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应是等了很久,头顶肩上都盖着厚厚的皑皑积雪,像是一个个的雪人。
鹿溪记忆向来不错,认出眼前的众人大部分都是上届师兄师姐,只有歌乐是跟她同届的。
歌乐白皙的小脸冻得通红,不似往日忧郁模样,一双似琉璃澄净的双眸亮晶晶,满眼期待,像个欢快的百灵鸟。
鹿溪大受震撼,她赶紧把众人迎进厅堂,这是发生了什么,竟让他们这般积极?
她不知道的是,她昨日早早走了,在夕阳橙色的余晖中,独自远去,留下个肆意洒脱的背影,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之感——极其有神君范儿。
当然,要是鹿溪知道这事,她肯定要吐槽:“她其实只是想咸鱼瘫!”
可众人不知道,他们对鹿溪的滤镜更重了,简直比猪油糊脸上还厚,他们开始赞叹着鹿溪——
“不愧是第一名!我们还在学习练剑,而她却早早地开始辅修符箓和阵法!”
“就是,我们之前还笑人家太过于狂妄,谁知道人家是实话实说,原来根本低调不住。”
“说到符箓、阵法,之前宗门里的夫子们还说,这是没有用的玩意儿,可瞧瞧,分明威力大得很嘛!”
“反正咱们练剑都不行,要不要咱也去学学阵法?”
所有在学习剑术上面受挫的人蠢蠢欲动,他们羡艳着噬灵阵的强大威力,渴望着自己也可以使出这般阵法,万一自己有这样的天赋呢?
于是,在鹿溪不知道的情况下,宗门掀起了一股学习阵法的热潮。
小孙嗅着味来,吆喝着自己压仓库而常年卖不出去的关于阵法的书,图书馆也人满为患。
众人欢欢喜喜翻开书,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写着两个字——
高深。
宗门里只有剑修!
图书馆里先祖的留下的神念,应付不过来所有人,一些人便想着来找鹿溪。
之前鹿溪向逍遥子询问可以毫不费劲让自己暖和起来的灵诀,逍遥子想了好几天,给鹿溪捣鼓出来。
于是,鹿溪捏诀,让厅堂变得温暖,又施诀给众人各掺了盏热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优美至极,宛若仙人。
众人当即被震撼:鹿溪果然厉害!
当即,鹿溪便又见众人目光灼灼,她的心猛然一跳,她真的怕极这种热切的目光,每次总没好事发生!
幸好这次是例外,他们只是单纯崇拜鹿溪。
考虑到众人在鹿溪门前生动形象地演绎了“程门立雪”,鹿溪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但她有两个问题,首先——
“大家都很富裕吗?”
众人:???
鹿溪便跟他们解释:“阵法源于人间作战队形,要布阵,首先得有兵力,对于我们来说,灵石便是我们的‘兵’,所以大家有足够的灵石吗?”
得,一句话劝退大部分人。
只有少部分富家子弟挺直腰杆,神色得意。
这其中,当属周子文的腰杆挺得最直,神色最得意,他家底丰厚,什么都缺,就不缺灵石。
他和周沐霜同属于修仙界赫赫有名的周家,不同的是,他是嫡子,而周沐霜只是旁支一族,他要学会阵法,一雪前耻,看周沐霜还敢不敢傲!
歌乐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她怯怯地拿出储物袋里的一麻袋的珍珠:“能用珍珠替代吗?”
珍珠灵气充裕,散发着绚丽光芒,便是用麻袋装着,光亮也能从缝隙里直直透出来,差点没把鹿溪眼睛闪瞎!
这珍珠可太行了!
第二个问题——
“大家知道什么是数学吗?哦,在这应该叫做算筹?”
剩下来的人全部茫然地摇头。
“那好,我们先来学习数学,再来学习阵法。”
鹿溪看的关于阵法的书,都不成个体系,就跟在炼丹一样,全凭经验,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鹿溪把内容提炼、归纳,发现可以用数学计算融会贯通。
所以,要想学好,先得把数学学好,她极有耐心地教着。
可众人兴冲冲地来,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他们以为这是条捷径,巴不得一个早上就学会,想一口气吃成胖子。
凌虚宗的基础教育匮乏到极致,可以说是除了剑术,什么也没教!
众人不仅学得极其费力,而且学了半天还发现居然还没看到阵法的影子。
大部分人便觉得,鹿溪是不想教他们,故意在耍他们呢,周子文不禁瘪了瘪嘴。
也是。
阵法多厉害?
谁甘心轻而易举地和盘托出呢?
鹿溪肯定巴不得就自己一个人学会!
周子文越想越气,便拍桌而起。
鹿溪:???
周子文恶狠狠地看着鹿溪,本想像平日那般骂嚷,可一见到鹿溪茫然的脸,他悚然意识到对面是鹿溪诶。
鹿溪诶!
