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释道:“我夫君是紫府的……的家臣。”

    屈湘儿眯了眼,笑道:“听说紫府的主人东临君,乃是当世一等一的美男子,你见过他么?可真如传闻所言?”

    我难为情地道:“呃,远远见过一次,没瞧真切。”

    屈湘儿噗嗤一笑:“你脸红什么?莫不是思慕于那东临君?”

    “姐姐!”我嗔道,“我、我已有夫君啦。”

    屈湘儿浑不在意地道:“那又如何?”她朗朗一笑,冲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我先去了西上院,小树和平安已回来了,见平安无甚大碍,我才放了心,又同平远说了几句话,这才回了疏园。

    一进门,便见慕星湖蹲在菜园里,身旁放着竹篮子,正在摘菜。

    我抱着双臂,斜靠着墙,吹了声口哨,半是挖苦半是调侃地道:“慕星湖,看你平日里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扮起地痞流氓来,倒也像模像样。”

    慕星湖头也未回,只问了句:“晚上想吃什么?”

    我走到他身旁,也蹲了下来,在菜地里挑拣一番,拔了一把韭菜:“韭菜炒鸡蛋怎么样?”

    慕星湖为难地道:“好是好,可现下只有荤油,也没有铁锅。”

    “那就韭菜粥罢。”

    “好。”

    我转念一想:我是来找茬的,怎么就跟他闲话起了家常?

    我将韭菜放在菜篮里,不悦道:“慕星湖,你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慕星湖转过脸,含笑看着我,夕阳将他的脸颊映得红彤彤的,额上犹自冒着细细的汗珠,犹如雨后天晴,洇了水色、染了霞光的桃花,恁是艳色逼人。

    “莫离,你要我解释什么?抱你?还是吻你?我想那般做,便那般做了。”

    他清浅的眸光中,映着我一张怔愣发痴的脸,渐渐放大,直至眼前一暗,唇蓦地覆上一柔软温热之物。

    这个吻极为耐心,他先是用舌一点点濡湿我的唇,再用他的唇包裹住我的唇,轻轻柔柔地含住,这才稍微用了些力,慢慢地吸住我的唇,吮吻起来。

    我想,如果他有一丝一毫的粗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赏他一耳光,可偏偏他如此温柔,温柔到我竟于心不忍,温柔到我竟鬼使神差地闭上了眼。

    他放开我时,我竟莫名觉得委屈,隐隐还夹杂着一丝失落。

    慕星湖轻笑一声,唤道:“莫离。”

    我慌张地提了菜篮,匆匆撂下一句“我去煮粥”,便逃了。

    夜半时醒来,赫然见慕星湖和衣而卧,直挺挺地躺在床的边缘处。虽离我尚有一段距离,但毕竟是同床,我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你何时来的?”

    慕星湖眼皮微动,却未睁开眼,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我心生恼怒,坐了起来,便欲下床,他一下子拦住我的腰,将我紧紧地抱在怀中,身子僵硬而冰冷,声音低沉又嘶哑,宛如重病之人:“莫离,不要走。”

    我惊觉不妥:“你怎么了?”

    慕星湖嘶哑着嗓音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看不到尽头……”

    我眼皮猛地跳了一下,颤声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的精神状态不大好,人颠三倒四的,说不清话,只间或唤一两声“莫离”,我抱住他,不住地道:“星湖,醒一醒,醒一醒……”

    “我被困住了,我想挣扎,可动不了……”

    “我看得到,听得到,想得到,可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我被死死地困在这里……”

    “我不认得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哪,我能感觉到的一切好像都是假的……”

    “他们在杀我,可杀不死,只好设下困局,让我自己慢慢毁灭……”

    “我好像是个怪物,拖着一条命,喝人血,吃人肉,生不生,死不死……”

    他将我搂得死紧,像溺水的人抓着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不要……放开我。”

    我被他勒得生疼,身体像要被拗断似的折着,费力地道:“星湖,我在,你醒一醒。”

    我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星湖”,他僵直的身体终于逐渐放松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我:“莫离,怎么了?”

    我微笑着摇头:“没怎么,你还睡么?不睡的话,我们出去坐坐罢。”

    良晌,他才醒过神般“嗯”了一声,轻轻放开了我。

    我们并肩在屋檐下坐了许久,谁也没有开口。

    我转眸望向他,他望着遥远的星空,似在思索什么,我轻声道:“星湖,你方才做噩梦了么?”

