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节在干净的大理石桌面敲击两下,  松田阵平冰冷的眸子像极低里的冰川,光是对视都叫人从骨子里感到一阵寒意。他盯着桌面后方打着领结的酒店工作人员道:“有没有人带着一位失去意识的女性来过这里。”

    松田阵平弯下腰,身子前倾。过近的对视距离让压迫感化作无形的枷锁,  缠得人透不过气,这让站在他对面的酒店人员下意识吞咽口水。

    男人知道松田阵平说的女人是谁。

    整栋大楼都是以中高层收入人群为主要消费群体,楼上又是那家藏匿了大量污垢的酒吧,  他经常会遇见一些在新闻电视上才会看到的面孔挺着个大肚腩,搂着美艳性感的女性进出。

    偶尔也会有女性是失去意识的情况。

    但他不敢报警。

    是责任分散效应,又或者是黑羊效应。无权无势、同为普通人的他们,  谁都没敢站出来维持正义。

    但为自保而沉默的大多数有时却往往成为恶的保护盾。

    男人垂下目光,映入眼帘的是松田阵平随意搭在桌面上的右手。缠绕在手掌上的白色绷带沾着微量血迹,  但明显不属于松田阵平。

    男人再次咽下唾液,  吞咽的声音大到就连一旁的萩原研二都听得见。

    男人打量四周一圈,  这才缩着肩膀压低了声音朝松田阵平开口:“你们要找的人是一头长发、穿着西装短裙的女人对吗,  她被带去了307号房。”

    说罢,他做贼心虚般再次扭头查看四周,悄悄往松田阵平手里塞了一张万能房卡:“别说出是我给的,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你们自己抢的。”

    “嗯,  谢了。”

    萩原研二嘀嘟一声刷开房卡,推门时却发现房间被从内部用防盗链扣上了,  房门只能被从外往里推开半个成年男性巴掌宽的距离。

    隔着细长的缝隙,萩原研二只能窥见连通着玄关和卧室的过道处的景象。一只女士中跟鞋就歪倒在过道里,鞋尖对着房间深处。继续往过道深处望去,  另一只高跟鞋就静静地躺在过道拐角视野中断的地方。

    从那个方向拐过去,  应该是床吧。

    萩原研二甚至能通过这只鞋重构出井上千束被拖进房间时,  鞋子从脚上脱落的场景。

    他冷着脸,  眼下肌肉抽动两下,  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萩原研二退后两步扭头看向松田阵平:“我们倒数两个数?”

    没带工具的情况下,就只能靠蛮力了。

    “嗯。”

    机动队双恶犬退后几步,屈膝为接下来的冲刺蓄力做准备。简单倒数后,肩膀、手臂和单侧身体跟门板剧烈撞击发出巨响。

    被喷成金色的连接着安全栓的金属片在两人的撞击下脆如薄纸,被蛮力扯出的螺丝钉蹦飞在地毯上滚远,固定在门板上的金属片脱落,房门也被应声撞开。

    松田阵平冲进房间,萩原研二紧随其后。

    宽敞的卧室空无一人,只有空调机呼出冷空气时的嗡嗡声。

    被拉紧的窗帘遮挡了窗外夜景,通透的卧室顶灯被全部开启。被撑起来的三脚架就摆在床前三四米外的距离,正对着床,只是上面没有相机。

    被酒店保洁人员铺在床面上的柔软被絮没有被掀开,但被子表面已经出现凹痕,井上千束曾躺在这里。

    熟悉的浅紫色西装外套被胡乱丢在地毯上,就堆在床尾处皱成一团。

    “这些家伙!”

