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擒的伤在小臂上,衬衫染血了包扎的时候干脆剪掉了袖子,他暗中观察裴容往另一张床上铺自带的被单。

    躬身时,大美人的背影看着有些瘦,那腰细细的,双腿笔直的,套在拖鞋里的脚踝纤细白皙,上一次看到裴容穿虎头鞋准备跑路。

    哪怕穿拖鞋也是说走就走。

    陆擒不动声色观察这间病房,有明显的生活痕迹,比如他看见高柜子里藏着几桶蹲蹲看不见的泡面,矮面柜上的水果篮里扔着找零的硬币。

    虽然猜到了裴容应该是在这间疗养院照顾赵奶奶,但陆擒还是隐隐有些担忧。

    别墅离这里这么近,鱼汤端到这里都热乎,家里住得多舒服自在,裴容何必再开一个病房呢?

    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裴容瞥了一眼过来,陆擒倏地收回他浓烈的目光,单手刷着手机。

    不知道点进什么软件,【附近】有人发了一条动态。

    “曾经风光无限的大明星,现在孤零零躺在疗养院吸氧[心疼]。”

    配图是一张马赛克打得妈都不认的照片,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男的,戴着氧气面罩。

    评论只有几十条,好奇地猜测是谁,都猜年龄大多五十往上的,只有部分人指出,那双大长腿的姿势不可能是老态龙钟的人。

    陆擒看看照片,再看看同款疗养床,挂在床尾的同款编织篮,心脏一揪,吸氧的人是裴容!

    男人生孩子果然留下后遗症了,可能是慢性的,定期治疗,说是看护赵姨,其实是他自己也需要疗养,还不敢告诉蹲蹲真相,要不怎么不回家住!

    他再一看裴容,跟之前对比,至少瘦了十斤!

    而自己不过是手臂受了一点小伤,有什么资格卖惨,有什么脸在裴容面前卖惨!

    陆擒的唇色更白了,他目光死死盯着裴容的侧脸,把大美人盯毛了。

    裴容套好了枕套,把裴蹲蹲拎起来放在床上,给了他一块小面包,不解地看着陆擒:“伤口疼?”

    陆擒坐卧不安,直接下床把裴容拉到卫生间关上门。

    裴容不忍心挣脱一个病号,门关上了,才道:“干嘛?”

    不是吧,刚缝合五针就忍不住了?

    陆擒拿出照片,嗓音低而痛心:“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吸氧?肺功能有问题?”

    裴容垂眸一看,他这间病房只有医生护士能经过,想来是那次门没关好没抓拍了,医院职工都在合同上写明不能外传病人隐私,尤其是裴容的。估计是哪个员工揣着大秘密不能泄露,可能是真心疼,也可能纯粹想发个新闻,心痒发了条隐晦动态。

    裴容点开评论,见博主一个评论都没回复,几十条评论都是两天前的,互联网无人在意,便也不放在心上,下次开会提一提,让对方删掉就行。

    陆擒还焦急地等着答案,手臂上的疼痛十倍百倍地转移到了五脏六腑。

    三十秒,要是裴容不回答,他今天就要把裴容绑到自家医院去全身检查。

    超过三十秒,他不信裴容的话了,他只相信机械数据。

    裴容点点头:“是啊,肺气炸了。”

    陆擒:“我马上联系专家会诊……”

    记不是,刚刚裴容说什么来着?

    陆擒:“你再说一遍?”

    裴容指着照片上的时间水印:“这个时间,你在说什么。”

    陆擒的超强记忆力马上给他播放了一段他和蹲蹲污蔑“裴容坐牢”的对话。

    所以当时蹲蹲的手表在通话中?

    “……”陆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傲然的身姿有些僵硬。

    裴容凉凉道:“找点事缓缓罢了,里面没氧气。”

    陆总自揭黑历史,颜面无存地回到床上,拉起氧气面罩检查,发现通气的地方甚至还没拆。

    他看了看对面床吃小麦面包的坑爹崽子,深吸一口气,像宽容的老父亲一样把他原谅。

    追老婆还要依仗一些父凭子贵的优势。

    裴蹲蹲伸出手心,把金黄外皮啃掉的小面包递过来:“爸爸吃不吃?”

