩德把千束的手机连同包一起还给了她。
被带往纽约的第一天,井上千束就把挎包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试图从中获取与自己身份相关的信息资料。
但除了被用柔软的纸巾里三层外三层小心翼翼包裹住放在背包夹层的一枚婚戒,和被装在红色丝绒盒子里塞进夹层的另一枚婚戒,她一无所获。
款式造型截然不同的两枚婚戒上都镶嵌着价格不菲的钻石。能一眼肯定这两枚戒指都是婚戒,是因为井上千束在钻戒内圈分别看到了一排用激光打印的字母。
——「j &a;a; c」
——「k &a;a; c」
“c”是千束名字罗马音的第一个字母。
但为什么会有两枚婚戒,而且婚戒的男主人明显属于名字完全不同的两个男人。
眉头紧锁,井上千束实在回忆不起自己生命中曾出现过名字是“j”或者“k”开头的男人。
虽然自己在组织里还有个「波本的猫」的称号,但井上千束至今没能得以和波本见面。而且她从贝尔摩德口中得知,波本的本名叫安室透,名字发音开头是t,也不符合戒指上男人的名字。
陷入困惑的井上千束低头凝视着躺在手心里的两枚婚戒,皱起的眉头甚至能积水。
“哎呀,两枚婚戒。”
刚巧路过的贝尔摩德端着杯咖啡笑道:“是机动队那两个警官送你的吗。”
深咖色的液体倒映出贝尔摩德美艳的五官,她站在沙发后方把手肘搁在沙发背上单手托腮,笑得玩味。
“男人只是可供利用的道具吗,哼,千束你不愧是被我看好的家伙。”
井上千束:“……?”
眨巴眼睛,视线在手中的两枚戒指和贝尔摩德赞赏的笑容间来回瞟。井上千束完全回忆不起所谓的机动队警官是谁,而且贝尔摩德刚刚是不是说了一句有点可怕的发言——男人只是利用的道具。
听贝尔摩德的语气,这句惊世骇俗的话好像是最初出自千束之口。可千束根本没印象,也想象不出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
“呵,怎么,失忆后就化身成纯良的小白兔了?”
“不,”记忆还停留在大一的井上千束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她已经迅速适应了当下的环境并融入角色:“只是觉得要是不小心遇到戒指上以j和k开头的丈夫,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我大概会经历一些让我想直接遁地逃跑的超级大麻烦。”
失去记忆的井上千束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被松田阵平求婚罢了,根本没有进行婚姻登记。她固执地认为自己一定是钻了日本法律的空子,和两个男人同时结了婚。
如今她即将动身随贝尔摩德一同前往日本,对传闻中的丈夫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自己顶着易容的脸,就算真的与那位名字开头发音是j或者k的男人相遇,对方也不可能认出她来。
虽说井上千束可以通过对比手机通讯录找出自己所谓的丈夫,但她康复出院收到被贝尔摩德关机的手机没几个小时,就主动把手机给销毁了。
尚未被带去纽约的失忆初期,安室透他们都有尝试过给井上千束打电话。但缺失了记忆片段的女人对周围的一切都警戒心拉满,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接过贝尔摩德递来的手机刚开机,屏幕上就弹出无数个未接来电提醒。但井上千束此刻最关注的事是搜集个人信息,她切掉通讯营业厅发来的未接来电提醒短信,正欲翻看手机软件,被备注为「安室透」的男人打来电话。
井上千束犹豫良久接通了电话,但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等待电话那头的反应。手机另一边,同样谨慎的安室透也未曾出声,他静默了良久见电话被接通后那头却无人说话,终于忍不住出声:“千束,是你吗千束?”
回应他的只是沉默。
井上千束正犹豫着要不要作答,几辆呼啸的四座私家车突然急刹在路边。车门哗的一声被用力拉开,车上风风火火下来几个一身西装的男人,他们表情严肃似乎在找人。
——日本公安。
眉头紧锁,井上千束躲在暗处观察着那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却不想一个长着奇怪眉毛的戴眼镜高个握着手机对比了一番后突然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走来。
——该死,我的手机难不成被公安安装了定位器?
