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对于邱玉婵来说, 足可谓是应付自如。
但问题是,此刻她可不是在跟合作伙伴在逛花街、游柳巷、赏美人的啊!
她分明是在跟文才兄一起出来过端午的,可是她的文才兄, 已经被这些姑娘挤到人堆外面去了啊!
邱玉婵费了好大的劲, 几乎将自己口花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也片叶不沾身地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 就看到从最近的卖香包的摊位上折返的马文才。
“来得正好。”他说,然后就当着这么多小姑娘的面,亲自将手上拎着的藏蓝色的小香包系到了邱玉婵的腰带上。
“诶?”邱玉婵发出了猝不及防的疑惑声,却也没在人前阻止他的动作。
她就这么配合地张开双手、站在原地,看着马文才将他手上别致可爱的粽子形状的小香包系到了她的身上。
系完香包以后,马文才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
等他欣赏够了,他才宣誓主权一般地托着邱玉婵的肩膀,自然地将人转了个向, 让她面向刚刚那些如狼似虎地包围着她的姑娘们, “看到了吗?她的身上已经佩有香包了,不再需要你们送的了。所以接下来,还请姑娘们离我们远一点。”
这些作风彪悍的姑娘们, 从来都只被比她们更彪悍的姑娘抢走过中意的人, 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阵仗?
她们面面相觑, 视线最终汇集到了一个在这个姑娘团体中, 长相和行事都相对成熟一些的一个姑娘身上。
可是这位被寄予众望的小镇姑娘, 却十分罕见地诧异地张开小嘴。
她的视线在邱玉婵和马文才两个人身上几经流连,最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神色复杂地就招呼着姑娘们离开了。
只是在临走之前,她还是十分不甘心地尝试了最后一次。
“喂,”这个姑娘的头上盘着灵巧的发髻、簪着精致的发梳。肌肤微黑, 但是搭配上她大胆泼辣的性格,深色的肌肤倒是显得她别有一番风情。
此时她高举着手上的菱形小香包,不服气的小表情里,多了一丝倔强的意味,“这个,你当真不要吗?”
这么多姑娘里面,有奔着马文才来的,也有奔着邱玉婵来的。只是那个俊美少年的脾气着实是有些暴躁,所以她们在过程中欣赏过两位美少年的颜值以后,最后总是会选择把香包送给邱玉婵。
这个姑娘虽然混迹在这些人之间,但是区别于部分喜欢马文才的姑娘们、和一部分同时想要欣赏这两个人的颜值的姑娘们,她从头到尾都是奔着邱玉婵一个人来的。
她就是喜欢少年漂亮的长相!
就算这个端午香包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或者说正是因为它只是一个普通的节日香包,小姑娘才能这样大胆地把它送出去。
她当然是希望少年收下它的啦!
可是……小姑娘咬唇看向邱玉婵身边的马文才,怎么就突然冒出了这么个程咬金来了呢!
她隐隐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方才那般亲密的举止,好像有点符合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个……龙阳之好。
可是,这万一要是那个高个儿少年的单相思呢?不管怎么样,她总是要为自己争取一二的!
所以,她就勇敢地当着这么多小姑娘的面,再次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了!
邱玉婵很珍惜这样的心意,所以她每一次拒绝这样真诚的人的时候,她的表情总是十分的认真,声音更是十二万分的温柔。
因为每一个温柔真诚的小姑娘,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不要啦,”她嘴上说着拒绝的话,眼底的波光却是暖暖融融的,声音也像是饮过春日的花蜜一样的清甜,“香包,我只要有这一个就够啦。”
明明是被人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小姑娘的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觉得难堪或难受。甚至是与之正相反的,方才她明明只是想要求一个答案的,如今心里却突然涌上了一抹冲动的心绪。
“那好吧,”她将双手负在身后,“那你七夕的时候会下山吗?到时候你在观鹊桥找我,我给你我亲手绣的香囊啊!”
说着,她看了马文才一眼,“这个,你应该也只要有一个就够了吧?”
“诶?”邱玉婵属实是被震惊到了。
在这个时代,七夕送香囊就跟她们那儿的情人节送巧克力差不多,都是姑娘家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就是在委婉含蓄的姑娘,也可以在七夕这一天,给心上人送上自己亲手绣的香囊,委婉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位姑娘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了吧!这里的民风原来是这么开放的吗?她当众拒绝的话,小姑娘会下不来台吗?
