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青竹院
许姜坐在铜镜前，拿出许多簪子在发髻上比划着，略微苦恼地叹了叹气。
“姑娘，”小桃无奈地开口，“您都试了了快一个时辰了！”
“小桃，”许姜道，“你看看我戴这支簪子会不会太素啊？”
“很好看，姑娘，您天生丽质，怎样都好看。”小桃恭维道。
“你说的虽有理，”许姜毫不吝啬对于自己的夸奖，“可是，这人靠衣装，还是不能草率的。”
小桃，“……”
“算了，就这支吧！”许姜自言自语道。
“……”
“三妹妹！”许姜刚穿戴好便听见门外许言风风火火地跑来，“你可收拾好了？”
许姜走出去道，“好了。”
“哇，三妹妹。”许言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今日真好看！”
许姜笑笑，“多谢二姐姐。”
许言靠近她，在她耳边小声道，“打扮这么好看，可要去见你那位心上人？”
许姜小脸一红，“行了，二姐姐，我们快去找祖母她们吧，不然她们都要等急了！”
“是是是，”许言笑道，“瞧瞧，我们的姜妹妹都不好意思了。”
昭花节是北安特有的节日，这一日，年轻的公子的姑娘可以冲破世俗，互诉心意。
临近傍晚，肇京城人山人海，湖边万盏明灯，叫卖声，吆喝声自成一片，好不热闹。
许姜扶着小桃的手下了马车。
许言跳下车，东望望西望望，激动道，“三妹妹，人来了吗？”
许姜皱眉，他没来。
湖边的摊贩众多，许言馋的不行，“三妹妹，可想去吃一碗画眉酒？”
许姜摇头，“我不想去。”
许言咂舌，“你真的不去？那我自己去喽！”
许姜点点头。
她站在湖边，看着波光粼粼，许家的长辈不爱凑年轻人的热闹，只是在不远处的望江楼饮茶，许柔不喜欢和她们一起，便去了别处逛，许言去吃小食，眼下这里只有她一人。
她有些失望，因为他还是没来。
“姐姐可要买个河灯？”
许姜闻声望去，却见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手中拿着精巧的河灯。
许姜蹲下温声道，“这是你做的？”
小姑娘点头，“是我做的，我的手艺可好了呢！”
许姜看着她手中兔子样式的河灯，道，“那我要这个吧！”
小姑娘兴冲冲得接了银两，“姐姐，河灯可灵了呢！您要是有什么心愿，都是可以许的！”
许姜笑笑。
这个时辰夜湖面上的河灯越来越多。许姜来到湖畔，轻轻地将河灯放了进去。
花灯阑珊，她回头之际终于看到了玄非。
她远远看着他，“你来了？”
他点头，“不好意思，刚才有事来迟了。”
“这样啊？”她嘟了嘟嘴，“那你可要买河灯？”
少年局促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必。”
冷漠，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
“哎呀！”许姜靠近他，“河灯很灵的，一年可就这么一次机会，你就试试嘛！”
“我不信这个。”
“你这个人可真是够无趣的，”许姜不高兴道，“真的可以实现愿望的。”
玄非看向笑脸扑扑的许姜，道“什么都会实现吗？”不知道是在问谁。
“当然！”许姜拉住他的手，往不远处的商贩处走去。
她小小的手握住他，玄非感到了一股奇怪的触感，延至心头，他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了……
许姜又同玄非一起放了盏河灯，这一次她河灯上写了一行字。
惟愿与君白首不离，这是她的心愿。
她写好后，歪头看身边的少年，他依旧低着头，夜色降临，她看的不大清楚，不自觉靠他更近了些。
少年视若无睹，手上的动作没有停。
许姜凑过去，温声道，“你写了什么？”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不是你说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姜，“……”
“刚才你不是不信吗？”
“既然都放了，自然是要相信的。”玄非放下河灯，看向她。
许姜语塞，好吧，是她说的。
许姜提着裙摆走近湖边，少年看着她的背影，唇角轻勾。
“瞧瞧，这眼神都要长人家身上了，还不承认吗？”
身后，走来一位雍容的妇人，正是梁王妃。
“姑母？”玄非疑惑看她，“您怎么也来了？”
“怎么？你允许你们小情侣出来放河灯，我老人家就不可以啊？”梁王妃打趣道。
玄非，“……”
梁王妃笑道，“姜丫头长的如花似玉，又温柔可人，也不怪你心动。”
“不过，”梁王妃忽然皱眉，“你的真实身份可告诉她了？”
玄非僵在原地，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看到玄非的脸色，梁王妃叹气，“这丫头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骨子里烈着呢，此事也算是桩麻烦事。”
河面上，两盏河灯缓缓而下。
玄非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梁王妃笑意更盛，“当真，看出不来你也会有如此觉悟！”
不远处，许姜转头，正好看见梁王妃。走过去，欣喜道，“姨母！”