匆匆挂断电话把手机关机,井上千束愈发肯定自己是组织的人,不然又怎会被日本公安给盯上。转身遁入黑暗蹑手蹑脚离开,井上千束在经过大桥时顺手把手机从桥上丢进了河里。
差一点就能得到井上千束的消息;差一点就能找到她,把她拥入怀。
但造化历来爱作弄人。
安室透从此再无半点心爱之人的音讯。
井上千束在失忆的这一年曾在搜索引擎输入过自己的名字。结果除了身世之谜,她还意外翻到疑似自己生父的中村内阁被二次爆出私生子丑闻。
那位私生子和其母亲的处理方式不同,导致的后果也截然不同——他们死了。中村大介不允许自己存在如此巨大的污点,他身后那位同样拥有权势的夫人自然也不会允许世界上存在可能会抢夺她独子资源的外子存在。
警视厅虽然怀疑中村内阁的,但又苦于没有证据。
鼠标划过媒体拍下的被警方拉起警戒线的现场照,井上千束面色严肃陷入思考。自己会加入贝尔摩德所在的黑色组织,除了贪图他们身上的色彩外,或许还因遭遇了诸多不公对世界心存不满?
飞往东京的波音客机划开云层缓缓于夜色下降落,拉着大包小包跟在贝尔摩德身后离开机场的井上千束此时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前往米花酒店办理入住的当天就被自己的丈夫认出。
贝尔摩德已经拎着客房钥匙提前离开,因为是svip,行李会有专人负责托运。填写完资料后井上千束本打算去街边买乌冬面,却在即将拐进面馆时听见身后咚咚作响的匆匆脚步声。
急促的步伐快去逼近,一同靠近的还有陌生男人的呼唤,
“千束!井上千束!!”
身后由远至近的男人不顾路人诧异的眼神在街道边追边急促叫喊,井上千束初闻自己的名字时便顿住了脚步,但只是很短一瞬。她迅速恢复镇定,迈开步子继续向前,对身后急切地呼唤视若罔闻。
肩膀被人从身后一把拽住,来人力道不小,握住井上千束肩膀的手用力到让她有些肌肉发疼。脚下离去的步伐被强制截停,井上千束被身后人拉着转向他。
四目相对,井上千束看清了截停自己的卷发男人眼底的情绪。
松田阵平眼底闪着星光,如同久旱逢甘露,欣喜若狂的情绪近乎快要溢出眼眶。但下一秒,烈烈冷风吹灭他眼底的光。
“千束……”
他低声喃喃自语,动人的低沉嗓音此刻却微微发颤。喉咙里像插满了细碎锋利的玻璃,一字一句皆是痛苦。
松田阵平用力握紧井上千束的双肩。他把眉头皱成一团,嘴角下撇,似乎不愿意接受眼前的现实。
面前女人看向他时眼神淡漠带着一丝疑惑,如同在看一个突然拉住自己的陌生人。
松田阵平早在半年前从安室透那里听说了易容术的存在。他死死盯着面前身影和井上千束完全相同的女人,目光灼灼恨不得能看穿她脸上的伪装。
一双蔚蓝色的眸子在井上千束脸上反复扫量,松田阵平越是不死心,便越是心如刀割。
他最终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在她淡漠的注视中溃不成军。
“先生,您这是……”
井上千束出声,从红唇轻飘飘挤出的陌生女声却重重拽紧松田阵平心脏,他胸腔内如烈焰燃烧般痛。
喉结滚动,声音被卡在气管里。
松田阵平近乎用尽全力,才强迫自己放开握住井上千束双肩的手:“抱歉。”
男人双肩宽阔,却无端叫人觉得凄恻孤苦。
他拉动嘴角扯出个苦笑:“我认错人了……”
松手的动作缓慢,青筋在手背鼓起。他寻了她整整一年,即便警视厅已经放弃甚至默认井上千束死亡,他依旧苦撑着四处寻觅她的身影。
世界最大的残忍大概莫过于绝境中点燃一丝希望,拼尽全力抓住,却发现一切只不过是一抹幻想。没有光,只有无边黑暗,和在绝望中苦苦挣扎的男人。
凝视着男人转身离去的背影,井上千束无端生出一种想冲上前拉住他的冲动。细长的鞋跟贴着地面往前滑动时发出呲啦的摩擦声,是身体快要脱离意识的掌控去拉住他。
但千束最终还是强迫自己定在原地,目送弯着脊梁的男人渐行渐远。
他的背影如同风中落叶。
唇瓣张了又合,井上千束很想拉住他询问他的名字。用期翼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道一句:“你是我的丈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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