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叶小天所料,当他们急急赶到粮店的时候,那粮店伙计正从里边出来,“啪”地一声把一张新的粮价牌挂在了门上,乜着眼睛向他们一瞧,一副“不好意思,你来晚了”的模样。

    “他奶奶的,有没有这么邪门啊?”张泓愃这几位公子哥儿从小就没下过厨房也没逛过店铺,都是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二世祖,哪里想得到难民与粮食之间还有联动关系。

    眼见粮商坐地起价,张泓愃忿忿不平地道:“本公子还不买了呢,走,咱们另换一家粮店看看。”

    “且慢!”叶小天拦住他,苦笑道:“张兄,无商不奸啊,那不奸的都已倒闭了。眼下可拖延不得,还是赶紧买吧,用不了多久,这粮价还得涨。”

    张泓愃对叶小天倒是挺信任的,听了他的话,略一犹豫,咬牙道:“那就买!全都买成粮食,这些奸商,真他娘的生孩子没屁眼儿!”

    张泓愃一边骂着,一边从怀里掏出钱袋,有些肉痛地递给一个家丁,吩咐道:“赶紧去,全都换成粮食。”

    当张泓愃等人押运着粮食回到赈粥棚时,徐麒云带着关小坤和芮清行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嘲笑道:“怎么,瞧着粮食不如我那边多,一下子都买回来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吗?嘿嘿,想跟我斗,就等着从此退避三舍吧。“

    乔枕花和柳君央互相看看,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他们这一笑,把徐麒云等人笑得愣住了,关小坤讷讷地问道:“你们……笑什么?”

    蒯鹏有心不说,可实在是看不惯徐麒云得意洋洋的嘴脸,再说他们回来的时候那粮店已经又把粮价涨了三成,就算徐麒云他们马上赶去。恐怕等他们赶到的时候,这粮价也涨了一倍了。

    蒯鹏便道:“难民进了城,米乡遭了灾,任是哪一条,都会引起粮价大涨啊,难道你们不知道?唉!有些人呐,还总以国之栋梁自居呢,动不动就嘲讽我等是一群纨绔,却没想到比我们还不明白民间疾苦……”

    徐麒云脸色大变,怔了片刻。再也顾不得蒯鹏的挖苦,立即冲关小坤和芮清行嚷道:“快!快去买米!你们这两个蠢货……”几个人匆匆便走,身后汤显祖等人放声大笑起来。

    张泓愃眉飞色舞地道:“小公爷,我可等着你在重译楼摆酒设宴了啊!”

    等到傍晚时分,徐麒云才带着关小坤、芮清行怏怏不快地回来,身后有家丁推着一车子粮食,比起张泓愃他们先前运回的粮食,看起来数目差不多。

    徐麒云他们赶去附近粮店时,恰遇到粮食再次涨价。他们不甘心被宰,又往更远处去去寻粮店,这一耽搁,粮价涨得更高了。等他们终于下定决心要把钱全部换成粮食的时候,那些嗅觉灵敏的粮商又开始限购了。

    如此这般,他们花着高价,还得从不同的粮店一点点的购粮。这才抢购了一车粮食回来,要不然就凭他们几个人的家底儿,真比张泓愃等人殷实的多。

    一见他们回来。张泓愃等人少不得又是一通冷嘲热讽,可嘲笑过后张泓愃也是心里没底,低声埋怨蒯鹏道:“老蒯,你这人就是沉不住气,若是不点破此事,便任他们得意一天又何妨,到明日他们买的粮食更少,咱们就赢定了,现在看,胜负尚未可知呢。”

    蒯鹏自觉理亏,摸了摸鼻子,吱吱唔唔地说不出话来,汤显祖解围道:“你也不要埋怨老蒯了,若是晚上一日,不过是便宜了那些奸商赚的更多,这些大发难民财的奸商当真是面目可憎。”

    张泓愃之所以施粥济民,其实是为了和徐麒云一较高下,倒不是真的如何悲天悯人,听汤显祖这么一说,便有些悻悻地道:“那些奸商固然可恶,可若因此败在徐麒云的手里,我这脸可就丢大了。”

    汤显祖看了看粥棚下的粮食,估量了一下,按照现在敞开了供应的情况,大概只够三天半的用量,而徐麒云棚下的粮食数量也差不多,双方都有人时不时就到对方棚下查看,想把米粥弄得稀点儿做做手脚也不可能。

    汤显祖蹙眉思索片刻,眼珠一转,兴冲冲地:“如此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我倒有个好主意!”

    张泓愃赶紧问道:“什么好主意?”

    汤显祖挺起胸来,得意洋洋地道:“募捐义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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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时分,粥棚最后一次施粥后便关闭了。

    汤显祖和张泓愃等人已经商量妥了明日在鸡鸣山下义演募捐的细节,叶小天自然也要参与。他喜欢听戏,可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粉墨登场,是以也是兴致勃勃。

    汤显祖与南京城里几家剧社都有联系,去何处借服饰,表演哪些曲目,谁来饰演哪个角色,大家一一商定,便各自分头准备去了。汤显祖去剧社借服装、锣鼓乐器等,叶小天让华云飞和毛问智、太阳妹妹跟去帮忙,自与冬长老返回驿馆。

    叶小天刚一进门儿,一个驿卒便迎上来,欠身问道:“叶大人?”

