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我可以站在外面等她。”
五条悟纯真的脸上面不改色, 语速不疾不徐，一副从容淡定、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雪，先去洗澡吧。”夏油杰扭头对降谷雪温声劝道, “别太压抑了。”
洗完热水澡, 应该会舒服一点。
降谷雪先是不言语，缄默地走到落地镜旁看了眼，里面的白发少女显得有些憔悴。
原本便已极为白皙的脸蛋，现在更显苍白无力，漂亮的红瞳里也溢散着几许疲惫。
虽然如此, 却透着股异样的美。
降谷雪的手缓缓伸上自己的脸，那里之前染上了混杂着的她与真人的血。
现在, 这些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湿漉漉的白发被夏油杰扎成丸子头绑在上面，失去发型的修饰, 五官的精致却更加明显了。
“那我回房间洗澡。”降谷雪转过头对五条悟与夏油杰等人说道, “待会儿陀艮他们会过来。”
特级咒灵们会帮忙安排好他们休息的房间，房间里也基本都有浴室可以使用。
在涩谷战役之后，大家也都需要清洗一番。
洗去周身沾染的血迹与尘芥，再洗去这一身的疲惫与劳乏, 最后好好睡一觉。
降谷雪婉拒了五条悟等人之后，自己单独走到隔壁房间的门口，这是她居住过的地方。
她的房门是锁起来的。
降谷雪没有钥匙, 原因是她以前从来没有锁过房间，也没有想到过这件事。
她穿墙走进去。
壁灯的开关在右手边。
按下后，橘黄色的柔和的灯光，在侧面白墙上亮起, 将整个房间照得温暖起来。
房间里的布局与摆设与她离开时基本一致, 但从干净程度来看, 明显是有人常来整理。
没有任何地方落灰。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房间的每一处，最后定格在床边的那个角落。
有一本厚厚的书摆放在那里。
这本书之前她是见过的，就在真人房间的书架上，而现在，却被放在了她的床边。
降谷雪用手心抹了抹将要溢出来的晶莹的泪，面不改色地转身进了浴室。
脱下来的衣服，挂在长把手上。
小心翼翼地摘掉夏油杰给她系的丸子头，湿透的白色长发落下来后，肩膀与背部感觉冰凉凉的。
她将那枚发圈保存好，后面还要还给杰。
或者暂且由她收着也可以，跟杰的话似乎不用客气疏离到这种份上。
站在浴缸里，淋浴喷头的水温和落下，从发间直接滑落到身体各处。
绵密的水流，水温恰到好处。
身体与精神好像确实得到了放松，但她也会由于这种放松而过意不去……
内心总是紧绷着的。
温热的水流划过脸庞，眼角处落下的，不知是水还是泪，总觉得自己搞砸了。
这一边是真人。
除此之外，还有「通过攻略真人而获得的正面情感能量」，用以阻止毁灭性火山爆发的力量。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的任务。
洗完澡之后用白色浴巾擦干，她甚至觉得这条浴巾也是被真人洗过烘干放回来的。
一丝不苟，挂在干净整洁的浴室里。
就连边角也都对得非常整齐。
降谷雪想到这里不禁笑了笑，她没想到真人也会有这种强迫症。
笑容漾开之后，唇角缓缓往里收回来。
她的眼睛里是一种落寞，在寂静得连水流声都停止的浴室里，无人知晓。
走出去之后，她检查了自己的脸色，还有眼角残余的泪痕也抹掉了。
降谷雪穿着睡衣，在浴室外隔间的镜子前面，练习了一下微笑的弧度。
然后才开门去隔壁。
“小雪？”吉野顺平从楼梯口走上来，怯弱的少年在雨后的月光下，纯净地注视着她。
降谷雪闻言回身，保持着笑容向他打招呼。
吉野顺平慢慢走到她面前，他低头犹豫很久，才缓缓抬起手，用两指将她的微笑轻轻捏回去。
“你别总是考虑大家。”他说，“现在大家最担心的人就是你了。”
“我们每个人都很担心你。”
降谷雪微微一怔，木讷地点点头。
她跟吉野顺平一起走进会议室内，夏油杰他们围在一起，中间的桌游没人动过。
在这之前，五条悟还在十分操心地说：“明明她的情绪都已经低落成那样了。”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居然还给我们留桌游。这种时候我们怎么可能有心情玩。”
夏油杰也是分外忧愁：“得想想办法让小雪尽快好起来才行。”
降谷雪进门之后，五条悟先站起来。
“小雪，好点了吗？”他走过去将她带到沙发这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电吹风。
吹风机「呜呜」的声响，在会议室里荡开。
降谷雪坐在沙发上，五条悟站在后面耐心地给她吹头发，湿湿的发丝被撩起又放下。
热风吹袭过脑袋与脖颈，耳朵也被吹得有些热热的，身上变得越来越温暖。
夏油杰给她递了一杯热水，刚烧开不久还冒着热气，但已经被他轻轻吹凉了些许。
“想不想吃点什么？”夏油杰微弯着身体，双手扶在膝盖上与她平视，“零食还是饭菜？”
