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悦听得心脏狂跳不止。
下意识顿住脚步。
他指尖的烟蒂掉在地上，黑色皮鞋踩了上去，碾了碾。
随后弯腰捡起。
丢进一侧的垃圾桶。
不缓不慢。
做完这一切，这才再次开口：“我们谈谈吧。”
褚悦旋身看向他，态度冷漠至极：“没什么好谈的。”
慕少煊苦笑一声：“今晚的事，是你做的。”
肯定句。
褚悦双眸闪了闪。
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慕少煊并未逼她：“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给你架梯子。你想要海中月，我给你撑船。你想要复仇，我给你递刀。我很清楚，你不是感情随便的人。你说那些话，是想叫我知难而退。我也想过，在你身后，默默陪着你。可你要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人。你想做的事，很危险。让我帮你，好吗？”
褚悦的心，有一瞬的发软。
她吞了吞唾沫。
眼眶发热。
深深吸了口气：“上楼再说吧。”
接下来她想和慕少煊说的话，若是传出去一字半言，对她，对慕少煊，都是极危险的。
今晚齐家寿宴。
她提前给褚云朔打过电话。
褚云朔把褚暄儿接到他那边去了。
家中无人。
把话说清楚也好。
有些东西，撕开来必定鲜血淋漓。
可始终藏着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慕少煊心头一动，她肯说就好。
两人前后脚上了楼。
这个点电梯里人不算多。
慕少煊身高腿长，将褚悦挡在身后。
看着他宽厚的背脊，鼻息间缭绕着他身上被夜风吹散了些许的烟草味，褚悦缓缓闭上眼。他们之间，能相处的时间太少太少。每一分钟，都是奢侈。
她很想抬手抱抱他。
终究只是想想而已。
电梯抵达。
褚悦按下密码锁打开门。
换了鞋，再次把褚云朔的拖鞋给慕少煊。
进了门。
褚悦倒了两杯热水。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慕少煊的视线，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她。
好似少看一眼都不行。
褚悦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捧着水杯：“你猜对了，齐家的事是我做的。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从未真正了解我。感情上，我真的是那种玩够了就甩的。就算对至亲，我都不会手软。这次只是让齐家吃了暗亏，下一次，我只会更狠。你喜欢的齐梦妍，天真烂漫，单纯善良，与世无争。今天的褚悦，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你就算追在我身后，也找不回从前那个齐梦妍了。”
她说这些话时，态度极度冷漠。
就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杀手。
其实内心分分秒秒都在被切割。
如今的她，狠毒、丑陋、面目全非、破烂不堪。
她早就不是当年的她。
她不配和他在一起。
不配！
褚悦说得平淡。
仿若在描述一个陌生人。
外漏的情绪毫无起伏。
慕少煊却是心疼得发紧发麻。
她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用那些不堪的词汇形容自己。
慕少煊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试图掩饰眸中的酸涩，沙哑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疼：“是他们先对不起你，你做什么都无可厚非。你说我不了解你，或许吧。我只知道，我爱你，我这辈子不会爱上第二个人。无论你天真烂漫，还是心狠手辣，我都喜欢。”
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你的脸，是他们害的，对吗？”
褚悦吸了吸鼻子。
没说话。
慕少煊问道：“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
褚悦紧咬着下唇，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慕少煊起身。
朝着她走去。
弯腰蹲在她脚下。
试探着将她捧着的水杯拿走，转而放在茶几上，把她的双手握在掌心里，仰面看着她：“宝宝，你知不知道当年你丢下一句‘分手’，就杳无音信，我有多难过？是我不好，你出事我竟然毫不知情。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陪着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让我帮你，好不好？宝宝，你哥告诉我，你的脸被硫酸灼伤，你知道那一刻我……”
他几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眸中掉落的泪滴在她的手背上。
嗓音愈发的沙哑低沉：“我……我心好痛，好痛。宝宝，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怕我陷进去，你怕连累我。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你说分手就分手，你说离开就离开。你不想让我插手，就骗我说不爱我。你认为这些我会相信吗？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心甘情愿。就算你拒绝，我也不会不管。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只会更危险。你告诉我，好吗？就算是地狱，我陪你一起下。”
他态度诚恳坚定，真挚而热烈。
褚悦的情绪终于绷不住。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慕少煊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褚悦猛地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站起身远离他的侵略范围。
慕少煊同样站起来。
褚悦抬手。
褪掉了披在晚礼服外的大衣。
慕少煊不明所以。
褚悦今晚穿的晚礼服算是比较保守的。
肩膀锁骨挡得严严实实。
立领。
就连脖子都没露多少。
她右手摸到暗扣，拉下拉链。
晚礼服褪下。
露出背上的肌肤。
慕少煊瞳孔巨震。
心脏像是被人死死扼住。
好似喘息都在疼。
褚悦背对着他，许久才哑着嗓音开口道：“我……我的脸其实还好，我哥医术很好，大概没几个人能看出来我整了容。我脸上烧伤的皮肤，都是用背上的补的。很丑是不是？你是慕氏的掌权人，我只是个破烂不堪，被家族放弃的人。我身体不好，不能再有孩子了。我……我配不上你。你走吧，我身上的伤都不算什么，我当年……我配不上你，我真的配不上你。我求求你，你走吧，你给我留一点尊严好不好？”
她到底是没说出更难堪的事。
不仅是毁了容。
还有那件事……
太恶心了！
太难堪了！
她不配！
她真的不配！
那些事，她甚至难以启齿。
她不知道，此生有没有勇气，把所有的不堪撕开给他看。
至少这一刻，她说不出口。
慕少煊几步朝她走去，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带着哭腔：“不丑，一点都不丑。我家宝宝是最漂亮的，永远都是最漂亮的。不配的人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被害成这样，我居然毫不知情。是我不配，宝宝，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不要说那些话。我好心疼，好心疼……”
他的眼泪落在她背后的肌肤上。
滚烫的。
灼烧着她的心。
她的泪同样止不住。
他用力地抱紧她，似是恨不能融到骨血里，再也不要分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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