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这个姓氏于这天下众生而言,并不算一个大姓,但也不至于算一个生僻的、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特别的姓氏。
但对于玄门出身的步黎巍和陶书意而言,能让无言特地提出来还不自报家门的,几百年来,恐怕只有那么一家——金陵聂氏——一个并非修士家族、却让几乎天下修士知晓的、五百年前便因偷练傀儡术被绞杀的家族。
当年的聂家当家人对于天下修士来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千古罪人!
遥想当年,聂家引以为傲的傀儡术,其实与这洞里的女人所炼制的傀儡相似却不相同。
说来也是令人不齿,聂家发迹全因祖上有一位娶了唐家女的上门女婿,那个男人学会了唐家一部分的机关术,随后便背叛了自己的妻子,从蜀中逃离,回到金陵家中,靠着做一些机巧发家致富,几代人下来,聂家竟然成了金陵城最大的家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聂家富甲一方,自然便不再满足于“士农工商”里最末尾的这一位。
当时身逢乱世,地方贪污腐败盛行,凭借聂家的财富,直接捐出个高官也不是不行,可这样的朝廷又能挺到什么时候呢?
当时的聂家当家人决定铤而走险,要做就做个大的——组建一支属于自家的护卫队,不必有太多人数,但一定要以一顶十。
若是这朝廷能继续挺下去,家里有这样一只队伍护卫安全能让人安心,若是有朝一日朝廷倒了,自家寻个新主还能挣个从龙之功。待到他日新皇登基,这只规模不大的护卫队也不至于成为新皇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一介平民,哪怕再有钱,有怎么会那么容易得到训练护卫队的方法?
就在这时,有一个术士找上了门。
那术士手中有一本关于炼制傀儡的书,他直言,若是家中护卫都能靠这本书来炼,便能拥有刀枪不入的体魄、燕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心性,以及最难能可贵的忠心。
甚至傀儡只要不受到损坏,那便是长长久久不死不灭。
聂家的当家人欣然同意,可他们家哪里有修士,又哪里有人会做真正的傀儡?
聂家的匠人利用机巧和特制的丝线作为道士们牵引傀儡的“羁绊”,做成了活死人一样的人偶。
这便是聂家的傀儡术。
这样的邪术伤天害理,罔顾人命,比千年前的“魃”还要罪大恶极,和当年一样,最终引起了一场浩劫,而聂家,作为那术士发帮凶,最终被八大家族联合围剿,那本记载着如何制造傀儡的书也彻底销毁。只是当年的隐宗有好生之德,只处置了本家这些知晓“傀儡术”的人。
最终聂家消失于江湖之中,隐姓埋名,过上了普通百姓的生活。
只是当年的八大家族不知道的是, 聂家还存有一只极其忠于本家的分支,忠心到以至于延绵数十代依旧以当年聂家本家人的愿望为自己的使命。
而聂无言便是这一代的聂家人,他能找到这里,便是依靠由祖辈世世代代寻找到的线索所记录下来的手记,他之所以找到这里,便是因为他知道这里关着当年制造傀儡的魃,而当年那个术士手中的书上的方法,据说就出自这只魃。
俗名聂无言,法号无言……怪不得这法号不伦不类的。
陶远亭一脸古怪地看着无言——现如今凡是修士家族中大多皆有先辈因为当年那件事牺牲,八大家族走向衰败的导火索便是当年那件事。
这家伙是怎么一脸骄傲地说出“我叫聂无言”的?
都不怕被打吗?
哦,这里能明正言顺打他的可能就我一个。
陶远亭眯了眯眼,他虽然没什么家族观念,但也不至于跟这样的疯子为伍。
聂无言自知聂家的名声不好,可他并不在意,只是“桀桀”地笑了两声:“当年的聂家当家人或许只是做得有些过激了,可他也得到了惩罚不是吗?”
聂无言摊开了手,说话的声音突然抑扬顿挫了起来:“这世界上哪里有永远的敌人,现在我们一起恢复玄门往日的辉煌不好吗?”
凌暮默默念了一句:“你只是失去了双腿,可紫菱却失去了爱情啊!”
步黎巍:“???”紫菱是谁?
