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千束笑着对花成司做自我介绍,  心底却写满了猜疑。

    堂堂花成家独孙,为什么非要和她这么个小人物纠缠。

    倒不是井上千束自恋,觉得被问个名字就是对方对自己有意思。

    但在她表明自己只是个无法提供价值的普通人,  也含蓄传递出自己不想告知姓名的意愿后,  花成司依旧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这不得不让井上千束多想。

    花成司这样的男人从小众星拱月,多少人前仆后继想要拍他的马屁,  身边绝不可能缺漂亮女人。井上千束可不认为花成司是对自己这副皮囊起了兴趣,或者突然想试试千束这种外表纯良可欺的款。

    眼前的男人绝对不像他所表现的那般纯良,  他接近自己绝对抱有其他目的。

    打扫过程中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的帮佣让井上千束联想到自己高中时熬夜躲在被窝里看的小说,  等级森严的古堡、脾气古怪暴虐的伯爵……和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女佣。

    过分守规矩意味着花成家对佣人要求非常高,丰厚的薪水和高强度的责惩制度可以筛掉不符合要求的人。

    能留下的一定都是追求高收入,  又能非常好完成指令的人。

    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  上头还有个对下人苛责的老爷子。花成司要么变得嚣张跋扈,因为家里等级划分明显;要么变得内敛沉稳,  因为身边所有人都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内敛不是贬义词。

    温柔的人大都内敛,  只有胸襟足够宽阔,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尽数自己吞咽下,  才能还世间万物以温柔。诸伏景光就是温柔的代名词。

    温柔是柔软的云,是入口即化的棉花糖,  顺着清风化作晨露顺着叶脉滴落池塘。

    但有些温柔,  是藏在云层里的棉针,  是裹在糖衣下的毒药。笑容的后背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阴狠,比如已经被风见关押在公安部进行审讯的中谷。

    不管眼前笑容柔和的花成司是哪一种,  井上千束都不想和他有过多交易。

    “救了我妹妹的那位侦探呢,  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花成司扭头打量四周后收回视线,  蹙着眉头面带遗憾:“我原本还想向他好好道谢。”

    “你说透君吗,  ”井上千束道:“他去行方便了,估计过会就会回来。”

    “这样吗……”

    花成司眯起眼似乎是在思索,但他蔚蓝色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死死盯着井上千束的脸。也许是考量井上千束所说的话的真实性,又像在思索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那位侦探确实是位十分优秀的人呢,千束小姐能被这样的男性喜欢,一定也非常优秀吧。不知道千束小姐在哪里高就?”

    已经开始探寻起她的个人信息了吗……

    井上千束只是双手自然下垂握于身前,脸上笑容恬静:“花成先生认识透?透跟我说收到花成家的邀请时,我还以为他在骗我。还恶狠狠地凶了透一顿,把他给委屈得……”

    “哈哈哈,透先生可是妹妹的大恩人。”

    “透只是刚好经过罢了,是花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哪里的话,你这可是在抹杀你男朋友的功劳哦。”

    “哪有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能帮助到可爱的花成小姐也是我和透的荣幸。”

    花成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裂开的嘴角露出几颗白牙。他似乎放弃了探寻包括职业在内涉及千束个人信息的事。

    但井上千束知道她现做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以花成家的财力地位,如果花成司铁了心想知道她的个人信息,只消在事后委托靠谱的私家侦探——他甚至可以贿/赂档案课的人,通过对方获取她的信息资料。

    但隐私窥探这种事就像说人坏话。

    被人背地里悄悄说,只要不舞到正主面前,正主就不会膈应。背地里花成司想通过怎样的手段挖取井上千束信息,那是他的事。起码现在,井上千束不想把自己的事当面告知花成司。

    井上千束不信任他。

    “千束,抱歉让你久等了。”

    安室透也适时重新出现在大厅。他穿过人群来到井上千束面前,伸手极其自然地接过被井上千束端在手里的白色餐盘。

    安室透冲着花成司点头微笑,又重新看向千束:“我来帮你拿吧,还想吃什么?”

