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几日,沈欣梅从燕厥放出的信鸽已飞到了溪石巷董华终原来的住处,留守的程勇揣着信鸽一路小跑到了福来客栈,徐彦象看完沈欣梅的消息,再一次急匆匆进了宫。

    太宸殿内,嘉廷手里拿着徐彦象呈递的纸条,陷入了沉思,殿内还站着兵部尚书罗祥甄,御史台大夫蔺泽融,户部侍郎韦光海。

    殿内安安静静,谁也不敢说话,这时余昌建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余昌建作揖说到:“陛下,出使西韩的使团那边,来消息了。”

    “快,拿上来!”嘉廷迫不及待,想看看出使团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

    嘉廷打开文书细细读着,脸上的期待全无,从失望变得绝望。一份文书、一张字条,缓缓地从嘉廷手里滑落,蔺泽融急急忙忙捡起来,和殿内众人传阅着。

    嘉廷长叹了一口气,“这场仗,就非打不可吗?”嘉廷似乎已经没了往日的帝王之气,他只希望殿内的这些人,能够群策群力,抵住西韩和燕厥的联军。

    而更让大忞雪上加霜的是,大雨已经落在了峻岖山,峻岖山山水灌入峻水,整个峻水江面,最窄处也已经扩到了三四十里,水流湍急,别说不能行舟,就是江面上的许多浮桥,也已经被冲断。

    这次的雨季,不但是有史以来最早的,也是有史以来最凶的。

    兵部尚书罗祥甄说到:“陛下,大战在即,已不可避免,使团不能再留在西韩了,西韩的阴谋已显而易见,他们就是想联合进攻我大忞,趁着大忞弱势,好让使团成为和他们谈判的代表。”

    蔺泽融听完不高兴了,“弱势?罗尚书,你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陛下,依老臣之见,使团不能撤回,如果撤回,就相当于告诉西韩,我大忞已做好开战的准备,到时候若真赤地千里,大忞的百姓可就遭殃了呀。”

    罗祥甄反驳到:“蔺大夫,秦王在陇隅边境的兵马现在孤立无援,峻水阻断援军,而燕厥和西韩,没有天灾,援兵可以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这样的战局,使团到时候连和西韩谈判的底气都没有。”

    “罗尚书,你此话何意?秦王骁勇,若能在陇隅抵挡的住西韩和燕厥联军几日,出使团便增加一份说话的权利……”

    “好了好了…”嘉廷不耐烦地打断两人的争吵,继续说到:

    “现在的大忞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峻水以北,应立即集结兵力,支援陇隅边境;峻水以南,整顿兵马。

    如果是最坏的结果,边境被破,待峻水退潮,朕便御驾亲征!”嘉廷说完,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蔺泽融劝到:“陛下,肯定还有办法,不能做这种鱼死网破的决定啊。”蔺泽融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转向韦光海和徐彦象:“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韦光海似乎早已经准备好要说什么了,“陛下,雨季提前,来势汹汹,恕臣无能,未寻得能救大忞财政的速效之法,臣有罪!”韦光海跪下,嘉廷咳嗽着摆摆手示意平身。

    韦光海起身接着说道:“陛下,西韩和燕厥虽然对我大忞阻断通商,农作物、纺织物等出不去,但是臣在国库账簿上发现,尤其是禹安郡,我大忞的铁一直向燕厥流去,尤其是近两年,这个量更是加大了。”

    蔺泽融恍然大悟:“燕厥缺铁矿,西韩铁矿也只是刚够他们自己用,他们才不会管燕厥,那燕厥就只能通过大忞来获取铁打造兵刃。”

    但是嘉廷似乎并没有从这件事情中看出有什么希望,一言不发,韦光海接着说到:

    “我们可以降低或直接断绝与燕厥的铁矿石交易,从而逼迫燕厥推迟战事,来为大忞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兵部罗祥甄问道:“依韦侍郎之见,如此做法,会在什么时候让燕厥推迟战事?”

    韦光海回答道:“罗尚书,依每次燕厥的用量,粗略估计,将会在断绝铁石交易三月之后,他们会因为没有铁矿石打造和维修兵刃,不得不推迟战事。”

    嘉廷插话说到:“暂且先按韦侍郎说的做吧,但这只能是一个解一时之需的办法,这种方式,并不长久,即便推迟了战事,他们也不会就此而停止进攻。”

    嘉廷咳嗽了两声,转头对徐彦象说:“既然董华终被捕,西韩并不知情,沈欣梅这条线,现在要用起来。朕问你,如果不撤出使团,你有什么办法能助使团一臂之力?”

    徐彦象说到:“陛下,魅夜之前在西韩留下的暗探,目前没法唤醒,想要在西韩安大忞的人,更是难于登天,稍有不慎,还会给西韩落下口实。

    依卑职之见,揭露给燕厥,西韩杀害哥舒渣汗的实情,另外向使团透露董华终在大忞的情况,这样可使西韩受两国压力,没了燕厥,西韩断然不敢独自进攻。”

    嘉廷听后,问道:“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罗祥甄回到:“陛下,徐堂主之法确实可行,而且陛下曾下旨意,雨季前要在峻水以北征兵十万,如今雨季提前,征兵困难,晋王也奉陛下旨意前往各地游说,征兵的时间会缩短很多。”

    蔺泽融也连连点头,“这样甚好,如果兵不血刃就能解救大忞,那百姓可就免遭战火之害了。”

