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姨丧事结束后的第二天,柳筠带着青叶和紫芽回了裴府。
林羌之每日都带着补品过来到沁雪园陪她坐一会儿。苏正山一天三次给她把脉,时时查看她体内乌月的情况,有一次把脉的时候苏正山跟她打听过竹姨的名字,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苏正山听完后,只是哦一声表示知道了,便再无他话。
青叶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柳筠免了她平日在跟前的伺候,让她好好休息,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那颗红豆药丸里的成分,她已经列出了单子来,给苏正山也看过,里面的药草除了月絮草,其他的并不难找,所幸的是,之前配置乌星的解药的时候,八味草药,她都偷偷留下过一小枝,裴晟并没有察觉到,没想到那草药的用处最终派在了自己身上。
至于找乌月的解药,说实话,她并不乐观。她手里那本有乌星解药的西域残卷本就是机缘巧合得来的,再来一次机缘巧合让她找到记载有乌月解药的药书残本,完全是撞大运的事情。
与其去花费精力去找未知的解药,柳筠现在想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找真凶这件事情上,裴晟说的对,尽管鲁师傅认下了所有的事情,但是这些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他有帮手或许幕后还有主使。
这几件事情中只有给竹姨服下夷蕾草是他最有可能完成的,竹姨和她娘身上的乌星或许也有可能,但是压制她身上乌月的药物不可能是他,虽然那天是他把药丸放到她嘴里的。苏正山说她身上的乌月潜伏了没有七年也有五年,乌月的潜伏期比乌星要短的多,而乌月在她体内潜伏这么久都没有毒发,这种压制的药物肯定不是吃了一次两次,平日里肯定时时在吃着。
她在过去的五到七年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柳府的那个小院子里度过,与鲁师傅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所以之前的事情,极大的可能是柳府里面的人,而且是她身边的人做的。
她身边的人只有奶娘、紫芽和青叶,从鲁师傅身上搜出来的那个香囊是紫芽的,那个香囊右下角的小嫩芽,柳筠不会认错,紫芽的手艺并不好,所以绣的东西大多歪歪扭扭,线头也很多。可那天从鲁师傅身上搜出这个香囊的时候,紫芽并没有什么反应。
柳筠看着在收拾茶具的紫芽,这几天心里茫然得如同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地,紫芽、青叶和她,她们一起在那个小院子里长大,虽然说是主仆,但更情同姐妹,青叶的聪明理智像是姐姐,紫芽天真率性,咋呼又懵懂像是妹妹。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伪装,那她到底为什么,为财为利,还是为仇,她实在不愿相信紫芽有问题,但心底的怀疑却越来越大,她想与其猜测,不如干脆把人叫来问个清楚。但也知道如果紫芽真的有问题,她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他们的幕后一定有指使,可指使的人又是谁?难道是她爹柳相?就想用她身上的乌月来毁了裴家,因为在柳府时,紫芽外出并不多,能与她接上头的,柳府的人可能性最大。
好在如果下毒的人真的是想用乌月做文章,在毒发之前,他们不会让她死,反而会千方百计让她好好活着,所以现在把紫芽留在身边也并不危险,柳筠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她想事情想的太入神,连裴晟坐到旁边都没有察觉。裴晟啪的一声把扇子打开,然后伸到柳筠面前,隔挡住她的视线,“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柳筠伸手拨开他用来装风流的扇子,“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裴晟近些天对她的态度很奇怪,语气中少了些逗弄,动作中多了些亲昵,比方说他不再婉婉长婉婉短,也不再夫人前夫人后,对她的称呼换成了你,起初她并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区别,还是前天在晚饭桌上,她没什么食欲,简单的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他拿过她的汤碗,舀了一勺汤送到了她嘴边,“你每天只吃那么一点儿,怎么撑得下去,多少再喝一点儿汤,张嘴。”
柳筠当时被他这一套动作唬地愣了神,呆呆地张开了嘴,等她反应过来,半碗汤都下去了。她腾一下站起来,碧荷在旁边捂嘴偷笑,她脸上火热更盛。
裴晟跟没事儿人一样,将碗里剩下的半碗汤,用进过她嘴里的汤勺,一勺一勺的喝完了,柳筠想阻止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偏他喝完后,拿巾帕慢斯条理地擦着自己的嘴,眼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笑意,“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汤的味道好像格外好些。”