邱玉婵只犹豫了一秒的功夫,那个小姑娘就狡黠地带着姑娘们离开了。
“哎——”她还想将人叫住。
可是跟在那位姑娘身后的其她姑娘们却也跟着转过头来,“公子,七夕的时候,你可一定要下山来啊!”
“到时候我们也把荷包送给你!”
“你可一定要收下啊!”
“我们跟知秋姐姐不一样,你要是喜欢,可以把我们送的荷包通通都收下!”
最后这位喊话的小姑娘,被其她小姑娘玩笑似的轻拍了一下,一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她们每年都会在镇上派发香包,主要是送给那些外地的游客和落松山上的学子们。
一来是为了打开名气、招揽生意;二是向万松书院的山长表达镇民们的谢意和敬意。
端午的香包其实真的没有多少特别的含义,只是她们在镇上待了这么些年,见过不少或俊、或丑、或平凡的学子们;容貌华美到这两个少年这般的,还真是她们第一次见!
所以一个个的,才凑热闹似的聚在一起,想要借送香包的名义欣赏一下美少年。
刚开始的时候,无论是那个因为被姑娘们包围而窘迫,还是那个在姑娘堆里游刃有余的少年,他们两个真是各有各的魅力。
可是那样桃花一样的少年,温柔又疏远地拒绝她们之中最出色的知秋姐姐的时候,站在蔺知秋身后的她们,也难以避免地被邱玉婵魅力全开的样子给惊艳到了!
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温柔、这么漂亮的小少年啊?
朝她们温柔地晃动那个藏蓝色香包时的样子,笑起来时的样子,眼睛里好像有被阳光晒化的蜜糖在流淌时的样子,都好美也好动人啊!
所以蔺知秋说要送他七夕荷包的时候,她们每一个人都不觉得有问题,甚至特别能体会到知秋姐姐的心境——她们也想给这个美少年送荷包!
即使最后被他拒绝了,这也一定会是她们生命中一段非常美好且值得珍惜的回忆!
——都要送荷包?难不成七夕送荷包在落松镇不是什么表明心意的方式?而又是一个不为人知的习俗?
邱玉婵转头,就求知若渴的眼神看向马文才——文才兄,你们杭州的习俗,真的跟我们那里的不一样吗?
可是这一次,马文才却没有同她心有灵犀。
他抱着手臂,“看什么?不就是亲手做的荷包吗?回去我就去学!”
邱玉婵被他吓得一个激灵,“文才兄,不要把你的胜负欲用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啊!”
拜托,光是想象马文才拿着绣花针的画面,邱玉婵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马文才却不觉得这有什么,他认真地看着邱玉婵的双眼,“那你,会收下她们送给你的荷包吗?”
“当然不会!”邱玉婵想也不想地否认,然后又开始口花花道,“这种东西,肯定只能接受自己未来的媳妇儿送的啊。”
“是吗?”不知怎么的,马文才突然就觉得有些脸热。
香包虽然不似荷包,但是这种小物件……
没等他想到更深更远的地方,邱玉婵就一边打量着端午节时、街上与众不同的装饰和氛围,一边随口答道,“正常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不一样,我喜欢别人的媳妇儿送给我的荷包。”
瞬间,马文才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似的,整个人都是懵逼和震惊的。
他拉着邱玉婵的手,强行把她的身子和视野转过来,他难以置信道,“你还跟有夫之妇有牵连!”
他以为男女通吃就已经是极限了!难道他还是高估了这家伙的节操不成?
邱玉婵也被他问得懵了一瞬,然后才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文才兄,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的意思是,我身上佩戴的荷包都是我娘她给我绣的。”
邱玉婵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古时候的刺绣,她一直都觉得这是一门优秀且值得大家传承下去的技艺。
奈何她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好遗憾放弃。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给她开的另一扇窗,虽然她自个儿是不会绣荷包,但是每年七夕的时候,都会一堆会绣荷包的姑娘给她送荷包。
马文才听了她的解释以后,又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更生气了,“你还说我?你也不想想,你刚刚都跟我说了些什么话?”
邱玉婵仔细回忆了一下二人之间的对话,突然发现,文才兄他会误会,好像真的是她的锅啊?
都怪她爹,平日里没事儿老爱跟她针对、给她喂狗粮。作为反击,邱玉婵没少在他跟前同他提“你媳妇儿又为我做了什么什么”“我身上穿着的衣服,可是你媳妇儿亲手为我缝制的”等句式。
一时养成了习惯,这一个没留神,不就让人给误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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