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邱玉婵怎么可能答应他?

    可是就在她在脑海中组织语言,打算把自己的腰带委婉又不失坚决地从马文才手里哄回来的时候,围观的孔书易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玉蟾兄、文才兄,你们俩的关系可真好啊。”

    他一副十分羡慕的表情,“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交到像你们两个这样的知交好友。”

    于是邱玉婵推拒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在场的两个真正的大男人,一个主动提出说要帮她系腰带,一个没有丁点异样目光,反而在一旁表示羡慕?

    怎么?难道这才是男人跟男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是她太过敏感了不成?

    就是这么一迟疑的功夫,马文才已经麻溜地把她原本系好的腰带给解下了。

    他虽然没有干过帮人系腰带的活儿,但是十字结而已,这不是有手就行?

    马文才的手一动、一转、一缠,第一个结就打好了。

    行吧——邱玉婵麻木地想着,反正都已经在打结了,她这个时候才拒绝,岂非是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

    邱玉婵想让正在发生的奇怪的事件快点过去,马文才却惊诧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邱玉蟾你的腰……”

    他紧了紧手上的腰带,意味不明地抬起头来,“——真的好细啊。这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不盈一握?”

    书院的校服不显曲线,马文才也是直到今天才留意到邱玉蟾的腰肢好像过于纤细了。

    他拼命回想夜里邱玉蟾宽衣以后的身形,这男子的体型瘦小和女子的体态轻盈可完全是两码事!

    邱玉蟾他到底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其实就是一个女儿身呢?

    只是无论他再怎么回想,也没办法确切地描绘出邱玉蟾脱去衣服以后的模样。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暗暗留意了起来。

    此刻更是故意出言试探,想要找出他女扮男装的破绽。

    ——可是没有。

    邱玉蟾非但没有半点心虚,还面带揶揄地抬起头来,“文才兄可是知好色而慕少艾了?这不盈一握——”邱玉婵默默地品味着这个词,像是每一个知道兄弟思春了的损友一般调侃道。

    马文才面色难看,再次将邱玉蟾可能是个女子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划掉,“是我措辞不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到讲堂里去吧。”

    “啧啧啧,这俗话说得好啊。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文才兄这是迫不及待了啊。”被人质疑性别,邱玉婵怎么可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这么一调侃,倒显得她的身份愈发真实合理了起来。

    马文才听了这话,本该生气发火,但他转念一想,先出言试探的那个人可是他自己。于是只好憋着这一口气,假装没听到似的埋头往前走。

    “文才兄,你别急啊,倒是等等我们两个啊。”邱玉婵也不追上去哄他,就跟着孔书易一起慢悠悠地在后边走着,嘴上还不忘招呼马文才停下来等她。

    前头的人似是终于按捺不住他的坏脾气了,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脚步却诚实地停留在了原地。

    这下却是连邱玉婵都没想到了,她还以为爱发脾气的室友会闷头跑走,然后等到了讲堂,她才能凭借着三言两语地把人哄回来。

    可他竟然停下来等她了,邱玉婵心情明朗,朗声对身旁的孔书易说:“书易兄,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不然一会儿文才兄在前面等急了,指定又要生咱们的气。”

    “好。”孔书易眨眨眼睛,跟了上去,心中却颇觉微妙。

    他总觉得马文才是那种霸道的、本公子说了就说了的类型的世家公子,原来他也会因为对着某个人说错话了而感到心虚气短。因此而忍着脾气、任由玉蟾兄在他那里找回场子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走到讲堂,面上却神奇地丝毫没有冷场。

    等到了讲堂,三人在门外就听到了内里喧闹的声音。

    孔书易的声音里透着跃跃欲试,“怎么了,怎么了?里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今天又有热闹可以瞧了吗?”

    说着就拉起了邱玉婵的手,迫不及待地钻进讲堂里去了。

    以邱玉婵和马文才的反应能力,都没能防备得住他这手!

    邱玉婵倒是挺无所谓的,就是后悔没把马文才一起拉进来。小室友的心思那么敏感,不会又觉得自己被孤立了吧?

    那孤立的马大公子不出意外地被气得咬牙切齿!

    孔书易你没有自己的室友吗?做什么要拉着别人的室友到处跑?

    他心下打定主意,今后绝不会再给孔书易留下任何一丝趁虚而入的机会!这才跟着一起走进了讲堂里。

    邱玉婵被孔书易拉着走进讲堂以后,才发现被众人包围起来的竟然是她和马文才的座位!