    “透,”井上千束双手安室透另一只手,她展开笑颜,热切的模样如同热恋中的少女在与男友分别后重新与对方见面:“花成司先生刚刚还在和我聊你,你就来了。”

    闻言,安室透这才重新转头看向花成司。

    “你好,花成先生。”

    安室透咳了两声,哑着嗓子向花成司问好。自进入花成家院子起,他就一直故意压低声线装出一副嗓子不适的样子。面对花成太太的关切也只说是感冒未痊愈。

    安室透会故意压着嗓音,只是为了方便掩饰某个不可告人的身份罢了。

    两人简单寒暄一番后,花成司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安室透便笑着告辞。

    “千束,”安室透回头看向千束,他弯下腰在千束身侧低声耳语,解除伪装的嗓音也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我过来之前的空窗期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清澈干净的声音像三月晨曦时第一缕阳光,是炎炎夏日里的清风,能安抚人心底不安的躁动。

    井上千束挽着面前金发男人的胳膊,嘴角挂笑地凑到他耳旁:“应该没有。硬要说的话,刚才那位花成司有些奇怪。他似乎对我的个人信息很感兴趣,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井上千束轻声呼唤着被她挽着的男人的名字,认真询问道:“智,你和透能帮我从公安部调取到花成司的个人信息吗。”

    被井上千束称呼为「智」的金发男人瞥了眼已经走远正背对着他们说话的花成司,皱眉略作思考:“有些难。”

    新村智和安室透刚才偷偷交换了身份。

    卧底进组织的男人都带上了名为「安室透」的面具,两人共同饰演同一个角色。

    花成家虽然不会对来宾进行安检,但起码的姓名登记还是需要的。

    真正的安室透坐在驾驶座驱车带着副座的井上千束登门拜访,在贝尔摩德帮助下伪装成安室透的新村智则躲在后备厢。

    安室透刚才借口去卫生间,不仅仅是为了寻找合适的时机潜入花成老爷子的卧室,也是为了观察大楼后方停车区域的情况,给等待信号的新村智发送消息。

    在确认新村智从后备箱出来并安全进入大楼后,安室透会潜入卧室窃取保险箱内的资料,由易容过的新村智暂时扮演「安室透」的角色。

    这样即便花城老爷子在晚会结束前就发现资料失窃的事,安室透也能利用不在场证明安全脱身。

    唯一麻烦的是诸伏景光不会变音技巧,公安部也暂时还没结交住在米花街工藤家隔壁那位喜好发明些奇怪小玩意的地中海博士。他们就算临时委托东大的教授帮忙研发制作,估计也赶不上进度。

    为了不暴露伪装,安室透只能带着井上千束尽量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说话时也故意压低嗓音模糊声线特征,逢人询问便推说身体不适。

    因为一直躲在后备车厢,没有亲临花成老爷子把花成司介绍给众人的现场,新村智自然认不出花成司。

    所以在伪装成安室透的新村智出现时,井上千束先人一步,以寒暄的方式向新村智传递了花成司的身份信息。

    “还有一件事,”井上千束低声道:“先前有个人一直在盯着我看,那股视线让我不适。但在花成司和我搭讪后,视线便消失了。要么对方十分忌惮花成司,要么窥视者干脆就是花成司自己。”

    而且花成司本人很可能和他表现出的绅士样完全不符。

    除了谨小慎微的帮佣透露出的信息,花成司在和井上千束搭话时寥寥几句也暴露了不少情况。

    其一,根据安室透得到的情报,花成司虽然和后妈关系不佳,但对妹妹还是不错的。安室透身为花成小姐的救命恩人,花成老爷子不仅寄来邀请函,花成母女更是在晚会上现身连连答谢,但花成司却叫不出安室透的名字。

