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风白三人的到来,步黎巍和陶远亭并没有感到意外,而事实上,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这里听魃讲了许久的故事了。

    夏恪给白舟报了平安,便带着两个队员和步黎巍、陶远亭坐在一起听故事。

    “嚯!里头还讲故事呢?”夏恪压低了声音,颇为自来熟地说道。

    陶远亭一向好说话,瞧着对方没什么敌意,他便弯了弯眼睛,同样小声地说道:“对呀,讲了好久呢。”

    夏恪向陶远亭点了一下头以示问好,这才又问道:“所以她刚刚讲的什么?”他是半路来听的故事,现在听到了昏庸的皇上要杀了劳苦功高的将军之类的。

    还别说,那女人讲的绘声绘色的,仿佛已经讲了千遍万遍一样,很快便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故事情节跌宕起伏,辞藻雕刻得恰到好处,这故事不管写成小说还是拍成电视剧,那绝对能爆火!

    陶远亭脱口而出:“那个女人的自传。”

    末了,陶远亭又补充了一句:“和她的痴心妄想。”

    好家伙,讲了这么半天光讲这女人怎么默默关注将军了,那将军认不认识她都未可知,就这样都非将军不嫁了。

    步黎巍很难不同意地点了点头:“嗯。”

    步黎巍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前面那道小弯,他就可以见到凌暮了。

    同样有些心不在焉的还有风白,他和步黎巍心不在焉的理由相同,确也不同——过了前面那道小弯,就能见到凌暮了。

    可之前夏恪说了,他要见凌暮。

    只听夏恪又问道:“讲故事的是那只魃?”

    陶远亭点了点头,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夏恪闻言却单手托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她这又是给谁讲故事呢?总不能自言自语吧……”

    这人明显是在套话。

    步黎巍闻言眸光骤冷,一道利剑似的目光射向陶远亭,那意思:你要敢随便说出点什么,我就把你扔进去喂魃!

    风白一听夏恪这样问也有些着急——难不成夏恪现在就要提那件事情了?

    陶远亭闻言则微微挑了一下眉,很有兴致地瞥了夏恪一眼,仿佛找到同类一样。不过他可不会被夏恪套去话,毕竟,大家都是道行差不多的狐狸,谁也别忽悠谁!

    所以不用步黎巍瞪他,陶远亭便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嗐,我们这不是也没看见里头长什么样么……不过夏队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竟然也跑到这穷乡僻壤来参加比赛?”

    作为陶家的家主,陶远亭当然认识夏恪,只是尽管聪明如他早就已经猜出来了这场比赛根本就是个骗局,而这比赛之所以能在特调局的眼皮子底下举行,也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但按理来说,在这帮人的眼里,他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参赛选手而已。

    “怎么,陶家主不知道?”夏恪打量了一番陶远亭,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陶远亭却露出了看上去真真切切的十分疑惑的表情:“我应该……知道什么?”

    瞧瞧这不可思议中略带着迟疑和紧张的表情多么恰到好处,这届奥斯卡他陶远亭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夏恪将信将疑,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有几个有案底的人混进来了,我们的人实施抓捕,陶家主又没什么瞒着我们特调局的,不必紧张。”

    陶远亭舒了一口气:“那是自然的,我们陶家这些年虽然低调得几乎淡出了圈子,许多产业也都不经营了,但别的不多,合法公民还是不少的。”倒也并不是全部。

    这后面半句话,大家心照不宣便好。

    陶远亭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至少我就算是其中的一个。”

    夏恪露出一排洁白的牙,无声地笑了:“我当然相信陶家主的人品,也相信陶家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

    陶远亭也回应道:“比不上您将外勤全队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过还是借您的吉言了。”

    这俩人的话说得周全漂亮,若不是深处这闷热的山洞里,听到这话的其他人都要以为自己深处什么酒会或是剪彩仪式了。

    所以这就是官场上的曲意逢迎?

    见两个人客套的差不多,步黎巍便问道:“夏队,你知道里面那魃的身份吗?”这话题虽然不能直接往凌暮身上引,但还是要知道那只魃的底细的,他也相信夏恪就算没进去,也比他和陶远亭知道的多。

    夏恪的眉毛微微一挑:“怎么,那女人并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看来听她故事的是个熟人啊!”

