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河?谢文星你还是人吗!”

    “闭嘴。”

    谢文星望着幽深的河水,闭了闭眼,强忍着晕眩,边走边给肩上的人抽开背上打着活结的绳头。

    绳子被松开,背上的女人挣脱了绳索,攥着拳头就使劲捶打他的背。

    “你放开我!谢文星,你这个臭小子,狗东西,混账,呜呜……”

    冰冷刺骨的河水凉进了骨子里,谢文星咬着牙将肩上的阮思一把丢进了河水中。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人就被他丢在了河水了,但这河水不深,只是堪堪到了腰线,人也被他松了麻绳,还溺不死她。

    月色下,身下的女人手忙脚乱的从河里爬了起来,她摘了眼上的布条,全身透湿小脸煞白,冻得牙齿发颤,泡在河水里抱着身子,像极了一只做错事被狠狠惩罚后的小猫儿。

    不,她应该是一个口腹蜜剑、虚伪狡猾的狐狸才对。

    谢文星怒火仍是未消,望着她还是觉得心口酸胀,可是,他不能真沉了她。

    阮思全身冰冷,她身子僵硬的站在并不深的河水中,满是茫然。

    ……她还以为,谢文星已经扛着她去了河中央,谁知两人距离河边不过几米来远。

    阮思怔怔的去看月色下身姿颀长的影子。

    眼前的人在夜色下影影绰绰,面对着她一动不动,像个鬼魅一般。

    阮思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对她抱有杀意。

    心中依旧占据着悚然,她一边喘着气儿,一边颤抖着声音:“我解释,我现在就解释,你别动手。”

    两人都泡在河水里,眼前的少年晃了一下身子,突然就抬起手来。

    阮思本能一退,却见他手往身后指着,粗声粗气地哑着声:“不用解释了,杀了你我嫌手脏,你滚吧!”

    他继续一字一句说出冷冰冰的话:“这辈子,就算我倒霉,从今以后,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永不相见!”

    夜风吹过,激起阮思阵阵鸡皮疙瘩,她咬着唇,含着满眼震惊,踌躇的看了他一眼:“当真?”

    他一路追到了这里,好不容易捉住了人,明明气得要死,却说要放了她?被戴了绿帽的事就彻底释然了?

    “滚呐,真想死吗?”眼前的人吼了出来。

    阮思身子一抖。

    她自认为自己是一棵求生欲旺盛的小草,虽然她不知道谢文星怎么变了卦要好心放她一命,但是她当然得抓住这个时机赶紧跑。

    她小心翼翼地避过谢文星,拔腿就往河边跑。

    谢文星全身冰冷,脚步虚浮绵软,却死死地硬撑着,听着身后溅起哗啦的水声。

    她,真就毫不犹豫的跑了。

    心就像被握住一样,连呼吸都觉得吃力起来。

    滚吧滚吧,欺骗他感情的女人。

    谢文星咬着唇瓣,仰起头自嘲的扬了嘴角,眨了眨眼角泛起的最后一点儿热意。

    一个恍惚,天地为之一转。

    冰凉的河水彻底包裹着他的时候,他只有冷和困。

    这一路来,几天几夜没合过眼,饿的也已经麻木,他一直在强撑着。

    可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眼皮也忍不住的阖上,意识慢慢消散了。

    黑暗如同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少年再无力抵抗,卸下了所有的力气。

    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唇瓣上,不停地对着他吹着气儿。

    耳边隐隐约约有什么声音。

    “你大爷的!”

    “谢文星,你他妈醒醒!”

    少年意识涣散,随着胸腔的按压而吐出几口水来,可连声音都发不出,又彻底昏迷过去。

    夜风阵阵吹过,带着阮思牙齿间发出的冷颤声呼呼吹去。

    昏迷不醒的臭小子就被她艰难的托上了马背,阮思就牵着那匹老马,不知在黑灯瞎火的路上摔了多少跤,硬撑着不知走了多少路,才敲响了山野里一户人家的门扉。

    ……

    老天爷总爱造化弄人,不久前两人还是隔着深仇大恨,现在,阮思嫌弃的给昏死的少年渡着滚热的姜茶。

    “婆婆,打扰您了,已经没事了,您去歇息吧。”阮思擦了擦嘴,微微有些窘迫。

    身旁就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婆婆,婆婆心善,半夜给他们开门后,不仅愿意收留他们,还拿了以前的衣衫给他们换下,去厨房熬了姜汤端过来给他们喝。

    “好,我就先回房了,这碗姜汤你趁热喝,也要顾着自己,婆婆就在隔壁屋,如果你还有什么事情就喊一声啊。”

    阮思感激的点点头,接过了老人家手里冒着热气的碗。

    老婆婆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阮思咕咚咕咚喝完了姜汤后,就钻进了紧实的被窝,身侧少年的身体就像块冰,阮思咬紧牙关,哆嗦的抱着他捂了一夜。

