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手腕上挂着的小铃铛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她伸手将其按住,向迈进屋内的邱寐安使了一记眼色,“邱医修,时夫人身体有些不适,接下来还请您帮忙照看一二。”

    然后她转身冲着李凝霜欠身道:“时夫人,我临时有朋友上门拜访,要去前面接待一下,只能暂且失陪了。”

    “叶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既然您有事就先去忙吧。”李凝霜半靠在时圳身上,面色苍白,虚弱地道,“我们留在这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花言卿走到叶晚身边,轻声问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前面吗?”

    叶晚沉吟片刻,点了下头,又与李凝霜简单寒暄了两句,便和花言卿一同离开了客院。

    路上,花言卿问:“是谁来了?”

    “谢昶念,”叶晚捏着手上的小铃铛,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她手腕上挂的这个铃铛其实是灵器,算是扉铃的一种,基本功能就是门铃,她这个比较高级,相当于一个自带监视器的可视化门铃。

    “谁?”花言卿闻言一愣。

    一旁高大的梧桐树落下一枚很大的叶子,从叶晚的肩膀划过,飘飘洒洒地铺在了地上。“谢昶念,之前尹岚生辰宴的时候,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来找我说过话的那个。”

    “哦,是他啊!”花言卿想起那个莫名其妙来找叶晚道歉的男人,眼神顿时变得幽深起来。

    他们两个这次走的速度很快,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叶晚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这件灰扑扑的长袍,嗯,虽然看起来简朴,但这种具备防御功能的法器,应该算是低调的奢华吧。她抻了抻衣服,打开门。

    “叶小姐,谢某今日贸然拜访,是因为……”接下来的话在看到叶晚身后的花言卿后,消失在了谢昶念的唇齿间。

    这位谢家嫡系少爷直直看向蒙着面的花言卿,眼神中流露出三分挑剔,四份打量,剩下的,则是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来者是客,有什么话进来说吧。”花言卿抢在叶晚前面开口道。

    此话一出,谢昶念的身上又开始阵阵冒冷气了。

    叶晚隐隐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虽不明就里,却还是下意识地顺着花言卿的话道:“谢公子请进。”

    谢昶念矜持地冲着叶晚颔首道:“好,打扰了。”

    路上,谢昶念看着前面一黑一灰两个身影,不禁又回想起自己之前在尹岚生辰宴时看到的那一幕——灯火辉煌观星台上,黑衣巫师绕着身穿藕荷色长裙的狐狸小姐跳舞,神秘中有着外人无法嵌入的和谐。

    很碍眼,谢昶念垂下眼,抿起双唇。

    凭谢昶念腰间的那块白玉玉佩,哪怕是温阁也得在正堂接待他,就更不要说叶晚了。

    宽敞整肃的正堂内,三人分宾主落座,早已接到命令的家政偶人奉上刚刚沏好的茶。

    茶是好茶,香味清而不苦,让堂上本有些怪异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之前谢公子在门外的话没有说完,不知,您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叶晚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谢昶念问道。

    谢昶念五年前在邗江镇遇到叶晚时,正逢她找杲石找得暴躁不已,双方还产生了些不大不小的冲突,而她也因此给谢昶念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修为高深、冷漠尖锐、还有,蔑视权贵。

    因为最后一点,谢昶念这些年都是在平民出身的修士之中打听叶晚的消息,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场世家小姐的生辰宴上重遇叶晚。

    被尹岚坑到了相亲宴上的叶晚当时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脾气,不耐烦、敷衍之意再怎么强压也没法完全掩住,所以她当时的态度也很难称得上好。

    因此,叶晚现在这幅彬彬有礼的世家小姐模样,着实惊到了谢昶念。

    “我,”谢昶念藏着袖子里的手用力攥了两下,“咳,我今日来此,是有事请叶小姐帮忙。”

    叶晚眉毛微微扬起,玩笑道:“哦?谢家可是一等世家,不知是什么事情,竟然要请我一个小小的三等世家小姐帮忙?”

    谢昶念仿佛没听出叶晚话中隐含的拒绝之意,满面诚恳地道:“是李家和高家的事儿,因为其中涉及到五年前在邗江镇灵石矿中过世的朋友,所以想请叶小姐帮个忙。”

    这两家?叶晚忍不住看向花言卿,怎么会这么巧,他们救出来的那位时夫人,不就是出身李家,然后又差点被迫嫁进高家的吗?

    花言卿沉稳的声音从长长的斗笠下传出来,“谢公子能否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又需要叶晚怎么帮你呢?”

    “这,”谢昶念看了眼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花言卿,欲言又止地道,“不知这位是?”

    “在下花言卿,是叶晚的朋友。”花言卿含笑回道。

    叶晚也说道:“他是我非常信得过的朋友,谢公子有话可以直说。”

    信得过的朋友?谢昶念长睫微颤,垂首道:“叶小姐和这位花公子,莫非已经相识许久了?”