陶远亭的神情不似以往,微微皱起了眉:“可你们聂家自始至终都不是玄门世家。”
聂无言耸了耸间:“当然,现在出了你们八个家族,基本上也没有哪个家族属于玄灵二门了啊。”
他挑了一下眉:“说起来,那些半路归入道门的玄灵家族也是玄灵二门衰落的凶手吧?比起我们聂家,难道这些昔日同门的背叛不是更可恨吗?”
步黎巍:“……”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们家。
可是相对于佛道二门拥有众多的信众,玄灵二门则需要更高的门坎,在那个灵气极具衰败的年代,整个天下修行家族都越来越少能找到天赋奇高的修行者,更别提在一个小小的玄门家族里了。
在那个时候,如果这些家族不改入道门,那么这些小的玄门家族或许没过多久便会消失。
步黎巍心中怅然,却并不心虚。
陶远亭不欲回无言一句“如果不是你们聂家炼制傀儡,也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这类的小学鸡吵架一般的话,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想要如何?”
无言指了指脚下:“或许您应该知道,这里便是当年八大家族围剿我聂家本家的地方。”
“你想找回当年那本炼制傀儡的书?”陶远亭轻笑一声:“当年八大家族在斩杀了那术士以后,便将那本书给销毁了。”
陶远亭补充道:“后来朝廷超了整个聂家也没找到还有任何关于傀儡的书,可见那术士行事小心,并没有留下抄录本。”
当年八大家族斩杀术士后销毁邪书,这件事陶远亭是见过书上有记载的,但后面抄家没有找到抄录本的部分他并不知道,不过后面几百年都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估计当时并没有找到吧。
聂无言懊悔道:“当然没有留下。”要不然他们这只支系在逃走时,本家一定会交给他们好好保存的,也就不用他们一找便是找了几百年了。
“不过或许您不知道,这里正是关押千年前那只造傀儡的魃的地方。”聂无言指了指女人:“或许您又不知道,当年那术士手中炼制傀儡的办法,就来自这个女人。”
什么?!
陶远亭不可思议地看着女人,眼睛差点都睁开了——这个女人是魃就已经让他很震惊了,她竟然还是除了女魃以外最出名的那只魃?!
这要是对上,那不就是以卵击石!
陶远亭的衣服早就被汗水给湿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直觉后背微微发凉。他看了一眼早以走到他身边的步黎巍,发现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莫名有些挫败——我这家主当得太挫败了,竟然没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如果步黎巍知道陶远亭的想法,大约会说:“刚刚我已经在心里震惊过了。”
“这……”陶远亭迅速整理好面部表情,随后又露出了一脸迟疑,看了看女人,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聂无言的身上。
他要赶紧想个法子,如果真的让他得逞了,霍霍了陶家不算什么,别连累了其他人。
聂无言见到陶远亭有些迟疑,自是欣喜若狂——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离拿到炼制傀儡的方法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步!
“或许只要知道了这上古秘术……”
“没用。”这声音极其冷静,回答的十分果断。
“什么?!”聂无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步黎巍,眼含愤怒。
步黎巍没搭理聂无言的狰狞,只又开口道:“炼不成。”这清冷的声音还真有点解暑降温。
“怎么可能炼不成!”迎头一盆冷水反而浇得聂无言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当年聂家靠着机巧和丝线便能炼成,现在我还有陶家的帮助,怎么可能炼不成?!”
若不是陶远亭是个眯眯眼,一定能看出来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想的美!”
只是这句话他刚想说,便被步黎巍抢先开了口:“人口失踪24小时可以报警,48小时可以立案。”
随后步黎巍都给了无言关键一击:“你又不是只炼一个。”
是啊,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哪里还会允许大规模群体失踪案的发生?
聂无言被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动了动嘴皮子,但一时又想不到该怎么反驳,最终只得黑着脸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
陶远亭道:“若是你能找到那个方法,早就找到了不是吗?就算现在要我帮忙,我也无能为力。”
聂无言摇了摇头笑道:“不不不,您还是有办法的,相对于我这个聂家人而言,您可是陶家人啊!”
陶远亭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聂无言,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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