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低声对周扬说:“我知道,一眼都看出来。你看,坐火车出门办事的,都带有大包小包的。出门啥也不带,一会儿上车,一会儿又下车。不是小偷才怪呢。”

    这次出门进货,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经验,处处小心翼翼。

    下了火车,我们不敢在火车站逗留,直奔目的地。这个火车站那时是出了名的贼城。

    在车上总能看到些,年纪轻轻的小伙子,穿得西装革履,三五结群,不断地在各个车站上下车,交头接耳,目递传息。这样的一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一准是小偷,都是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总想不劳而获的年轻人。这是母亲早年在家与父亲谈话时,我在旁边听到的。

    有一年冬天,父亲同往常一样去城里基督教堂做礼拜。由于父亲识字,又会打算盘。父亲由母亲带入教会不久,父亲就做了基督教堂的会计,又做了镇教会的讲师。那天,父亲背着半新的绿黄色的书包,穿着讲究,从教堂做完礼拜出来,又到街上转了转,但并没有买东西。之后,父亲就坐车回来了。回来时,已是下午3点多钟。父亲一回到家,就开始换衣服,这一身衣服是父亲专为做礼拜而定做的。不一会儿,父亲像瘫痪一样,瘫坐在骑子上一动不动。这时母亲从外面进屋,看到父亲这个样子,连忙问父亲:

    “你怎么了?把教堂别人捐的钱丢了?还是把圣经讲掉了一段儿?”

    父亲面无表情地回答:

    “没有,别人捐的钱都是小钱,我用塑料袋装着放在书包里,和圣经书放在一块,没有丢。”

    “那是咋啦?”母亲紧逼着问。

    父亲这时急得带着哭腔说:

    “身上的现金和存单都丢了。棉袄口袋里空了,钱包没有了。”

    母亲问:“在哪丢的?”

    父亲说:“不知道。”“出了教堂的门,我只是到街上转了一下,是准备买东西的,想想还是过年我们一起上街再买吧。接着,我就坐车来了。”

    母亲:“那就奇怪了,没有买东西,钱包根本没拿出来,怎么会丢的呢?”

    我在房间里,听到父亲的钱包和存折丢了,赶紧出来帮父亲找。在屋里四处找。

    母亲对我说:“别找了,没看到他回来坐这儿都没有起身吗,包还在他手边。”

    父亲有个习惯,从教堂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圣经从书包里取出来,放到衣柜上,把包理整齐挂在大房间的房门后面,再把衣服脱下来,叠整齐平放在他自己的大木箱里。

    现在这些东西都一起堆放在堂屋的大桌上。

    看上去,父亲无心整理。我一边帮父亲整理这些,一边帮着翻找。

    母亲一边思索,一边低声埋怨父亲:“就做个礼拜,你要带那么多现金干什么?竟然还把存单带到身上。丢的好,看你下次还带不带。”

    母亲这一埋怨,父亲真的急哭了,擦着眼角,对母亲说:

    “哪里知道会丢,下次哪还敢带。”

    母亲本不想管,看到父亲这会儿的可怜相。接着又问他:

    “在车上,你碰没碰到什么人?”

    父亲仔细地回忆回忆说:“没有碰到什么人。就是中途上来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挤到我的身边坐了一会儿,就下车了。”

    母亲一拍大腿,说:“小偷偷了。”

    父亲一听小偷偷了,更急了,说:“那咋办?”

    母亲又问:“现金多少,几张存单?”

    父亲说:“现金五百多,四张存单。”

    母亲看父亲急得不得了,怕父亲急出好歹来,继而轻声温和对父亲说:

    “现金丢就丢了吧,舍财免灾。存单丢了,也没关系。明天带身份证去信守社挂失,存单没有到期,没有身份证,小偷偷了也取不了钱。”

    那时,农村存钱都是在乡镇信用社存。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起床了,和母亲一起到乡镇信用社去办理存单挂失。

    那次父亲丢钱的经历,成了我识别小偷的有效经验。

    所以一路上,我都让周扬坐在内座,我在外座,守着周扬。

    下了车,我们就打了出租车,直奔进货地点。

    进货地点,是我在上班的第一家眼镜店里悄悄地搞到的。

    有一次,店里到货了,一大盒镜片和一大盒成品眼镜在店门口等着签收。人力车司机一声吆喝:

    “货到了!”

