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为陆知酒处理着伤口,陆知酒心绪紧张,稍一走神去思考窗外祁阳的状况,偏生幕僚上药的手法不算过于熟练,她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立在一侧的楚云都立马走过去蹲下身,攥着陆知酒的袖口,声音都不太稳:“怎么了?是很疼对吗?”
还没等陆知酒回应,他就用锐利如冷箭的目光扫向老实巴交的幕僚:“阁下究竟懂不懂医术?不懂莫要打肿脸充胖子,她若有半点差池,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他的语气太过可怕,幕僚颤了一颤:“懂的懂的,不过二小姐这是刀伤,处理起来肯定会有些疼痛……”
“别再说废话了。”楚云都耐心耗尽,“若再让我看到你半分的不尽心,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幕僚连连点头,手下更是放得越发轻。
陆知酒看不过眼,用未受伤的右手将楚云都已攥得得青筋暴起的拳头掰开:“云都,我没事,莫要紧张。”
楚云都怔了怔,身上笼罩的戾气散去一些,反手去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睫默默等在一旁。
喜言与欢歌忙着换清水又去拿来干净的衣物,等到陆知酒的伤口包扎完毕,她俩便准备伺候着她进了里间更衣。
幕僚擦擦头上的汗,向楚云都回道:“二小姐的伤不算轻但也不算太重,接下来月余需好好休养,我一会儿去开个药方,待——”
“不必了。”楚云都抛给他一袋银子,“我自会另寻大夫开方。今日多谢。”
幕僚接过打赏,又抹了抹汗,退下了。
门外,齐海却是迟迟不肯离开,对齐嫣然也并未再多关怀一句,陆康华自也是不好走,两人相对默然,见幕僚从屋中出来,还未待多问些什么,门口处便又匆匆跑来一队人马。
领头疾跑而至的竟是谢意。
谢意仿佛没看见屋外几人,直接下令,才不过三两句话的工夫,侍卫便已将屋子围住,用肉身隔开了里外。
陆康华见状急急呵斥:“大胆!这是做什么?”
在他的府上如此旁若无人动用兵力,有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谢意置若未闻,抱拳行礼——自然是朝着屋内:“主子,属下来迟。”
片刻后,房门打开。
楚云都看向谢意,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事情已处置稳妥的信息便传达至他。
“你们这是——”陆康华有些无措,却强作镇定,“骁定侯,这是何意啊?”
“陆大人,今日之事该是本侯跟你要个交待。”楚云都冷眼看他与齐海。
到现在为止,他都未曾表现出对陆知酒伤情的关心,楚云都心中厌恶,却还是说道:“但念及是陆老夫人的寿辰,想来知酒也不愿闹大,以免坏了大家的兴致,本侯自是尊重她的意见,暂不追究。还请各位大人暂且离开,这院子怕是不够安全,本侯自会安排人守着,毕竟还是自己人放心。”
听了楚云都这明嘲暗讽的话,陆齐二人皆是不快,但在这一群环绕的侍卫之中,他们也难再有二话。
齐海怨毒地看了楚云都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怒哼,随后拂袖离去,陆康华也跟着离开。
待四下无人,谢意低声禀告:“主子,那人拿住了,已押去府中。”
楚云都点头,心下已有了盘算。
此时陆知酒从屋内走出来,楚云都听到脚步声回过身去,见是她,却是皱了眉迎上去,有些生气:“出来做什么?先去歇着。”
陆知酒却是拒绝:“事情解决了我才能安心歇着。”
楚云都知道她所牵所念,无法。本打算自己只身处理祁阳之事,现下只得带着她绕去了后窗的空地上。
此处荒草丛生,倒的确为藏身提供了好去除,也难怪齐海会选择此处。
“掌柜的,你可还在?”担心岳月红不知来者是谁,陆知酒压低声音先问道。
不远处的草丛果然动了一动。谢意收到楚云都的指令,快步走去搜寻一番。
终于撤下牢牢箍住祁阳的手,松懈下来的岳月红便实在是扶不住了,蒙着面的她直接累瘫在地。
谢意速速来到两人跟前,扶起祁阳,楚云都与陆知酒也跟着跑过去。楚云都再次察看了一番祁阳的伤口,血迹已干涸,他的面色更是苍白,需得马上医治。
此事不好交给旁人,楚云都吩咐谢意将祁阳想法子带回府中。
谢意领命后便背起祁阳,往小道去了。
有了谢意,一切都好办多了。他的身手不说以一敌百,敌个七八十还是绰绰有余的。
陆知酒回过身来朝岳月红福了一福:“多谢掌柜的。”
岳月红摆摆手。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胳膊又实在酸疼难耐,便又紧跟着转了转手臂。
她心下其实还有些惆怅。毕竟这一身不低的功夫被发现,说不定留有后患,但现下也无法了。
她戒备地瞟一眼陆知酒身侧的楚云都,见他皱眉瞪过来,无言。
陆知酒察觉到什么,刻意暗示岳月红:“掌柜的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此番恩情我与侯爷没齿难忘。”
说完她又去看楚云都:“对吧,侯爷?”