梁王妃笑着招手。看了眼身旁的少年，冷淡道，“这位小哥不知能否先离开，我有话同姜丫头说。”
“……”
玄非黑着脸离开了。
梁王妃拉住许姜的手，看向玄非，道，“你同那位小哥是什么关系？”
“从前是我的侍卫，现在应该是…额，朋友吧！”许姜如实答到。
“我看不仅仅是朋友吧？他可是你的心上人？”
“姨母怎么知道？”
许姜一愣，没想到梁王妃如此直接。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一时发窘。
梁王妃失笑，“姨母是过来人，自然清楚你们小姑娘的心思。”
许姜耳根微红。
“瞧瞧，还害羞了呢？”梁王妃轻点许姜的额头，“不过，姨母看来你们也很是相配呢！”
“可是，”许姜纠结道，“姨母不会觉得我不矜持吗？”北安的风俗如此，男女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
“怎会？”梁王妃道，“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太严厉了些，女子追寻自己的幸福，也是值得骄傲的，在陇珺，就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真的吗？”许姜惊喜道，陇珺是西秦的皇城，传闻那里民风开放，是个富庶美好的地方，尽管她是北安人，但她对于北安的某些习俗也是不认同的。相反，她很想去陇珺看看。
“自然。”梁王妃笑道，目光中却闪过些许落寞，她是西秦人，却远嫁至此，说不想念家乡绝对是假的。
“姜丫头，人这一辈子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千万不要错过了。”梁王妃语重心长道。
许姜看着不远处某人的背影，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有个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许柔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人潮拥挤，将她与冰巧冲散了。
“姑娘？”冰巧在人群中慌乱地喊着，可是就是看不见许柔的身影。
这头，许柔也是同样的光景，好容易走了出来，却也找不到冰巧。
人越来越多，眼看着就要摔倒，忽然她感觉有人托住了她的双臂。
许柔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极为好看的面庞，那人身材凛凛，相貌不凡。
那人勾唇浅笑，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些，“姑娘，没事吧？”
“没，没事。”许柔结结巴巴道。
“恕在下唐突了，”那人温柔道，许柔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他搂在了怀里，整个身子就这样凭空掠起，许柔听到了耳边呼呼的风声，此时她已经远离了人群。
她就这样呆呆地由他搂着，目光紧紧地落在他的侧脸，就连何时落了地都不知晓。
“姑娘？”那人叫许柔没有反应，开口唤道。
“啊？”许柔这才反应过来，注意到自己还在那人的怀里，连忙分开了些，原本没有血色的双颊上染上了些许绯色。
“多谢这位公子。”许柔道。
“姑娘客气，”那人唇角含笑，“举手之劳罢了，还望姑娘莫怪在下唐突。”
“怎会？”许柔斩钉截铁道，“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今日我也是会很麻烦。”
那人笑道，“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方才姑娘与侍女走散的地方。”
“多谢。”许柔道。
那人眉眼含笑，“既然姑娘没事，那在下就先走了。”
说完，便不带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开，许柔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道，“我姓许，单名一个柔字，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日后定当好好报答！”
男子淡然开口，“报答就不必了，在下周祁正！”
许柔呆呆地看着周祁正离开，眉眼间都是欣喜。都说一遇误终身，后来的后来，许柔一直都在想如果最开始的相遇不会如此难忘，是不是后来就不会那么痛苦？
湖畔依旧热闹，二人并立走着。
“你，最近怎么样？”许姜忽然开口，看向他。
“很好。”他淡然道。
许姜促狭地点了点头，“你同那位翡翠阁的掌柜认识吗？”
玄非停下脚步，正色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就是有些好奇，以前似乎没听你提起他。”许姜道。
“小的时候认识，最近来肇京正好遇见。”他道。
“这样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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