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千里带着阿白回了客栈,吩咐小二烧了壶热水,又要了盆凉水,兑了一盆温水出来,这才开始帮它清理伤口。
猫毛一簇一簇的打了结,温千里就用干净的手帕沾了温水,一点点擦掉那上面的血污,换了两盆水才把血污彻底擦干净,又找了块干爽的布把阿白身上擦干。
江百年在一旁调好了药膏,递给温千里,“累吗?要不要换我来?”
“还行吧。你就别沾手了,”温千里接过药膏,沾了一点抹到阿白的伤口处,她明显的感觉到趴在自己腿上的这只猫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意识到它这是疼狠了,于是相应的放轻了动作,还不忘嫌弃:“你这药膏的味道也太难闻了,你确定它能好用?”
“好用是肯定的,”江百年将调药时用的东西一一收起来,放到一边,“其实我师父调出来的这个药膏是没什么味道的,只可惜我学艺不精,只能调成这个样子。凑合用一下吧。”
温千里嗯了一声,又沾了些药膏,往阿白身上抹,边抹边问,“阿白,你为什么被伤成这副样子啊?”
阿白:“……”
温千里:“不想说?不至于吧,咱俩也算相识一场,那边那位神也不是外人,说说呗?”
阿白还是沉默。
“嘴也太严了,”温千里嘀咕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江百年,见他正准备把盆里的污水拿走,她便顺口说:“顺便再打盆干净的水回来吧。”
“好。”江百年应声。
“我俩明天动身去北境,”温千里对阿白道,“你怎么办?”
阿白:“北境?那边不是很乱吗?”
温千里:“就是乱才去啊。你这伤,自己能行吗?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去说服江百年,让他同意你跟着我俩一起去北境,就当是照顾一下你。”
“……你确定?我可是妖。”
温千里仔仔细细的帮它上药,言语间满不在乎:“妖怎么了?我还是鬼呢,半斤对八两,谁也不用嫌弃谁。你只说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就好了。”
“……你们不嫌我麻烦就好。”
这就是变相的愿意了。
阿白很清楚自己身上除了那些能看得见的皮肉伤,修为上的损失才是致命的。它现在被伤的化不了人形,修为也失了好多,若是赶巧遇见了仇家,别说自保,它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还不如跟着温千里。
而且温千里说的对,若不是她帮自己续命,自己可能真的活不过今晚。
就是那位神……
把它打成这幅样子的就是位神,阿白自然本能的对神有些畏惧,而且它能看出温千里在想什么、对它有没有威胁,对神却不能。
这也就意味着,它接下来要面对的这位神,是完全未知的。
有点可怕,但阿白没得选。
江百年端着一盆清水推门而入,刚好温千里也给阿白上完了药,她把猫放到一旁,起身洗手。
“它睡着了?”江百年轻声问。
“嗯,上着上着药就睡着了,”她洗掉手上的药膏,又把手擦干,“刚才你在外面,应该是听到了我跟阿白说什么了吧。”
毕竟他有个顺风耳的能力。
江百年:“听到了,不过你可想好了?它虽是妖,可若跟久了,也是会有感情的。要是它背叛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温千里却已经明白。
她身上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生气,既能提升阿白的修为又能让它快速的步入神仙之位。这份诱惑着实不小。
不过,“我倒是不怕它心术不正别有图谋。”
“嗯…能说说,为什么选择救吗?”
温千里思虑良久,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它长得好看?”
江百年被逗的笑了出来,“不愧是你。它若是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好了,我没什么想法。不过千里啊……”
“嗯?”
“你不怕它居心叵测,怎么一开始防我跟防贼似的?”江百年垂眸看着她,“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
“你俩是一回事吗?”温千里对他这“举一反三”的能力很是无奈,“它性命垂危,你当时不是活的好好的?再说,我是鬼差,你是神差,按理说咱俩应该是一个级别的,偏你说你是玉帝派来看着我的。换你你乐意?而且神仙向来不待见鬼魂,谁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那你现在知道我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了?”
“……不知道。”温千里坦诚相对,“我知道你来人间是因为北大帝找你麻烦,既不是玉帝派遣也不是被贬下凡,但你为什么一路跟在我身边……嗯……红尘故人旧相识,所以想陪陪?”
江百年笑而不语,转身上了榻,休息去了。
但其实也休息不了太久,如今本就是盛夏,天亮的早,太阳照进这屋子的第一刻,江百年就醒了。
从远处传来阵阵鞭响。
这意味着新帝登基。
一旁的温千里本就睡不够,又被这声音吵到,当即皱了眉,胳膊一抬,捂住了耳朵。
这样都能继续睡下去吗?