    叶小天答应一声,那驿卒便欢天喜天地叫了一声,一转身便风也似地跑开了。叶小天好不纳罕,这驿卒发的什么疯,你既然在等我,总该告诉我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吧?

    叶小天和冬长老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到了自己住处,就见那驿卒眉飞色舞、叮叮当当地颠着十几枚大钱儿从院子里出来,后边紧跟着走出两人,叶小天一瞧那两人登时呆在那里。

    夏莹莹可不似叶小天一般反应,她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天,茶都换了四次了,一见叶小天,不禁悲喜交加,欢呼一声“小天哥”,便似乳燕投林一般,忘情了扑进了他的怀抱。嘤嘤地哭泣起来。

    李玄成走得不及两人迅速,此时刚从院子里出来,一见他心仪的那位姑娘扑在一个年轻男子怀里放声大哭,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这么大的姑娘,不要说是义兄,就算是亲哥哥,也不该再有如此亲昵的举动吧。

    李玄成不悦地对展凝儿道:“展姑娘,你说那人是夏姑娘的义兄?怎么他们……”

    展凝儿看到夏莹莹扑在叶小天怀里,叶小天轻拍她的肩背,柔声安慰的模样。心里酸溜溜的,便道:“是义兄啊,可你没听说过,**好做饭,干兄干妹好做亲么?”

    李玄成一听,脸登时就黑了。

    “小天哥,我回红枫湖的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

    “当然想啊!一天至少两百次。”

    “才两百次啊,不够。我要三百次!”

    “我上午想你两百次,下午想你两百次,晚上再想你两百次……”

    “呕……”

    展凝儿和李玄成都听吐了。

    夏莹莹听了却是心花怒放,只觉满腹相思、别离之苦。全都值得了了。夷狄少女率直无邪的性格在她身上体现得一览无余,她根本不在乎旁边还有展凝儿和李玄成,只顾对叶小天问寒问暖撒娇卖痴,那双柔软的手臂缠在叶小天颈上就没拿下来过。是被叶小天半拖半抱地进的院门儿。

    如果李玄成初见夏莹莹时她便是这副模样,李玄成只怕早就鄙夷不屑地走开了,可这一天相处下来。夏莹莹那山间鸣泉、雪峰白莲般大异中原女子的清丽娇俏已经深深镌刻在他的心里,如今眼见莹莹如此娇憨,他只恨被她搂住的男子不是自己,又哪里生得出半分嫌隙。

    眼见夏莹莹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叶小天,根本把他当成了一段无知无识的木头,李玄成心头又妒又恨,一直以来自以为清静恬淡的修为都飘去了三十三天之外,只得咬着牙根向他们告辞。

    奈何夏莹莹痴缠在叶小天身上,对他的离去根本毫不在乎,叶小天摆脱不了莹莹,也无法起身向他告辞,只能抱以无奈的苦笑,李玄成心魔已起,看在眼里,只当是叶小天对他的嘲讽,更是心头暗恨。

    展凝儿苦笑着把脸臭臭的李国舅送出驿馆,回到房中一看,夏莹莹已经从痴缠在叶小天身边,变成了坐到他的腿上,展凝儿的俏脸登时也臭下来,双手插腰,没好气地道:“你们够了没有,当我是死人吗?”。

    叶小天这些天被人从葫县一路押解到南京城,乏是乏了些,可先前一通大补,那血气依旧旺的很,莹莹饱受相思之苦,如今久别重逢,再顾不得矜持模样,偎进怀里一通痴缠,那富有弹性的饱满臀丘那么一摇,叶小天差点儿擦枪走火,眼见展凝儿进来,不由长出一口气:“可算来了救兵。”

    叶小天赶紧在莹莹后腰处轻轻拍了拍,示意她站起来,夏莹莹这才不情不愿地嘟着小嘴儿从他身上离开。

    叶小天抖了抖袍子,收腹含胸地站起来,向展凝儿道:“这一番,可辛苦了你。”他已听莹莹说过如何从家里离开,自然要向凝儿道谢。可这一谢,远近亲疏便分明了,展凝儿心中难过,鼻子一酸,险险流下泪来。

    为情所苦的又何止是她一个,李玄成被展凝儿送出门去,未及寒喧几句,甚至未等他登上车子,人家便匆匆返回了,被魏国公府奉若上宾的国舅爷,在人家眼里竟不如一个小小典史。

    李玄成登上车子,怅然望一眼驿墙上探出的一枝凌宵花,恨恨地自语道:“我堂堂国舅,竟被她弃如敝履!轻人如此,着实可恼。”

    转眼想起她那可人模样,一鼙一笑,莫不撩动心头情丝,些许懊恼又如雪狮子见火般尽数消融了,只得怅然长叹一声道:“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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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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