连向日蛮横得不行的何荣都是她的手下败将的鹿溪诶。
他的气瞬间消了,怂得不行,伪托道:“我肚子疼得厉害,我先出去了。”
一旁的众人心想:这是个好主意呐!
众人也想走了。
于是,鹿溪便见一个个的肚子全疼了,皱眉,捂着肚子,弯腰,飞也似的溜了,再也没回来。
刚出大门,一个个“疼得厉害”的众人,眉也不皱了,腰也挺直了,纷纷精力充沛地吐槽鹿溪——
“她啊,厉害是厉害,就是人品不行,让她教我们一下,又不是很麻烦她,她不愿便算了,还极尽敷衍,仿佛很乐意,呸,什么人呐!”
“就是就是,还不如何荣呢,起码他不愿意是明明白白说出来!”
此时,他们全然忘了以前何荣对他们拳打脚踢的事了。
周子文骂得尤其厉害,他恶声道:“待鹿溪灵石用尽,我定要让人将鹿溪狠狠揍一顿!”
只有歌乐留下来了。
歌乐虽然进展缓慢,可是却极其开心的,像个小孩一样,一点儿也不在意。
众人走的时候,纷纷在心底嘲笑歌乐是傻子,竟然连鹿溪是在敷衍也没瞧出来。
骂够了鹿溪,众人开始嘲笑歌乐,谁不知道歌乐就是一个笑话?
歌乐作为一个嫡传弟子竟然打不过外门弟子!
“她肯定是走后门了!”
“对啊,他们鲛人一族,那么富裕,肯定是贿赂南阳子那个老头子,要不然怎么她的天赋怎么会测出来是上中等呢?”
“就是,就是,哪有如此弱的上中等啊,真当我们是傻子啊!”
“要我说啊,他们鲛人一族,只善治愈,向来不善于舞刀弄枪的,就乖乖当个灵宠不行吗?干嘛非得要练剑,哼,想和我们修士平起平坐,做梦呢!”
“说得好,咱宗门就是妇人之仁,就该去将他们一族攻陷的!”
正在上课的新生,见歌乐迟迟不来,卢山长的脸气得发紫,众人幸灾乐祸,可等了半天却歌乐还是没来。
有缺大德的几个上届弟子,转悠到新生那,专门通知卢山长:“歌乐去找鹿溪学剑法了,卢山长,人家这是瞧不起你那!”
一众新生笑出来了声,心想,这歌乐竟然敢瞧不起卢山长,真是心里没数!
谁不知道歌乐学了一月有余的剑,没日没夜的练,却连御剑飞行都还不会。
她再做什么美梦,以为自己练剑不行,修炼阵法就会了?
痴心妄想!
到时候,学不会,又在那里哭哭啼啼!
卢山长怒发冲冠,再也忍不住,吩咐众人:“好好练剑!”
说罢,他气势汹汹地御剑飞去鹿溪等人的宿舍,脸上阴云密布。
几个上届弟子见有热闹看,纷纷御剑,幸灾乐祸地跟上。
众新生也想去,但不敢忤逆卢山长,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急切地喊道:“师兄们,待会儿回来记得跟我们转述啊!”
因为消息有关于鹿溪,很快,便不胫而走。
许多上届弟子,剑也不练,纷纷前去练剑。
鹿溪与歌乐还不知道是“山雨欲来”。
歌乐准备收拾东西走了,她本是因为看不懂,想请鹿溪指点她一二,可鹿溪洋洋洒洒给她讲了许多,她才意识到,原来阵法也不似她想象得那么容易。
可毕竟还是能学,总归不像是练剑,她投入大把大把的时间,只是一场空。
如果有仅凭努力就能学会的东西,那便不算难,努力,对于她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她只怕转头来又是一场空。
歌乐学得很开心,并且还想学,但自觉已耽搁鹿溪太长时间,实在不好意思,决定还是自己看书。
她便想从储物袋里又掏出一麻袋珍珠送给鹿溪,可还没来得及,忽听门啪地一声被摔开。
两人转头朝门口看去,见卢山长神色阴沉,他快步走过来,猛地扇了歌乐一耳光,歌乐白皙的脸立刻肿了起来。
“你可真能呐,竟然还敢逃课!”
卢山长噼里啪啦地训起歌乐。
“你本来基础就弱,又怎么学都学不会,竟然还不想着笨鸟先飞,反而来搞什么阵法,你以为你便学得会吗?做什么美梦呢!”
歌乐泪水迅速盈眶,她沉默地垂头,温顺地听着刺耳的骂语。
众人躲在门外,探头,神色好奇地看着热闹。
鹿溪却坚定地把歌乐挡在身后,认真地道:“卢山长,我觉得你这话说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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