    ——千束在花成司面前喊出安室透的名字「透」前,花成司对安室透的称呼是「那位侦探」。

    要么花成司是个与外表不符的狂妄自大的家伙,对小小的私家侦探不屑一顾;要么花成司与情报所述不符,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的死活。

    毕竟在老爷子的遗嘱里,妹妹和后妈最后会各自拿走1/4的财产。如果妹妹在花成老爷子之前去世,后妈的恋情又被人曝光,花成司将会获得全部财产。

    其二,花成司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井上千束的信息,三番五次地探寻。

    而且井上千束只自我介绍是「受邀者的女伴」,从未说过是陪同谁一同前往。花成司却直截了当地直接询问和她一起的侦探去了哪里。这证明花成司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和谁一起来的,也注意到了消失的安室透。

    他的目标到底是谁?是井上千束还是安室透?

    井上千束揉着眉心很是困扰,她把自己的分析一一说给了身侧的新村智。

    新村智低头稍加思考:“我想,半个月前花成小千金的事故可能不是意外,而是花成司精心设计,只是被透阴差阳错地给搅局了。”

    花成司虽然不满,但也认为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巧合,甚至不屑于记住安室透的名字。毕竟他需要把更多精力放在和政界那些老顽固和人精的斗争上。

    不管是商界还是政界,想往上爬就必须小心翼翼。除非天运相助,不然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被对手踩进泥里,永世再难翻身。

    花成司上前攀谈时地随口一问也带着傲慢的审视,像聊今晚天气如何般谈起安室透的事。语气平淡礼貌,内心却似乎在说“你就是破坏我计划的虫子呀”这种充满轻蔑又满不在乎的台词。

    “就看花成老先生能不能意识到这件事了,或者说多找几个人跟着花成小千金,不然将来她还得遇陷。”

    新村智叹息一声,无奈道:“可惜目前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是真相,也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不然倒是可以想办法委婉地提醒。”

    井上千束垂下视线没有说话,一直以来如同面具般固定在脸上的微笑也被摘下。她垂着眉尾,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却像只淋了雨的小狗。

    不算上乌丸集团做的那些肮脏事,进入警视厅以来井上千束已经见证和经历了太多人心之恶。但被当作遗产争夺工具的花成小千金才八岁,这让她心里一阵赌得慌。

    恶人大抵都有耳疾,他们听得见金币落地时的叮当声,却听不见孩子的哭泣声。

    新村智有些担忧,却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千束你还好吗。”

    “我没事,”井上千束道:“毕竟这一切都只是我在妄加猜测,也许是我想错了呢。”

    井上千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挤动脸部肌肉,挂出个笑:“稍微有点不太舒服,我去一趟卫生间,马上回来。”

    “千束……”

    绕开喧嚷的人群,井上千束提着裙摆拐向大厅外。同楼层的几间卫生间外都簇拥着两三个等待使用的来宾,他们抱着胳膊一边闲聊一边排队。

    在询问过帮佣后,井上千束果断选择了其他人少的楼层。

    多层设计的裙摆穿起来灵动闪亮,但在方便时就会成为里三层外三层的累赘。井上千束洗过手后对着镜子整理妆容,在重新涂抹上贝尔摩德送她的口红后推门打算离开,却在拉开门栓后被等候在门外的人反手推回了卫生间。

    私人住宅的卫生间都是一间一卫,室内干湿分离设计。来人直接弓下身子单手搂住井上千束的腰,而后直起身把千束抱起来双脚离地。

    井上千束被人搂紧腰抱在怀里,惊吓之余抬头看向对方。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熟练脸庞,瞪大眼睛完全愣住,倒映着对方俊气脸庞的翠绿色眸子就差直接写上「状态外」三个大字。

    借着井上千束发愣的空档,对方直接抱着千束闪回卫生间,反手咔嗒一声锁上了身后的门锁。

    唇瓣颤动,井上千束嘴唇张了又合,她呆愣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

    “阵平,你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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