    他怔了怔,神色有些木然:“是罢,我不大记得了,只感觉头很疼。”

    我问道:“你记得自己是谁么?”

    他又怔了怔,尔后笑了笑:“我是慕星湖,我是你的星湖。”

    我继续问:“你在哪?”

    他道:“紫府。”

    我指了指自己:“你看着我,我是真的么?”

    慕星湖笑出声来:“傻瓜,你当然是真的。”

    我心里不大好受,凝重地道:“星湖,我说出来,你莫生气。”

    我咬了咬唇:“我觉得你生病了。”又指了指头:“在这里。”

    我握起他的手,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难受,眼泪抑制不住地往眼眶外滚:“那里有一道伤口,哪怕谁都看不见,可是它在流血,它一直在流血,我们要找到它,把它包好,止住血。”

    慕星湖凝眸望着我,我仿佛感觉到他眼底里一瞬间涌出无数的悲伤绝望,可再看去,分明又是那样温柔宁静:“好。”

    天微亮时,我打了个哈欠,困意汹涌,熬不住睡过去。

    一觉醒来,人却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正见慕星湖躺在旁边,以手支颐,深深地凝视着我,目光幽幽。

    我惊道:“你、你——”

    他微微一笑:“莫离,紧张什么?以前,咱们也同榻而眠过。”

    他的话炸弹般轰得我脑子稀烂成泥,还未待我缓过劲,他又补了一刀:“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怎能始乱终弃?”

    这一次,脑子不是零落成泥了,干脆直接灰飞烟灭了。

    慕星湖眸中水雾氤氲,幽怨地道:“第一次之后,你对我说,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如今,你便想将这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么?”

    他凑近我,咬着嘴唇,目光哀怨:“莫离,你真是个负心薄幸的人。”

    我惊出一身汗,像被大火烘烤着,浑身炙烫,又羞又愧,用手捂住了脸。

    “你玩弄了我的身子,还要来蹂|躏我的心。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女人?”他的唇贴着我的耳垂,鼻息微热,似嗔似叹地道了句,“可是,你这么坏,我还是爱你,好爱好爱你。”

    “我……你……”

    “怎么,觉得愧对于我?”

    我脑中一团乱麻,他将我的手从脸上拿开,令我看着他的眸子,我窘迫地道:“对不起。”

    “真有心的话。”慕星湖狡黠地眨了眨眼,“那择个日子,咱们成亲罢。”

    恍然如见,那年玉兰花开,少年站在花树下,眉目如画,羞涩而温柔地说,莫离,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如中蛊般,不经大脑思考地喃喃道:“好。”

    浅褐色的眸子里,摇曳三月春波微漾,他轻抚着我的脸庞,托着我的后脑,在额上印下一吻。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当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一时面红耳赤,羞臊难当,只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中百感交集,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星湖,这……未免太过仓促了……”

    见他面色微变,我声音小了些,底气不足地道:“我们还得考虑一些现实问题,你叔父摆明了不想让我过门,黎砚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他那么恨楚人,一定接受不了。”

    他面色一冷:“还有什么理由?”

    我声音更小了:“我亏欠刘恕良多,且不说还情,起码要把债务偿清罢?”

    他面色更冷:“还有么?”

    “星湖,你恼我了?”

    “你说呢?”

    我放软了口气,柔声哄道:“星湖,你莫恼好不好?旁的不说,我们先安顿好黎砚,我真怕他受不了这刺激,然后我们再谈此事,好么?”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我捞入怀中搂紧,闷闷地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我暗自感慨:事到如今,全是一笔混账,稀里糊涂就走到这地步。

    过得良晌,我推了推他,小声道:“星湖,这时辰绘梦快来了,你——”

    慕星湖恼道:“我还须躲着他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赶忙道,“只是被看到不太好。”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绘梦的声音传来:“姑姑可起了?”

    我还未说话,慕星湖先开口道:“把早膳送到房里来。”

    绘梦应了声“是”,我瞪着慕星湖,正欲发飙,他笑容满面地道:“莫离,昨日若不是那位女医‘英雄救美’,你岂非要为恶人染指?这份恩情你可得好好还报才是,今日还去寻她罢。”

    我一扬眉:“你还敢提这茬?”

    慕星湖竖起食指,抵在我的唇上,笑道:“莫离,起罢,再闹下去,绘梦等会儿回来,便要撞见这旖旎的光景了。不过,我倒是不介意。”

    我老脸一红,再无心寻衅,飞快地跳下床,梳洗更衣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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