楚云都只“嗯”一声,并不多言。
岳月红便放下了心,朝陆知酒说道:“谈不上什么恩情,拿钱办事罢了。小贵人,危机既已解除,不介意我先走了吧?”
陆知酒摇摇头:“掌柜的请便。但若掌柜的需要,可去侯府中叫人瞧瞧有没有伤到哪里。”
岳月红谢绝,随后便脚步匆匆地同朝幽静的小道走去了。
陆知酒还看着那个方向,有些出神,所以当衣袖下的手腕传来温热时惊了一惊。
“可以了吧?”楚云都面色仍是不好,语气却轻柔,“交给谢意总还能够放心的。”
陆知酒点点头。
楚云都抬手将她贴在脸颊边的发丝拨开,又垂眼看她的左手臂,声音中的脆弱无助实难遮掩:“怎么办……”
其实手臂上的疼痛无法忽视,但与死前的窒息之感相比,对陆知酒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她同楚云都说道:“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显然是安慰不到楚云都,尤其是在他的眼中漫出满满自责之时,陆知酒就明白过来,这样无关痛痒的安慰对他来说无用,这一时半会儿之间他是好不了的。
侍卫将屋子四处围住,不用担心会有人闯来,陆知酒便又胆大一些,向楚云都更加靠近:“云都,是我自己受伤的,你莫要自责。”
楚云都再抬眼,眼中却是有隐隐的晶莹之色,看得陆知酒愣了愣。
“若是非得有一人受伤,你大可以伤我,为何要对自己……”他顿住,片刻后又自嘲道,“许是我实在无法让你安心,才叫你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陆知酒无奈:“方才事态紧急,我哪来的工夫思考许多。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就是非得惹我生气了。”
楚云都回嘴:“怎的又是我惹你生气?分明是你不疼惜自己,要我受这样的折磨。”
陆知酒心里酸软,没法对他再说重话,只得转移了话题:“好了好了,现在这副样子怕是连寿辰也无法参加了,倒不如同爹爹打声招呼,先行回府。”
还未待得半日,便已是惊险万分,陆府果真风水不好。陆知酒想。
但她仍是有遗憾,便是未能借此机会见到外祖母。
“早知便不该来。陆府向来没什么好事。”楚云都像是能读出她心中所想,轻声细语的,“外祖母我自会想办法请去府上,何苦在这遭罪。”
陆知酒明白他的抱怨,也知道他此前既说了会将外祖母接去就一定会做到。
但她经此一次也深知,很多事情该发生便仍会发生。
楚云都与陆知酒没有亲自现身,直接遣人告知陆康华他们由于受惊需得先行回府,赔礼此后会送至相府。
待陆康华得知消息要阻拦时,他们早已乘上回府的马车,驶离好一阵了。
骁定侯府中,有下人端着被染得鲜红的水在廊下匆匆来往,干净的清水被送往祁阳的房中。
一个多时辰后,忙碌的脚步才渐渐停歇,院里的血腥味也逐渐淡去。
陆知酒回府后又在楚云都的坚持下再次处理了一遍伤口,本不被允许下床,却还是软磨硬泡地跟着楚云都来到了祁阳的门外。
大夫擦着满头大汗出门来,对上黑脸的楚云都,微微松了口气:“无事了无事了。伤得很深,幸而祁护卫身体强健,待醒来就无事了。”
楚云都皱眉不语,陆知酒只得代替他问道:“这得几时醒来?”
慈眉善目的大夫回得谨慎:“回夫人,这倒是说不准,不过最迟明日也得醒来了。”
陆知酒没去计较他称呼中的错漏,朝他道了谢,又叫楚莲带他去领赏。回过头来,楚云都还在那一脸不虞之色。
陆知酒屏退下人,问道:“侯爷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楚云都默了片刻,回答:“祁阳此番自作主张涉险,又害得你受伤,若是不罚实难服众。”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陆知酒心中叹气,顺着他说道:“侯爷说得对,祁阳是得罚。”
她的赞同叫楚云都侧目。
就见她又淡然笑了一笑:“不过那也得等他醒了,自己同你陈述一番,才可下最终定论,你说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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