    虽然不太理解谢昶念这个不熟悉的陌生人关心这个干嘛,但叶晚还是耐着性子点头敷衍道:“是,而且我们已经约好了,接下来要一起游历大陆。”

    神降完成前叶晚跟花言卿都得一直在一起,她这么说倒也不算错。

    花言卿藏在斗笠后的嘴角忍不住疯狂上扬,而坐在他对面的谢昶念眉头则往下压了几分。

    但谢昶念不管怎么说也是谢家精心培育的嫡系子弟,他很快整理好纷乱的思绪,向叶晚解释起此事的前因后果。

    原来,高家那位少主之所以会为难李家,就是因为五年前高壑川身亡之事。

    虽然在叶晚看来,高壑川那几个人里面除了李轻絮,大多是咎由自取,但高家那位少主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高壑川就是被李轻絮和那对姓刘的兄妹害死的,可这三个人都已经死了,刘氏兄妹的亲人也不知道被谁藏起来了,那他当然只能找李家的麻烦。

    而这位少主找麻烦的方式也是别具一格,他要给李轻絮和高壑川办冥婚,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办!

    但冥婚这种东西,在天阙大陆一直是被看做歪门邪道的,堂堂世家要是敢做这种事,就擎等着被笑话吧。

    任性的高家少主和狂傲的高家不怕被笑话,但李家怕啊!

    李家祖上就是靠婚姻起家的,好不容易爬上了四等世家后,还仍然保持着靠联姻维系关系,发展自身的传统,但这种事情是不好搬到台面上的。

    要叶晚说,但凡高家那位少主提出的是偷偷办这个冥婚,李家都能答应下来,可这位高少主,啧,是真狂啊!

    “我今日来找叶小姐,是想请您帮忙到高少主面前说明一下情况。”谢昶念拧着眉,压低声音道,“冥婚这种东西完全就是瞎胡闹,斯人已逝,又何必打扰他们的安宁。”

    叶晚沉吟片刻后道:“谢公子所言有理,只是,我和高壑川他们也不过是两面之缘,了解甚少,又该如何劝说高少主呢?”

    旁观无人生还全程这件事,叶晚从没和任何人说过,现在也更加不会不打自招,和盘托出了。

    谢昶念叹了口气道:“现今高少主坚持要办冥婚的理由,就是高壑川和李轻絮十分相爱,为了成全这对有情人,他愿意赔上他高家的百年名声,所以……”

    “所以你是想让叶晚去告诉高少主,那两个人并不相爱是吗?”花言卿通过二人的对话,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听到这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谢昶念的话。“在我看来,这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

    花言卿向后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沉声道:“既然高少主和高壑川的感情甚笃,他又怎么会不知那两人真实的感情状况,他这般也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若叶晚当真郑重其事地跑过去反驳他这个借口,到时候高少主随口一句他不信就能打发了叶晚。”

    谢昶念抬起下巴,直视对面看不清面容的花言卿,“这一点我自然也是有考虑过的,今日来请叶小姐帮忙,也不过是想请她为我做个佐证,因为高少主曾亲口答应过我,只要我能找到其他人一同作证,就会考虑放弃这个念头。”

    “他会这么好说话吗?”叶晚手指轻点膝盖,侧头看向谢昶念,“高少主为难了李家这么久,怎么会因为随随便便来个所谓的证人就放弃。”

    “因为有人向高家家主那边施压了。”谢昶念顿了顿,“不是世家的人。”

    叶晚的手指停住了,她垂下眼,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指。不是世家,却能压制住高家这个二等世家的家主,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谢昶念继续道:“所以高少主那边就缺个下来的梯子,可这梯子他不甘心让李家来给,便只能让外人来了。”

    “虽然,他们做错过事,但我与他们同窗多年,总还有着几分情谊,”谢昶念目光远远地投向窗外,声音放得很轻,“更何况,轻絮已经够可怜了。”

    轻絮,李轻絮,叶晚想起那个明明笑起来很好看,却只在临死前露出过笑容的女孩,也跟着叹了口气。

    叶晚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谢公子,这个忙我可以帮你,但我同样认为,高少主同样放弃举办冥婚的可能性很小,也许他会迫于压力不再大张旗鼓地办这个冥婚,但他恐怕不会轻易松口不办。”

    谢昶念连忙道:“叶小姐愿意出面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无论最后成不成,在下都必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叶晚摇了摇头,“只是我与高壑川李轻絮二人着实算不上熟悉,高少主能信我几分着实难说。”

    忙可以帮,但话也得先说明白。

    虽然不知道谢昶念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与这二人熟识之人不用,非要找她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人帮忙,但这件事,叶晚,很像掺和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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