“草莓芭菲、香草冰淇淋、抹茶圣代、提拉米苏蛋糕、红丝绒慕斯、奶油大福……”
夏油杰十分无奈地转向五条悟，他拨开垂落的墨发，抬眸说道：“悟，不是在给你点餐。”
“我是在给小雪提供选择。”五条悟的声音夹杂在吹风机的呜呜声之中。
夏油杰转回来问她：“要是不想吃的话，今天早点睡一觉吧？”
“我想吃炸鸡还有烧烤。”降谷雪迟疑后轻声说。
夏油杰微微一怔，旋即温柔地笑了。
“好，我出去给你买。”
夏油杰站起来，他散落的墨色长发，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摇晃了下。
现在这个点，这附近能外送的店不多，尤其是在刚下过雨的情况下。
在降谷雪洗澡的那会儿，他就已经在网上看过了。如果是这两样东西，还是得出去买。
“杰……”
降谷雪在背后叫住他。
夏油杰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她，唯独是在面对她的时候，他的笑容才是发自内心的。
诚挚而真实。
“怎么啦？”夏油杰看见降谷雪微微发怔地看着他，极为耐心且温和地问道。
“……没有。”降谷雪迟疑片刻，“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哦。”
她原本是想说，如果需要特意出去买的话，就算了吧。
她就是被他这么一问。
像是被提醒了「可以用吃东西来缓解压力」这种方法。
但是，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夏油杰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那你等我哦。”
五条悟在沙发背后炸毛：“我好不容易给她理顺的头发被你揉乱了。”
夏油杰耸肩摊手吐舌头。
五条悟一脸无奈地别过头去。
“话说，来自横滨的那三位呢？”七海建人在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
他总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这种情况就好像当年上学的时候。
小雪明明是跟他同期入学的，但是因为跳级而变成两位学长一方的人了。
“好像之前就已经出去了。”夏油杰回应道，“可能是跟另外一位异能者有关。”
“涩泽龙彦吗？”五条悟问。
“嗯。”夏油杰道。
夏油杰出去买吃的了，七海建人这才放下掩饰作用的报纸，从单人沙发椅上站起来。
七海建人走过来在降谷雪面前蹲下。
他抬眸用金碧色的瞳孔看着她：“小雪，我真的担心坏了，以后请务必让我留下来。”
之前在涩谷的战役中，降谷雪将他单独送到外面去，自己却留下来面对危险。
七海建人伤后在外面心急如焚，但偏偏被吉野顺平、家入硝子与夜蛾正道等人拦在外面。
他知道这是小雪的意思。
但是把她留在那样危险的境地，换做谁都会非常担忧的吧。
他宁可自己拼尽全力，哪怕是牺牲性命，也想要万无一失地护她的周全。
“七海……”降谷雪低头轻声对他说，“如果当时真人杀死了你，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降谷雪有时候在想，真人会那样做吗？
七海建人微怔后点点头。他也不愿再问，她究竟是怎样知道，这些未来可能发生的事。
她总是赤诚而又神秘，强大而又脆弱。
明明是特级咒灵的实力却总是吸引人前赴后继地想要保护她。
但她似乎，确实也那样脆弱。
仿佛随时都会如若雪花一样融化凋零。
没过多久，陀艮等几名咒灵敲门，他们已经替咒术师们，准备好了今晚要使用的房间。
漏瑚不着痕迹地藏在最后面，他依然非常忌惮五条悟，现在又多了个中原中也。
但是中原中也似乎不在房间里。
“找谁呢？”伏黑甚尔躺在沙发椅上吊儿郎当的，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漏瑚被他的气场吓了一跳。
“没！”漏瑚睁着独眼下意识道。
陀艮看见伏黑甚尔之后也是冷汗涔涔，刚才准备说的话都堵在嗓子里了。
陀艮往「躲在后面的漏瑚」后面躲了躲。
伏黑甚尔一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五条悟给降谷雪吹头发，眼神散漫而慵懒，但又如同蓄势待发般危险。
他仿佛什么都不介意似的。
只是在那双深沉锐利的眼睛里，似乎散发着一种近似于玩味的情绪。
他的视线无论落在哪里，总有部分余光，保留在那名白发少女的身上。
尽管觉得这样很刺激，但伏黑甚尔依旧想要独占她。
是她先来招惹他的。
招惹了他，便不是轻易能够摆脱的……
至于五条悟和夏油杰，伏黑甚尔十二年前就赢过他们一次，这一次他也同样会赢。
其他的杂鱼，他暂时还没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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