柳筠被他那声唔搞得当即逃离了现场,她总觉得他的语气和动作透着些许的不正经。从那儿以后,只要在饭桌上,如果她没吃几口要停筷子的话,他就作势要喂她,逼得她不得不拿起筷子再扒拉上几口。
她以前心里特别烦他婉婉这个婉婉那个的叫,现在到巴不得他再改回婉婉。裴晟对她语气和表情中透露出的不耐烦不以为意,“我郊外有一处庄子,冬末初春的景致还算不错,可以泡泡温泉,骑骑马,游览一下乡野的风光。我几位好友明日想携自家夫人一同去玩几天,也顺便庆祝我九死一生,必有后福,你收拾几件衣服,明日也同我一起去。”
柳筠马上摇头,“世子爷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近日身上乏的厉害,哪儿都不想去。”
裴晟摇着那把破扇子,“我那位几位好友都会带着自家夫人到场,我是主人家,不成亲无所谓,成亲了还不带夫人出席,总有些说不过去。你身上乏的话,泡泡温泉正合适。”他又凑近几分,“我知道你有怀疑的人,这次去的话,你可以把他们都留在裴府,鲁师傅的暴露和死,不是一件小事,你一直在,那个内鬼没办法脱身去和外边的人取得联系,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们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柳筠直直地看向裴晟,眼神里的惫懒一扫而空,换成了警惕和戒备。裴晟冲她扬了扬眉毛,“怎么,你夫君是不是很好看?要不要和你好看的夫君去冬游一番?”
柳筠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裴晟用扇子将她鬓边垂下的一缕青丝轻轻顺到耳后,“真乖。”柳筠啪地把他的扇子打掉在地,然后目无表情的起身离开,只是那红到滴血的珍珠般的耳垂泄露了她的慌乱。
裴晟看着柳筠的背影,若有所思,那天在林府发生的事情,暗卫从头到尾给他报告了一遍,鲁师傅进屋后,把柳筠放到床上就离开了,青叶和紫芽稍后进了屋,青叶被紫芽扶着坐到了床边,紫芽去倒水,碰到了又回来的鲁师傅,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紫芽偷偷给了鲁师傅一个什么东西,暗卫的那个角度看不清,不过片刻,鲁师傅突然走到床边,把青叶打晕,然后紫芽和鲁师傅打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就暗卫的描述来看,紫芽的嫌疑最大,不过裴晟却怀疑青叶,不管是谁,这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是帮凶。柳筠心里肯定也有怀疑,只是她对这两个丫鬟的感情太深,她这几天的郁郁寡欢肯定不只是因为竹姨死和鲁师傅的背叛。他百般逗弄,她依旧愁肠百结。既然这样,他就推着她往前走一步,长痛不如短痛。
晚上,柳筠让紫芽帮她收拾几件衣服,紫芽原本有些低沉的表情一下子兴奋起来,“小姐,我们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柳筠定定的看着她那双发亮的眼睛,她一直以为她大大咧咧,没有心眼儿,但如果这一切都是她演出来的话,那她演技未免太好,这不是几天几个月的事情,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柳筠让自己表现如常,“世子爷说要带着我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你不用跟着过去了,青叶这些天身体一直不好,你留下来照顾她。”
“那怎么行,小姐身边怎么能不留伺候的人,而且万一世子爷欺负小姐怎么办?”紫芽很是担忧。
柳筠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小声一些,“我带碧荷和姜藤过去就行,青叶自己留在府内,我实在不放心,万一她半夜发起热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裴晟他不敢欺负我,我得了他母亲的尚方宝剑,他近一阵不会惹我。”
这一阵,侯夫人是经常过来沁雪园这边,对小姐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大概是因为小姐救了她家儿子一命,虽然世子爷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他很听侯夫人的话。青叶自己留在侯府的话,紫芽确实也不放心,她慢慢点头,却还是有顾虑,“我把我的匕首给小姐,小姐可贴身带着。”紫芽有一把匕首,虽然小,但是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小姐虽然轻功不行,但近身对打的话,功夫不弱,再加上她的匕首,常人应该也耐她不何。
第二天,柳筠和裴晟一早出了门,他们带的人不多,柳筠带了碧荷和姜藤,裴晟只带了小春和十个侍卫。柳筠以为裴晟会骑马,结果他跟着她一块儿上了马车,两人隔着火炉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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