    陆擒看着洗的白白胖胖的崽子,父爱胀满,“谢谢蹲蹲,你吃吧,爸爸还有。”

    裴蹲蹲爬下床,把陆擒的手臂拉过来,鼓起脸蛋用力吹了吹气:“爸爸不疼。”

    陆擒把“不疼”咽下,对付裴容还是得虚心像小崽子学习。裴格是最会看裴容眼色,最了解他底线的人。

    就冲小崽子一块纱布脏了都舍不得撕的劲儿,他断定苦肉计乃是总裁之光。

    运用得当,事半功倍。

    时间还早,隔壁的赵奶奶还没睡,陆擒觉得什么都没准备很失礼,但人已经在这了,不探望更说不过去。

    等裴容引他“见家长”长路漫漫,陆擒只能让蹲蹲开路,自谋前程。

    裴蹲蹲敲了敲门,喊道:“奶奶,是蹲蹲。”

    护工开了门,赵姨惊喜地看着蹲蹲:“这么晚怎么来了?”

    接着她发现蹲蹲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眼神交错间,便明白了他的身份。

    裴蹲蹲介绍道:“这是我陆爸爸,保护我和爸爸受了伤。”

    赵姨:“遇到什么事情了?”

    陆擒接口:“家里停电,一点小意外,裴容和蹲蹲都没事,赵姨不必担忧。”

    赵姨松了口气,差点说了一声“谢谢”,但想想,这是陆先生应该做的。

    “蹲蹲在医院害怕吗?”赵姨关心道。

    裴蹲蹲的小脑袋摇了摇,小手捏捏赵奶奶的腿:“爸爸和奶奶都在这里,蹲蹲不怕。奶奶快点好起来。”

    这两间病房布置得很温馨,像家里一样,裴蹲蹲没什么感觉,看见护士就自动降低存在感。

    要打针的是爸爸,护士姐姐看不见蹲蹲。

    一段时间不见,裴蹲蹲有好多话要说。

    陆擒把蹲蹲留在这里跟赵姨唠嗑,回了裴容房间。

    裴容在这个空档里洗了澡,擦着头发出来,看见陆擒道:“你今晚早点睡。”

    “对了,想吃什么?食堂有卖夜宵。”

    疗养院老人多,大多是软烂易消化的食物,晚上吃也没事。

    陆擒皱着眉,好似很难受地坐在床上,道:“我想先洗澡。”

    裴容愣了愣,他今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小崽子洗干净,没道理晚上还有一个排队吧?

    陆擒:“有没有保鲜膜?帮我把手腕包一下。”

    裴容:“我去食堂问问。”

    陆擒握住他&a;30340记;手腕:“你就穿睡衣去?”

    裴容:“那不然你穿着这件无袖衬衫去?”

    陆擒:“算了,我不用保鲜膜了,抬高手臂也是一样的。”

    先提出一个解决办法,再自己否定,以退为进,那么裴容就会提出只擦身不淋浴。

    裴容:“那你小心点。”

    陆擒:“……”

    陆总退进了浴室,有那么一秒,产生了把纱布弄湿,喜提发炎卖惨一整套的想法。

    表现得太智障,在老婆心里也会减分的。

    陆擒遗憾放弃了这个想法。

    “笃笃笃。”裴容敲门。

    陆擒手指一顿,把衬衫脱了,满怀期待地开门,就看见裴容手里拿着一个新的黑色垃圾袋,和一卷医用胶布:“浴室有水汽,还是包一下吧。”

    裴容认真把垃圾袋两头扯开,穿过陆擒手臂,用胶布在胳膊和手腕处拴紧。

    “行了。”

    被套进垃圾袋的陆总:“……”

    别问,问就是爱情。

    片刻后,陆擒围着浴巾出来,让裴容帮他垃圾袋拆了,同时不经意地展示腹肌和人鱼线。

    裴容帮他把头发吹干,热烘烘的气流烤得他嘴唇发干,“我去叫蹲蹲。”

    陆擒眼里泛起一圈涟漪,裴容好像也不是没感觉?

    他把两张床并在一起,躺在右边,并微微占据左边,证明他得两张床才够睡。

    裴容回来不得睡他怀里?

    裴容把裴蹲蹲叫回来,放到陆擒没有受伤的手臂旁。

    陆擒:?

    裴容温声细语,言传身教:“蹲蹲,爸爸为什么要照顾奶奶?”

    蹲蹲:“因为……奶奶生病,奶奶是爸爸的长辈,我们应该照顾长辈。”

    裴容循循善诱:“对,那陆爸爸生病了,应该谁照顾呢?”

    “我!”裴蹲蹲举一反三,懂事道,“是蹲蹲照顾。”

    他拍拍床单,发誓:“我会好好照顾爸爸的。”

    陆擒:大可不必!

    这句话过六十年再说他会更感动。

    裴蹲蹲努力帮陆擒把被子拖到下巴处:“爸爸盖好被子。”

    裴容:“真棒,爸爸去奶奶那边陪床。”

    陆擒:“……”

    所以他并没有老婆陪床,晚上还要带娃?