江百年默默叹了口气,微微抬手。
鞭响戛然而止,连照进屋子里的光也被一并隔在屋外。
现如今,他的那点法术,也只够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且他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从北大帝在他身上种下了那个冰种,他的法力就越来越弱了。
真是麻烦。
江百年略微收拾了下,轻手轻脚的出了客栈。
虽已出了太阳,但街上的人并不算多,倒是有些贩运蔬菜瓜果的家仆模样的人,正往主人家去。
昨夜的皇帝驾崩、皇位争夺,仿佛并未发生,市井间还和往常一样。
百姓依旧是百姓,但天子已经不是那个天子了。
街上各处都贴着皇榜,江百年看了看,大体就是说昨夜有人刺杀太子殿下,意欲篡位,现下京城只进不出,只为捉拿刺客。若有人提供刺客的下落,则重重有赏。
旁边还附了张刺客的画像。
画像上画着的,赫然就是北大帝的模样。
江百年正思考着若是出了京城,之后该如何去往北地,却突然有一点奇妙的感觉,凭着感觉抬头望去,就见一男一女,背对着他,越走越远。
从两人的穿着打扮来看,非富即贵。
最主要的是,江百年听不到那两个人在说什么。
顺风耳在此刻完全失效。
来的真快啊,他心里想。
随后转身,朝客栈走去。
温千里还没睡醒,阿白倒是已经醒了,懒洋洋的趴在凳子上,还打着哈欠。
江百年取了药膏,开始给阿白上药。
手法过于娴熟,而且力度非常适中。
一位神,给一只妖上药,还这么温柔。
阿白很震惊。
就是……这大夏天的,这位神的手怎么会这么凉?
凉的都有些不正常。
“你回来了?”温千里听到动静,“外面什么情况?”
“只进不出,捉拿刺客。”江百年知道她现在消化不了太长的句子,于是尽量言简意赅。
“果然。”
江百年继续道:“玉帝已经到了。”
“这么快?”温千里睁眼,翻了个身正对着江百年,“他这时间赶的也太巧了,他一直监视我们?”
“那倒没有。若是玉帝在暗中监视我们,我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的。他身边还跟了位女子。那女子头上戴了支红花黑柄的步摇。”
红花黑柄?
……
好,她知道那女子是谁了。
“得,阎王爷也一起来了,”温千里睡意全无,索性起身,“估计是看了生死簿,知道皇帝昨夜死,所以赶过来了。就是……他俩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这个“他俩”,指的是玉帝和阎王。
不是说神仙不待见鬼魂?
不是说鬼魂向来看不惯神仙?
不是说神鬼殊途、见面就掐?
仿佛是知道温千里心里的疑惑一般,江百年又补了一句,“我看他俩挺和谐的。”
温千里:……
行,天庭头子和地府头子和谐相处,倒是底下的小神小鬼这个看不惯那个嫌扎眼的,这真是太好笑了。
不过那些事说到底和她温千里也没太大的关系,她索性不去管,反倒是先仗着阿白上药、无力反抗,在它头上揉了好几下,这才去洗漱。
***
“你的这个鬼差……是真够胡来的啊……”玉帝看着手里的刺客图像,感叹道。
“胡来?比起差点废掉六阎罗,这已经很中规中矩了,”阎王咬了一口手里切好的西瓜,“我就说北大帝这么想给自己找乐子,肯定不会错过皇位之争。这干涉三界中任何一界的主位继承,都是重罪。你这次可是不得不管了。”
“是啊,北大帝私自给同族下禁制,现下还干涉人界的皇位争夺,这两个理由,确实足以动手铲除了。”
“你既要铲除,那就做的干净点,”阎王扔掉瓜皮,“别以后让他出来了,继续找我手底下的鬼差的麻烦。”
玉帝:“这个放心。而且我觉得,北大帝并不是你那鬼差的对手,不过话说回来,如此一遭,我跟江百年设的局,就没什么用了啊。”
“是啊,毕竟半路杀出来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事情提前解决了。”
玉帝:“可她这样,对地府的威胁还是很大的吧。你就没有一点想废掉她的想法?”
阎王对此倒是毫不在意,“温千里从来都是顺水推舟。不招惹她的,她是理都懒得理。这种性格,与我斗不起来。而且她也不会自找麻烦与我作对。”
温千里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性子,她的每一次算计和杀戮,无非就是为了复仇或者保全自己。
她的底线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底线之上,一切随意;只有底线之下,才是心狠手辣。
阎王对此看的透透的。
玉帝:“我记得,温千里需要收服的最后一只鬼就是燕雀。她的任务都已完成,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阎王:“不怎么办。她愿意在人间待着就在人间待着,想回地府就回。她虽不走寻常路,但手里的分寸一直拿捏着呢,可比你手底下的神仙们省心多了。”
“总之你心里有数就好。”见她在此事上并不糊涂,玉帝也就不再多言,转而道:“这段时间我先回天庭处理此事。你就在人间随便逛逛?”
“还是得先去趟北边儿。那儿的鬼魂数量多的不太正常,黑白无常多次索魂都已失败。只怕是有些不好对付的东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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