    我赶忙从店里跑出来准备签收。店里一小姑娘抢先了一步,签收后,接过货拿进了配镜室。

    她是老板的心腹,是店里专门培养的配镜师。算得上是店里的二老板。

    我跟随她进了配镜室,并催促她说:

    “快打开看看,进的什么货。看看有没有货单。”

    她侧过身子,用剪刀划破包装,背对着我,悄悄地从大盒里取出了进货的货单,放到她穿的白大褂的袖子里。之后,转过身对我说:“你看没有货单。就是镜片和成品镜。”

    我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切,转身回到柜台里。

    后来,我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配镜室,看见她把袖子里的货单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等她出门后,我在垃圾桶里捡回那两张货单。

    货单上写得清清楚楚:货的地点,价格等。

    后来,我把这两张货单带回家,保存得整整齐齐。

    这次进货,我也带着这两张货单。价格,我也是照着上面的价格,跟店老板谈的。

    我们顺着货单的地址,来到的这儿一看,“嚯,好大一个眼镜城。”每个店里都卖眼镜,一个店挨着一个店,一排一排的店,大街小街的两旁都是眼镜批发店。

    我照着货单上写的店名,来到第一个店里进成品近视、老花眼镜。选货前,我问店老板要了热开水泡了方便面当早餐。老板看我们泡方便面吃,说:

    “你们真节省,该吃还得吃,不能太节省。”

    我对店老板说:

    “不是节省,是赶时间,想进好货下午返回。”

    为了节省钱,也为了节省时间,这一天,我们没有吃正餐。上车前,我就买了几桶方便面放在背包里带着。

    这一趟时间安排紧紧的。

    我和周扬商定:先买好成品眼镜,再选购各类镜片,最后购置设备。我们争取下午三四点返程。

    在第一个店进好成品眼镜后,我们用大包装好带着。赶往第二个店。

    在第二个店进镜片,我也是找到货单上那家店进货的。

    我们在第二店选货用了较长时间。

    我挑选了各类镜片:玻璃的、树脂的、树脂加膜的;还有各个度数也都要有:从100度到600度,每个度数相隔50度,各类镜片都要进。

    镜片重,尤其是玻璃镜片,还是易碎品。显然是不能再带着走。店老板人很好,帮我们叫了人力车,把货送到车站临时寄存。

    我不放心,问店老板:

    “人力车司机不会把货卖了吧?”

    店老板说:“不会的。我帮你们叫的人,是有诚信的。经常在我这儿帮人拉货。放心好了。”

    我半信半疑的,没办法,这会儿,只有选择相信店老板说的话。

    在第二个店里进完镜片,已是中午了。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店老板对我们说:

    “到了吃饭时间,你们留下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再忙,饭也是要吃的。”

    我对店老板说:“不用,谢谢!我们赶时间。饭就不吃了,问你要点开水,泡碗面吃。”

    说着,店老板就拎来了热水瓶,周扬泡了两桶方便面。

    周扬饿了,在店里,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桶面吃光了。而我由于又急又热,吃了几口面到厕所又吐出来了,还有点拉肚子,这会儿人都有点虚了。

    周扬对眼镜一窍不通,选货得靠我一个人。我得坚持住,下来还有更重要的设备要选进。

    之前镜片和成品镜,我是按照货单直奔店里,直接选进的。价格心里有数。可是进设备,心里就没有底了。得一家一家地跑,一家家地比。

    进设备的时间就更长了,跑了很多家,比了很多家,犹豫不决,生怕吃亏,又生怕进的设备会不好用。

    几个小时就这么跑掉了,一件设备也没有敲定下来。

    眼看,距离我们商定的返回时间就要到了。我也实在跑不动了,就对周扬说:

    “算了,不跑了,也不比了,选个中等价位的进了。”

    我们在两个店里,分别购买了验光箱、磨镜片的机子等配镜设备。

    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

    来到火车站,周扬取了之前人力车临时寄存的货,我们一一将货搬上火车,踏上返程的路。

    上了车,人都快瘫了。很累很累,但却无睡意。

    望着渐渐下落的太阳,想家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恨不得一步跨到家,把悦宝从周扬妈家接回来。

    悦宝几乎没有离开过我们,周扬的妈也没带过悦悦,悦悦呆在他妈家肯定度日如年。

    这会儿,我满脑子里全是悦悦,想悦宝,心疼悦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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