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悯自己玩得不带劲,反而大发牢骚,直呼“好生无聊”。
我见拓跋飞“不大对劲”,非悯又“前科在身”,心下不免担忧,于是放缓步子,离他们近了些。
午间在野岭休息时,拓跋飞和非悯两人对坐树下,一个叽叽喳喳麻雀似地聒噪,一个沉沉闷闷石头似地发呆,非悯说到“你就喜欢一下我嘛”。
拓跋飞忽然开腔问了句:“你整日把‘喜欢’挂在嘴边,你告诉我,‘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非悯终于将“石头”撬开了口,不由得喜上眉梢,笑吟吟地道:“譬如我见不到你就会想你、见到你就想亲近你,我日里想你、夜里也想你,你就在我心里转呀转,怎么也赶不走,这就是喜欢呀!”
拓跋飞微一怔,又问:“可若心里想着一个人,却总想对她做些……不好的、很坏的事,那算什么?”
有一瞬间非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眸子里的笑意消散得无影无踪,余下的全是渗人的冰冷,她小心而仔细地观察着拓跋飞,像要探究清楚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拓跋飞眉宇间锁着一缕阴云,微垂了眸,陷入沉默之中。
非悯几难察觉地舒了口气,笑颜短暂一歇后再度营业:“傻瓜,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想伤害他呢?”
她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拓跋飞的肩膀:“不会的,不会的。”
在非悯的安慰下,拓跋飞愈显沉郁。
我不动声色地将非悯的神情举止纳入眼底,心中疑云密布。
非悯挨近拓跋飞,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你不是想知道‘喜欢’的感觉么,我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拓跋飞一脸迷茫:“什么?”
非悯两手按在拓跋飞肩上,俯低身子,贴面私语,檀口轻吐娇音媚语:“你可莫推开我。”
话音方落,她两臂藤蔓般缠住拓跋飞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
拓跋飞“呀”地惊叫一声,非悯口齿不清地说了句“莫紧张”,两人纠缠移时,非悯又道了句“放轻松”,少焉,两人重心不稳,搂作一团滚倒在地,鬓斜衣乱,姿势十分暧昧。
那白衣少年原本独自站在高处远望,待到此时,陡然扯过缰绳,猛力甩鞭,飞掠而去,转瞬不见了踪影。
我也再难安坐如山,正欲上马离开,却见拓跋飞跳将而起,脸红脖子粗地指着非悯叫骂道:“你干嘛把口水吐我嘴里,恶心死了!”
非悯羞愤交加,回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我没嫌你臭,你还敢嫌我恶心?”
拓跋飞“呸”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跨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非悯亦骑上马气冲冲地追上前去,倒留我垫了后。
算来还有三两日便可至龙城,我规划着接下来的行程,到不到龙城,这是个问题,我实不愿与非悯产生过多瓜葛,将拓跋飞一个人丢下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可让他们三两日梳理清白关系,目下看来也不大可能。
我不徐不疾地跟在队伍后面,满心烦忧。
将至合义镇,前骑骤停,我瞧得分明,那白衣少年乍然回马杀向拓跋飞,不容分说地便动起了手,拓跋飞只得匆促应敌,二人刹时斗至一处,腾挪奔跃、拳来脚往,激得碎雪乱舞、尘泥狂飙,打得天昏地暗、山动岳撼。
我一夹马腹,急忙奔至近前,非悯抱臂而立,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二人打斗,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那白衣少年体格羸弱,与拓跋飞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犹如当日刘恕与阴千山对峙,何况拓跋飞的武功以力量见长,按常理说,那白衣少年只能凭借灵巧身法寻得取胜之机。
可那白衣少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退不闪,一往直前,与拓跋飞正面相刚。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掌间迸发的内力浑厚无匹,大有排山倒海、气吞山河之势,竟迫得拓跋飞步步后退,显出了几分招架不住的态势。
也就是说,即便拼力量,那白衣少年也可碾压性地完胜拓跋飞。
得出判定后,我毫不犹豫地举起弓箭,高声道:“我数三下,还请阁下立刻罢手!三、二、一——”
言毕,我一箭射向那白衣少年。
那白衣少年一手猛攻拓跋飞,一手来接我的箭,气息纹丝不乱,两边不误,箭支抵在他手心处,恰如撞在铁墙上,滞在空中,不能寸进,下一瞬箭支便被一股强力震碎成了齑粉,只剩下一个变了形的箭头“叮”地掉在地上。
我又惊又骇: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諔诡邪力?
不及深思,我又射出一箭,仍落得和第一箭一样的下场。
我遂放下弓,不再徒做无用功,大声道:“阁下若不肯相商,非以暴力解决问题,我只好去乡衙报官喊人了,一个来回也要不到半个时辰!”
那白衣少年疾攻一轮方才收手,拓跋飞脱力不支而倒,半跪于地,气喘如牛、汗流浃背,身子颤不能已,未知伤情如何。
那白衣少年转身回望非悯,轻蔑地道:“九阳罡炁,不过如此。”
非悯冷笑一声,回以鄙夷:“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他的本事是他自己的,你的本事是你自己的么?”
拓跋飞拼尽全力也没能挫退那白衣少年半步,可非悯一句话却刺得他浑身一震、颤了几颤,面上波澜四起、竟归凄凉一片,仿佛他才是落败倒地的那一个,败得一塌糊涂、满盘皆输。
那白衣少年口唇几番翕动,终作无声嗫嚅,良久的缄默后,骑着马朝合义镇的反方向驶离。
他们一停手,我便跑到拓跋飞身旁,正要去扶他,岂料手还没伸过去便被他一把推开,他抵触地趔开身子:“别碰我!”
声音听来嘶哑低沉、虚弱无力,却依旧攒起一股劲吃力地道:“我不需要你来救我,谁要你多事?”
我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几次三番的,你到底在跟我倔什么?”
拓跋飞别过脸不看我:“就是不要你管!”
我被他气得心肝乱颤、牙根发痒,恨不得上去踹他两脚。
那白衣少年离开后,非悯走了过来,手搭在拓跋飞脉搏上摸了摸,抬头对我笑道:“姐姐莫急,他不过是消耗过甚导致虚脱罢了,稍歇会儿就能行动,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便无事了。”
至合义镇歇下,我翻来覆去不能成眠,思考再三,起身来到非悯屋外,轻叩门扉。
非悯打开门后,见到是我,表情略有些惊讶,微眯起眸子打量着我。
我作一礼,郑重地道:“非姑娘,我们谈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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