    “我才倒霉,倒了八辈子霉。”

    阮思面容的擦伤刚好全没多久,现在又添了新伤。

    她穿着暗色的粗布衣衫,龇牙咧嘴的摸着昨夜走夜路而磕破皮的下巴,回头恶狠狠的望了一眼床榻上依旧睡的昏沉的少年。

    少年肤色苍白如雪,闭着双眸睡的昏沉,眉眼尽是深深的疲惫。

    “小伙子,快醒醒,你媳妇跑了。”

    少年被人摇晃了半晌,晕晕乎乎的睁开眼睛。

    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瞅着他:“醒啦?好点没?”

    谢文星揉着眼坐起来,往四周看了半晌,表情微懵。

    老妇人叹着气,多多少少有些看不下去了:“小伙子你别发呆了,那个姓阮的姑娘是你媳妇吧?你们拜过堂了没?”

    阮阮湘玉?!

    大片大片的记忆涌入脑海,谢文星表情有些古怪。

    昨日在河边昏迷后,他模模糊糊的记得,是……阮湘玉救了他。

    还亲了他给他渡气。

    “你们拜过堂了没?”老妇人又问了一声。

    谢文星咽了咽口水:“拜……拜过”

    老妇人:“那我没说错话啊,小伙子,你媳妇刚才走了,我老婆子拦都但不住啊。”

    这话就像一根猛刺,扎的谢文星生疼。

    谢文星往门口盯着,讷讷地开口:“走了就走了呗。”

    “哟,怎么一副没有良心的样子,怪不得你媳妇非要走呢,跟了个不会疼人的男人在一起不还一辈子受委屈啊。”

    谢文星一噎,老妇人脸上的褶子皱起来,瞅着他摇摇头,表情带着明显的鄙夷。

    谢文星忍着气,哼了一声,生硬解释:“这位阿婆,您别这么看着我,是她变了心,和野男人跑了不要我的。”

    谁知老妇人脸上的表情却更鄙夷了:“年轻人,你瞎我老婆子可不瞎。”

    谢文星:“……”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对年轻夫妇闹了什么别扭,但你媳妇啊,是真心对你好啊。”

    “真心对我好?”少年面皮一扭,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

    老妇人缓缓解释:“昨儿三更半夜,你媳妇就背着你使劲的敲门,当时进了屋,我老婆子都吓坏了。你媳妇脸色煞白煞白的,磕的一下巴血,全身也是冰冻子一样硬,却是先给你换下了透湿的衣服,给你裹了被子后再顾着自己。”

    谢文星低头望着自己的粗布衣裳,抿紧了唇。

    “后来我煮好了姜汤,那时你是一点儿都喝不进去啊,是你媳妇一口一口的用嘴给你灌的,一碗汤足足渡了半个时辰,也是等你喝完了自己才喝,这些你知道不”

    谢文星呼吸短促了些:“……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昨夜要不是你媳妇,你早就到了阎王殿报道了吧。”

    老妇人再次摇摇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媳妇若真做出那种事来,变了心和野男人跑了,肯定想着你死了才好呢,怎么还会费尽心机的救你?”

    “门口那匹马还在呢,这姑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临走的时候还说已经和你一刀两断了,叫你回老家去,不要再寻她了……啧啧,你还是快骑马去追吧。”

    谢文星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的确,昨天晚上,阮湘玉本来是撒腿跑了的,可后来却又折返回来救了他。

    关于她的过往,仍历历在目,女子在水底捞着他的身影依旧烙在脑海里。

    谢文星的心不断缩紧,一点一点儿窒息的疼。

    ……

    后来有人劝他,既然他已经被阮湘玉赖上了,两人都成了婚拜了堂,就将就将就过一辈子得了。

    将就?不,不是将就,若是真的能和阮湘玉过一辈子,他发自真心的欢喜。

    可是,他想不通,阮湘玉以前明明就那么喜欢他,怎么……在一起后就不好好珍惜了,反而不惜让人传了假死的消息远奔边境,不管不顾的纠缠三皇子去了?

    他三哥有什么好?

    他咬着牙穿鞋,心里止不住地发酸。

    什么刀子嘴豆腐心,她阮湘玉说不定就是认真的,真想和他断了情意,找他三哥去了。

    这女人,见一个爱一个,见了他三哥就移情别恋……就算她以前那般喜欢他,可现在心里分量最重的,肯定是他三哥了。

    这几日来,心底本就藏着的酸意此刻像是激流勇进的洪水,不可抑制的奔涌出来。

    昨夜,他本就是带着浓浓的不甘强忍着才放了她,今日,他就算是抢也要把人给抢回去。

    阮湘玉,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女人,还想跟着冷景明去边境过着二人世界?