    松田阵平快速打量房间后一把拉开窗帘。楼下夜色中,有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连跑带蹦地奔入黑暗。

    三脚架还摆在房间里,房门又是被从内部上锁,井上千束却不在这里。

    唯一的可能就是房间里的人收到了花成司他们的情报,带着井上千束从安全梯逃了。而唯一留下来善后收拾装备的人被及时赶到的松田阵平他们堵在了房间里,情急之下只能选择跳楼逃跑。

    “萩,你打给安室,我去追人。”

    说这话时,松田阵平已经单脚踩在窗框上,而后也不等萩原回应就直接纵身一跃而下。

    过高的距离会有骨折的风险,但松田阵平以停放在斜角处的宅急送车位缓冲,先落在车顶而后再稳稳落地。至于车子的磨损费……到时候从他工资里扣好了。

    屋外,松田阵平已经追着可疑的人影隐入黑暗。屋内,萩原研二也不做犹豫,他一边顺着安全通道往地下停车场奔驰,一边给安室透打去电话。

    “我们来晚了一步……不,千束暂时没事。从现场情况判断,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对千束做什么就被我和阵平闯入了……嗯,对,千束被带走了,我们需要最新的定位。”

    开着车子停在松田阵平面前时,跳楼逃跑的男人已经趴在地上被松田阵平单脚踩着肩部。男人肿着一只眼睛一脸生无可恋,听见刹车声时抬眼隔着红肿的眼睑看了萩原一眼,又收回视线。

    “哼,你给我老实点。”

    说罢,松田阵平从怀中掏出手铐把男人双手铐住塞进了后座,自己也顺势坐进后座——他不可能让一个犯罪嫌疑人单独坐在后座,这对于前座的人而言太危险。

    眼下日本的科技树还没发展到五年后那样夸张的地步,阿笠博士也还没开始鼓捣奇怪的发明。

    机动队负责的工作领域注定了他们是不需要定位追踪等功能性设备的,所以萩原只能通过耳机里风见的电话,一边听对方口述更新定位地点,一边更改驾驶方向。

    但东京街道车水马龙,光靠存在一定距离范围差的坐标,他们根本步伐准确判断井上千束在哪辆车上。

    另一边,后座的松田阵平在抢过男人的数码相机后,打开相册认真翻看了起来。

    全新的储存卡里只拍下两张照片——井上千束被扒下外套仰躺在白色大床上,衬衣下摆被从西装裙里抽出皱起,在左腰的位置露出块三角形的区域,细腰若隐若现。

    井上千束在镜头下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但她脸色泛白,额头密密麻麻布着一层汗,明显是被混在果酒里服下的药物影响了某些身体机能。

    松田阵平翻来覆去查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质问时声音像淬了冰:“房间里算上你和照片里的女人,一共有几个人?”

    “五、五个。”

    “呵。”

    松田阵平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他近乎快要丧失最后的理智。如果他和萩原没有及时赶到,相机里的照片可能就不只是这种程度了吧。

    特意拍照,目的无非就是以此作为要挟,要井上千束从此乖乖听话。

    手指收紧,握拳的手掌用力到甚至开始细微颤抖。

    如果不是警察的身份和在愤怒冲击下摇摇欲坠但依旧尚存的一丝使命感束缚,不然松田阵平真想直接杀了面前的男人。什么道义,什么法律,全都见鬼去吧。

    把相机丢到前座的副驾驶,松田阵平张着嘴深呼吸试图平缓心情。他抬手揉了下眉心,看向男人时眼底满是戾气:“是花成司吩咐你们做的,对吗?”

    但男人只是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弓着背缩起脖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言不发,像只担惊受怕的鹌鹑。汗珠滴落在手背,但面对松田阵平的再三威胁,他都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

    审讯不是松田阵平的特长,就在他皱紧眉心即将爆发时,萩原研二开口了。

    萩原抬眼瞥了眼后视镜内的情况,声音带笑:“是在害怕吧,如果承认了,时候一定会被花成司狠狠报复。”

    话音落,后座的男人小幅度活动身子,扭了下发酸的肩膀。

    “让我猜猜,”萩原研二继续道:“是用你的家人做威胁?还是用你的生命安危做威胁?”

    萩原研二一边分析,一边观察着后视镜。在看到男人下意识回馈的会反应后,萩原嗤笑一声,同时挂挡踩下油门从车流间的细缝左右横切,迅速挤进地下隧道。

    “花成司背景深厚,就算被出卖也大概率不会受到应有的制裁。但出卖他的你们在事后一定会被找上门,大概会被切掉手指?”