    步黎巍没搭理夏恪这一茬,而是简单说了他们听来的信息:“白狄仇由氏遗民,名辛。”——这也并没有瞒着夏恪的必要。

    “仇由氏?”夏恪瞪大了眼睛。

    白狄是北狄的一个分支,那是两千多年前存在在华夏大地上的一个少数民族,要知道就连白狄都早在公元前便已经被灭了,更何况是仇由氏?

    瞧见夏恪满脸的震惊,步黎巍微微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尽管他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他此刻的表情像极了“如果你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跟我交换,我是不会告诉你那只魃的故事的”。

    夏恪轻咳了一声,压着声音说道:“我只知道有关那祭坛的事情。”

    倒也行。

    步黎巍颔首,继续解释道:“白狄被灭,但遗民仍在,他们分散在了其他国家,很多人选择融入新的国家,而有一些则选择复国。”

    “就比如那只魃的部族,难道他们的首领是个什么族长的女儿?”夏恪问道。

    “嗯。”步黎巍只吐出来了一个字。

    夏恪却又问出来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或许是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的问题:“该不会那只魃就是那个女儿吧?”

    步黎巍:“她那样说的。”那意思,那只魃是这样说的,但我持有保留意见。

    陶远亭也跟着吐槽了一句:“复国估计够呛,她这遗民遗了五百年了,不说二十代,十五代人都有了,还复什么国……”

    夏恪闻言点头,表示他了解了。他舒了一口气:这样才跟资料上魃出现的年份差不多能对上,虽然还是差了点,但总归不至于差出去五百年。

    陶远亭瞧见步黎巍的视线,便只能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她死后不愿离开人间,被抓回地府强行灌了孟婆汤,却又从地府逃了出来,成了怨鬼,恰逢旱魃盛极一时,便附身上去,成了现在这样。”

    中间的一那一段接着一段的爱恨情仇省略下来,女人这长达千年的时光便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魃:你这让讲了半天故事还没讲一半的我情何以堪?

    凌暮:请你和外面那群吃瓜群众好好学习一下,尽量江的简单一点,虽然我们想听我爸年轻时候的风流韵事,但一直保持着这样高逼格的坐姿真的好累呀!好想伸懒腰!

    夏恪皱了皱眉:“魃由尸体而制,怨鬼却为阴魂所变,肉体和灵魂合二为一为人间生灵,二者共生共存,但二者分开转化的阴邪之物却是相克的,就好比上方阴魂所成的封印阵法和这只魃一样。”

    步黎巍却反问道:“被灌了孟婆汤的灵魂,究竟算哪一世的灵魂?”

    是上一世的还是下一世的?

    若说是刚经历的那一世,她却已经忘记了,可若说是即将进入的那一世,她却还什么都没有经历。

    夏恪醍醐灌顶:“被喂了孟婆汤的灵魂已经没有了前尘往事的记忆,哪怕成了‘怨鬼’,也不过是比一般的鬼‘凶’一点而已,并不如寻常鬼怪身上的阴邪之气重。”

    陶远亭补充道:“她身上甚至还不如那些游魂身上的阴气重。”

    夏恪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毕竟连记忆都没有的‘怨鬼’,又在‘怨’什么呢?”

    百里玉章端正地倚坐在一边的洞壁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阴差阳错之下,原本和魃相克的‘怨鬼’,竟然可以选择魃来做自己的新身体……”

    夏恪撇了撇嘴:“那这女人倒是挺聪明的,毕竟相比于人而言,魃是不死不灭的。”

    步黎巍看向夏恪,没有再说话。

    夏恪先是疑惑地看了看步黎巍,又看了看闭口不再多说,却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陶远亭,这才明白了二人的意思——我俩知道的都说完了,你该说你知道的东西了——最终又把视线落在了步黎巍的身上,耸了耸肩:“我只知道那个祭坛的事&”

    “特调局档案室有一些资料,上面虽然没有说千年前制作魃的事情,却记载了五百年前的那场浩劫。”

    夏恪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回忆着资料上的内容:“五百年前先祖曾召集包括夏家在内的八个家族以这里为阵心,扭转九洲八卦,消灭这地上所有的傀儡,在选择这里之前,先祖曾进过山洞。”

    夏恪看了看步黎巍和陶远亭,继续说道:“不止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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