    邱玉婵眼皮子一跳,出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看了半天好戏的众人这才兴奋地回过来头来,“玉蟾兄!”

    “玉蟾兄你来了!”

    “文才兄,还有文才兄!”

    “文才兄也来了!”

    “这下好了,人都到齐了,可以……”

    邱玉婵严重怀疑他想说的是“可以看好戏了”。

    马文才显然也被讲堂内熙熙攘攘的声音吵得不轻,再加上邱玉婵当着他的面被拉走的缘故,这会儿他的面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让开。”他冷着脸说道。

    围观的学子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了人群正中心处的二人——却是卢鸿远和齐文斌。

    “你们两个,”这会儿发声的人是邱玉婵,“在我和文才兄的座位上干什么呢?”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昨天上午他们离开时还是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书案和坐垫,都令人绝望地变得花里胡哨了起来。

    更令人绝望的是——坐垫被换的人只有她!

    马文才的座位上,只是简简单单地被人摆上了一朵花而已!

    邱玉婵霎时间青筋暴起,只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整她!

    因为不尽相同的缘由,邱玉婵和马文才同时摆出了一张臭脸。再加上他们今日进讲堂,又不是同时出现,齐文斌心里顿时有了信心!

    看来他们两个还没有和好,这正是自己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啊!

    孔书易这家伙,昨日故意劝他不要接近,今天他自己还不是攀上了邱玉蟾?

    被骂被打算什么?只要能往上爬,再下贱、再卑微的举动他也能干出来!只等来日他爬上了高位,那今日种种……哼!一切都是值得的!

    齐文斌稳住心神,高声喊了一声,“文才兄!”

    然后就满脸殷勤地走到了马文才的身边,“你没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你的座位擦过一遍了。我算过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干了,您先请入座吧。”

    闻言,邱玉婵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执着和坚韧。

    昨天才因为试图趁虚而入被马公子踹了一脚,今天就可以当做什么都发生过的样子,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

    这还不止,同为书院的学子,他却主动帮马文才整理座位,这何止是把自己的地位摆在了马文才之下?这是直接把自己定位成马文才的下人了吧?

    只是——他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齐文斌,你要讨好马文才,也麻烦你搞清楚他的座位在哪里好不好?你换了坐垫的那个位置,是我的。”快把她质朴干净、简单可爱的坐垫换回来啊!

    邱玉婵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齐文斌的审美,鲜亮至极的红色,上面还骚包地用金线绣了成团的五蝠纹。

    邱玉婵没有看不起红色和五蝠纹的意思,毕竟她这辈子的外祖母就喜欢这些鲜亮又吉利的家伙什儿。

    可是眼下是在学堂上!在一大片的灰蓝色坐垫中突兀地冒出一团大红色,这合适吗?这合适吗?!

    而且她和马文才的座位还是在讲堂第一排,简直不能再显眼了。

    想到这里,邱玉婵就有些同情马大公子。

    她偷偷开启看戏模式,想知道马文才会不会接受齐文斌的讨好。

    谁知道方才同样处于人群最中心处的卢鸿远,此时却一脸得意地背着手走了过来,“没搞错!那个位置确实是你的,那个坐垫也确实没有换错。因为——那是本公子亲自为你调换的!”

    邱玉婵:“……”小丑竟是我自己?

    ——硬了,拳头硬了。

    “不过你也不用太感动,好东西还在后头呢。”卢鸿远今日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变得恍若第一日时一般意气风发。

    他走到齐文斌面前,小声嘲笑道,“等着吧你,你个死穷酸。”

    然后一个滑步,大幅度地绕过了马文才,走到了邱玉婵面前。

    他故作神秘地凑到邱玉婵身前,还用手遮挡住自己的口形,“今天我一来就看见这家伙在这为马文才造势,光会在那儿擦擦擦,顶个屁用!哪个下人做不到?

    你再看看我,看见那个坐垫了吗?别看它外表平平无奇,坐在那上头休息,甭提多舒服了!

    中间那道缝看见了吗?从那里拨开,就能变成一个靠垫!保准你坐得比夫子还舒适!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我用它在学堂上睡了好多年了!来万松书院的时候,我特意让那些绣娘给我缝了一个新的,这个我都还没有用过呢!就先拿出来给你撑场面了。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你现在是不是很感动啊?”

    邱玉婵:“……是啊。”动了,杀心动了!

    昨天还计划着要让她跟马文才自相残杀,今天就为了她的面子,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取出来了?

    卢、鸿、远——这家伙是不是把她当傻瓜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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