    不可能!

    耳边的老婆婆还在念叨着:“你们不是附近的人吧?附近有钱的人家都被马匪洗劫过了,马匪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连村子也不放过!在半年前,这儿就被马匪扫荡了一遍,杀伤抢夺,抢了好些女人去,幸好我的女儿已嫁到别地儿了,唉,可恶的马匪……这朝廷也不管管,这南方这边啊,都乱的不行,边境那儿更是……”

    老婆婆唉声叹气的怨艾着,望着眼前浑身透露着贵气的清隽少年人,好奇的问:“你骑马打哪儿来呀?做什么营生的呀”

    谢文星身子微僵,他板直着背:“我是中州那边来的……”

    至于什么营生,他一下子就顿住了。

    他生来便是世子,不愁吃不愁穿的,以后更是承袭他老子的侯位,等着被朝廷养着就行……此刻,他才猛地清明,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会如同一个废物一样不成气候。

    “中州啊……”老妇人止了声。

    阮思头脑昏沉的走着,她摸了摸额头,果然,凉的很。

    可她得快点回去才行,阮思脑子里编织着回去后和男主解释的假话,又想着怎样才能毫无痕迹的避开谢文星那人。

    视线都眩晕起来,阮思捡了一根粗树枝,撑着手肘走。

    走了小会儿不到,身后就响起了马蹄声。

    一回过头,阮思立即吓的丢了木头,像是身后有恶犬一般,她握着拳头就迈着腿往前跑。

    “阮湘玉!”

    身后马上的少年怒不可遏的喊着她。

    不能被追上,被追上她这辈子就看到尽头了。

    阮思心脏砰砰砰跳,使出了平生吃奶的力气,却一个不甚,掉了一只鞋。

    一个趔趄,却没能让她停下,她脑子空白,就想着快逃。

    她裸着一只光脚丫,继续大踏步向前冲。

    “阮湘玉!”

    谢文星在身后气得想笑,他磨着牙槽,气冲冲的喊着她。

    他就这么可怕?鞋跑掉了也不捡?还要跑?

    少年人的怒气就这么一下子被激起了,谢文星骑着马直勾勾的盯着她,直到一把将她捞起,圈在怀里,他心才略微好受了些。

    他勒了缰绳,任由着怀里的阮思不安分的反抗。

    调转马头,他开始慢悠悠的回头去找她的鞋。

    阮思坐在马上,被他紧紧的砸着,此刻内心已经找不到好的词语能够形容了。

    她像一条脱了水的鱼,无力的被少年从马上抱了下来。

    少年就将她放在石墩上,蹲下身子给她穿鞋。

    少年低垂着一双熟悉的星眸,抿着唇,绷着脸皮。

    糟了糟了,阮思心才彻底慌了神。

    他妈的,还追来,他不会……

    昨夜,她的确是拼命的跑的,结果好死不死回了个头看了看。

    就看见泛着夜光的河面上一个人影也没了。

    人见到鬼受到的惊吓也不过如此,阮思这一晚,就是不停的惊吓。

    而系统竟又突兀的在脑海里出声播报男配生命值……70……50……30……

    许是这小子好歹为她捉过两尾鱼,所以才使得她咬咬牙,又冲进了河里。

    ……

    “你昨夜说的话还是当真的吧?”

    她踌躇了半晌,才问出了心中最不安的问题。

    阮思低头,少年皱着眉一副恼怒的模样,用袖子给她擦着满是泥巴的脚,嗓音依旧是恶声恶气的:“我昨天说的可多了,你问的是哪句?”

    阮思尴尬的只想缩回脚,可脚踝却被少年紧紧扣住了。

    “别动。”少年冷冰冰的说:“脏死了。”

    你他妈才脏呢,昨天还一身的血臭味。

    阮思心里默默吐槽着。

    “就是说放我走,然后……咳……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见啥的。”

    阮思望着他讪讪的复述。

    果然问的是这个,谢文星脸皮绷的更紧了,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抢回去的,他索性不着边际的说起别的事儿:“你知道我昨日为什么沉河里吗?”

    “为什么?”阮思咕咚了一下口水,这也是她心里想问的。

    少年仰起头,一双黑白清亮的星眸直勾勾的观着她,将手掌现出来。

    阮思抿紧了唇,他的掌心是不堪入目的血泡和绳索死死勒出的红痕。

    只听少年苦笑一声,那双好看的眼带着一丝丝的委屈与难以诉说的伤心:“阮湘玉,你可知道,这一路,我为了寻你,受了多少苦吗?”

    “昨夜,沉在河水里,我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耗尽,若不是你,我便是死。”

    少年昂起头看着她,目光坚定:“你既然又救了我一条命,又对我软了心肠,那么,你还想跑?”

    少年裂开嘴,苍白清隽的脸上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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