    嘉廷盯着徐彦象看了一会,缓缓说到:“那就依徐堂主之言,都退下去执行吧。”

    众人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黎芸城内,大雨倾盆,晋王马车已出黎芸城北门,前往各地游说;十八街福来客栈,徐彦象放飞了信鸽,去给沈欣梅传递消息;兵部尚书罗祥甄,写着一份又一份的文书,催着各地的征兵;韦光海已将断绝大忞与燕厥的铁矿石交易文书,给到了大忞暗探峻水船夫周先从手里,准备送去禹安郡;余昌建揣着送往西韩使团的文书,也来到了鸿胪寺。

    只可惜,西韩与燕厥的边境部队,行动实在太快了。

    西韩郭彬亲自率军四万大军向李韬奔来,薛延陀德也率领四万大军朝张思云部前进,萧章佑集结新营大军,蓄势待发。

    萧章佑骑在马上,手握长戟,听着前方战事一个接一个的军报:

    “报~,西韩四万兵马已与李将军开战。”

    “报~,燕厥薛延陀德率四万大军已至张将军五里处。”

    “报~,西韩郭彬后方五里处,又出现六万兵马。”

    “报~,舒将军发现燕厥后方已集结四万兵马。”

    萧章佑骑着马,慢慢向前走着,边走边大喊着:“将士们,有人想烧你的家,抢你的夫人,杀你的子嗣,身为大忞男儿,怎么办?”

    “杀!杀!杀!”身后跟着的三万多士兵浩浩汤汤,边走边齐声说到。

    萧章佑举起长戟大喊道:“哈哈哈,笑谈赤地覆忠骨…”

    “雄兵威名慑十方,杀!”三万多的将士接着萧章佑的话,异口同声喊到。

    只见前方尘土飞扬,像是万千猛虎呼啸而过,向李韬大营奔去。

    萧章佑赶到时,只见李韬大营外尸骸遍野,杀声不断,倒地的战马一声声绝望地长嘶,最前方的士兵踩着满地的血水,和敌军厮杀成一片。

    萧章佑一声令下,骑兵分东西两路由两侧夹击西韩军队,萧章佑率剩下军队成楔形直直冲向敌军,溅起地上的血水,肆意沾染着士兵的脸庞。

    而薛延陀德的四万兵马,却一直未动,和张思云部队就这么一直呆在原地对峙。

    眼看郭彬部队已撑不住,魏东群一道一道军令催着薛延陀德尽快与张思云开战,以分散萧章佑新营兵马解郭彬之围,而薛延陀德却仍然按兵不动。

    魏东群实在不忍心自己的四万兵马被萧章佑吞掉,立刻下令,率剩余六万人马前去解救郭彬。

    薛延陀德接到魏东群已经和萧章佑交战时,一声令下,手底下四万兵马迅速列阵,向张思云冲过来。

    张思云随即迎敌,与薛延陀德杀成一片。

    只可惜,在西北部的李韬营外,忞军已占据上风,魏东群到的时候,郭彬已被萧章佑团团围住,岌岌可危。

    但此时,萧章佑还没看到张思云部的任何一份军报,为了不让自己和西韩的人马纠缠在一起太久撤不出来,迅速下令,退掉东西两侧的骑兵,郭彬部看着包围圈开了口子,发疯似的向魏东群部溃散。

    魏东群此时,也没有收到薛延陀德的军报,救出郭彬后,也不敢妄动。

    而在张思云这边,薛延陀德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敌人,薛延陀德的四万兵马,和张思云五万兵马居然打得不相上下。

    随着燕厥弯刀兵自杀式的轮番进攻,张思云部反倒略处下风,艰难的抵抗着。

    燕厥的弯刀兵疯狂地挥舞着手里的刀,面目狰狞,就连倒地的战马,他们也要捅到断气,大忞士兵更是遭殃,只要一人倒地,便会迅速围过来三五个弯刀兵,一顿乱砍,和鬣狗无异。

    舒郝贞一直在盯着燕厥剩下的四万兵马不敢轻举妄动,听着张思云部传来一声一声忞军的惨叫,痛心疾首。

    萧章佑部队和魏东群部队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两军对峙,也没法支援张思云部。

    而就在这时,薛延陀德接到军报,魏东群已停止进攻。

    薛延陀德却邪魅一笑,鸣起了退兵鼓。这燕厥人退兵确实有一套,前方三五百名弯刀兵自发组成死士,更加疯狂地扑来,拖住张思云部,剩下的兵马立刻转头撤走,非常顺利。

    听到薛延陀德的退兵鼓声,魏东群又气又怕,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也迅速撤军。

    萧章佑不敢再有任何逗留,迅速下令,让李韬部队前往张思云部汇合集结扎营,萧章佑重回新营,舒郝贞则继续留在原地。

    就这样,在陇隅边境打了一场稀里糊涂的仗,薛延陀德和魏东群幸好是各怀鬼胎,才让萧章佑躲过了一劫,否则这场仗,光是人数上的差距,萧章佑都很难取胜。

    薛延陀德想借机消耗西韩的实力,不然以后燕厥只能是西韩的马前卒,而魏东群则是想借薛延陀德拖住忞军,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一场仗之后,忞军除了陇隅旧营三万兵马和舒郝贞五千重骑,还剩仅仅十万兵马,尤其张思云部损耗过大。

    而魏东群也好不到哪去,十万兵马,剩下不到八万。只有薛延陀德损失最轻,只折了数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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