    他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是了,又不是骨折,他想多了。

    裴容去帮赵姨做好入睡前的工作,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静悄悄地走到隔壁,把裴蹲蹲的脚丫从陆擒小腹上挪开,又探了探陆擒的额头。

    可能是陆擒之前去了鹅圈,衬衫上沾了较多细菌,跑进伤口里感染,他现在有点发热。

    陆擒现在适合静养,当然不能睡一张床,清心寡欲有利于伤口愈合。

    裴容看着一大一小的睡容,嘴角若有若无牵起笑意。

    蹲蹲还是蛮喜欢陆擒的,跟他睡觉不哭不闹。

    ……

    翌日,陆擒醒来还是低烧,挂了消炎点滴,还开了两盒药。

    陆擒深谙卖惨的道理,吃药的时候眉头皱得死紧,好像那是鹤顶红。

    一方面是等裴容哄,另一方便他是真不爱吃西药。

    裴蹲蹲掰开一粒胶囊,抢先哄道:“爸爸,吃完我给你糖。”

    裴容静静地看着他:言传身教,谢谢。

    陆记擒识相地一骨碌吞下去,云淡风轻:“男子汉吃药不用糖。”

    需要老婆哄。

    但是被小崽子包办了。

    悲伤。

    陆擒从未有一刻如此希望“久病床前无孝子”。

    住在疗养院的三餐都是食堂送来的,营养丰富品类多,这也是裴容把陆擒带到这儿的原因。

    他不会做饭,更别说病号营养餐。

    挂完水后,陆擒就没有再低烧,观察一晚后也是如此,裴容就琢磨让陆擒出院了。

    原因无他,日理万机的陆总病床上仍要办公,一边挤在狭小的床上用电脑开会,股民看了都要抛售股票,一边决口不提离开的事。

    笑话,只要老婆不赶人,纱布不拆陆总不走。

    裴容想了想,还是道:“去别墅住吧。”

    至少有书房办公桌,两米二大床,白天晚上都舒服。

    蹲蹲也不用老是呆在医院。

    当天早上,裴容就开车把父子俩送回家。

    他见陆擒每次吃胶囊都苦大仇深,私下找江焱推荐一位中医。

    老中医给他开了一副常用的调理机体促进伤口愈合的药剂,需要煎服。

    裴容买了一个熬中药的砂锅,研究怎么熬。

    裴蹲蹲兢兢业业地照顾伤员,搬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脚边放着大奶瓶,手里抓着一个宣呼的白面馒头,比他脸还大,一脸幸福地啃着,眼睛都眯了起来。

    生活不易,没人做饭。陆擒几次说要给蹲蹲做饭,都被裴容拒绝了。

    而裴容在研究煎药,给了蹲蹲一个大馒头就不出现了。

    裴蹲蹲丝毫没有感觉到被冷落,只觉得馒头奶香奶香。

    里面还有葡萄干喔。

    “爸爸,左手不要动。”大孝子提醒。

    等裴蹲蹲把馒头啃出一个大缺口后,裴容终于出现,用案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波澜不惊道:“把它喝了。”

    陆擒看着裴容向他走来的样子,几乎不可置信。

    模样过于贤惠,都看傻了。

    虽然上一次裴容给他中药是阳痿草,但是陆总还是喝得义无反顾。

    他下意识伸手端起汤碗,却忘了自己抬的是受伤的那只手,而在亲生儿子的监督下,左手已经很久没动了。

    乍一接触到滚烫的碗壁,指尖连着伤口都疼,加上心情激动,一不小心……打翻了。

    啪——碗瓷碎裂。

    黑乎乎的中药汁在白瓷砖上蔓延,宛若陷入安静的空气一般凝固。

    裴容一脸无语,他真不该因为煎了三次终于成功一次就迫不及待倒进碗里端来。

    他怎么忘了陆狗熊是个心急的。

    陆擒如临大敌,和瞪大眼睛的裴蹲蹲面面相觑。

    裴蹲蹲愣住。

    陆爸爸完蛋了。

    居然有人敢当着爸爸的面生病不肯吃药,还把药打翻了!

    这么做的后果超级严重!

    爸爸生气超可怕!

    我得救救他!

    陆擒从小崽子脸上看见“事情大条”的信号,头皮发麻。

    正要想办法补救时,裴蹲蹲屁股离开凳子,冲了过来,推着大馒头在地上蘸了蘸,蓬松柔软的大馒头瞬间吸走翻洒&a;30340记;中药汁,染成了棕色,一滴不剩。

    小崽子举起馒头,焦急道:“爸爸,快。”

    再不吃,爸爸要生气了。

    陆擒被大孝子的救援语气撼动,二话不说接过来咬了一口。

    这一波配合太行云流水,裴容被震撼得没了声。

    只想给他们一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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