    萩原研二瞥了眼后视镜里把头埋得更低的男人,继续道:“为他做事一定能拿到不少钱吧,不然你们也不会这么拼命卖命。”

    “我是不知道你们过去到底都糟蹋了多少女孩子,但很可惜,这次你们踢到铁板了。那位被你们带走的女警,背景可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

    萩原研二其实压根不知道井上千束的背景,也不认为她拥有什么背景。顶多就是公安部协助人和搜查一课精英女警,以及……机动队恶犬的宝藏。

    硬要说的话,大概还可以算上那只金发公安,千束应该也算他的掌上珍宝吧。

    背景什么的纯粹是萩原研二说出来诈男人的,毕竟他和松田阵平一路杀过来的架势确实很像千束是有可怕背景的人。

    但男人在听完萩原的话后,搓着手心,整个人坐立不安起来。

    他们虽然算不上花成司的心腹,但因为是负责做事的人,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些风声,花成司似乎怀疑井上千束是某位权贵的私生女。

    除了拍下糟蹋井上千束的过程,这次他们其实还收到另一个任务:从井上千束头上拔下几根头发,再顺道抽点她的血。男人也算是有点常识,他知道这些东西的作用——获取dna。

    萩原研二刚刚那番言论在他听来更是约定于坐实了井上千束的身份背景。

    本以为井上千束只是个不受宠的私生女,但如果能把警察都引出来甚至敢在那家酒店大打出手,也许她在那位权贵眼里比他以为的要重要得多。

    信息差让男人出现误判,他双手抱头不停搓着被剃成半寸的头,焦躁不安。如果这次的对手是一个手握实权的权贵,花成司真的还会把他们保出来吗。

    前座的萩原研二就像能看穿男人的心思般,他眯眼,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笑道:“你落到了我们手里,花成司那家伙一定会亲自断尾以求自保的吧,就像壁虎遇到危险时主动断掉尾巴一样。”

    “还真是可怜呢,”萩原故作同情地感叹道:“对花成司忠心耿耿,结果还被房间里的家伙丢下来负责善后,你平时一定没少受他们排挤吧。”

    “而且如果那位女警遭遇了什么不测,被花成司抛弃的你,一定会被我们的人好好照顾的吧。”

    把细致的观察力和对情绪变化的敏锐洞察力用在审问上的话,萩原研二其实非常适合搜查一课或者公安部,他能比任何人都更快抓住嫌犯的情绪漏洞。在结合逻辑判断,亲手为对方织下一张天罗地网。

    男人在萩原的攻势下果然颤个不停,花成司有多冷血他再清楚不过,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和惨叫声被从回忆里翻出,是嚎叫哭泣的魑魅,搅得他坐立不安。

    冷汗爬上脊梁,男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般湿了后背。

    “我……”他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张开有些发干的嘴唇,弱着语气道:“没错,我是受花成司指使。”

    “哦,终于承认了。不错嘛,我会去向上面帮你争取个从宽处罚的。”

    萩原研二转动方向盘,黑色轻跑赶在绿灯最后一秒冲过路口。

    “车牌号呢,带走井上千束那辆车的车牌号,你记得吗。”

    “记得,车牌号是……”

    松田阵平西装内兜里的手机叮咚响起,是安室透打来的。

    一辆白色马自达出现在萩原的车子附近,隔着贴了深棕色贴膜的车窗,副驾驶的诸伏景光朝萩原研二招了招手。

    “我已经通知警视厅公安部增派支援了,不会让他们逃掉的。”

    松田阵平对着电话嗯了一声,道:“我和萩刚刚问到了千束坐着的车的车牌号,是……。”

    “嗯,我知道了,”安室透对着耳机那头道:“为了确保路人的安全,我会让公安部的人会把目标车辆逼到米花街四区出城的山道。”

    “到时候就在那里一口气解决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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