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荔?陈荔?”
纪纭惜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晕乎乎地从枕着的臂怀里抬起头来,双颊被酒精醺醉出夕阳晕云彩的红晕。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视线朦朦胧胧地被蒙上一层水雾的玻璃。
“嗯?”
她侧靠在自己手臂上,抬着下巴软软地应声,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要抱抱。
“纭惜,恭喜你。你一定一定要狠狠地幸福。”
纪纭惜架着已经失去神志的“醉鬼”陈荔,无奈地侧目向她亲爱的新晋老公求救。
“宋宵,能不能叫个朋友来送她回家。”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来做自己的伴娘,纪纭惜右额的神经头疼地跳动着。
陈荔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一杯倒”,相反,她往往是场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那一个。
这样海量的人都能醉成这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可想而知,今天她喝了多少酒。
而这些酒,都是她一个人故意把自己灌醉的。
明明婚宴结束时送客时她还清醒得很,为了一个人,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纪纭惜望向她的眼神里既是心疼又是生气。
郁净晨推开唱厅包厢的时候,只剩下纪纭惜抱着陈荔一边听着她碎碎念一边像母亲哄孩子那样轻拍着她的背。
宋宵站在他身后,他刚刚去前台结账,回来正好碰上了他。
“怎么不进去?”
宋宵把手搭在他的肩上,郁净晨的身高比他高,他看不清昏暗包厢里仅靠着屏幕照亮的光下他的神情。
不过,光是想象,也能猜到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想起他从前常常露出虎牙的笑,竟然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嗯。”
“回来了?”
包厢里传来隔壁鬼哭狼嚎的洪亮音量,纪纭惜就知道宋宵回来了。
只是回头看到的是郁净晨毫无表情的英俊五官,她怔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开口打招呼。
怎么叫了他?
她疑惑的目光还没有落在宋宵脸上,郁净晨一个弯腰就把她身侧的陈荔公主抱抱了起来。
他轻轻颠了一下把她安稳地拢在怀里,微微蹙眉,怀里轻飘飘的体重甚至比不过一个等身高的玩偶。
她这些年,到底怎么过的。
“你……”
“我送她回去。”
“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知道。”
他和陈荔的往事,她和宋宵都心知肚明,四个人都是同个学校的校友,纪纭惜和陈荔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郁净晨是隔壁班的,而宋宵是高他们一级的学长。
所以,对于郁净晨,纪纭惜恨不得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陈荔的世界里。
他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陈荔带走,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当她想要开口呛声时,宋宵却拉住了她的手臂。
“乖,让他送陈荔回去吧。”
他搂住纪纭惜的肩膀,和她对视。
纪纭惜和他在一起分分合合这么多年,何尝不了解他的想法。
今夜他们熟悉的人都来参加婚礼了,几乎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宋宵敢叫他来接陈荔,说明他定是滴酒未沾。
更何况,就郁净晨的酒量,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典型的“一杯倒”。
再说,把陈荔交到外人的手上,他们也不放心。
“若不是我们家和荔枝家不同方向,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他送她回去的。”
宋宵听出了自家老婆大人语气里的松口,朝着郁净晨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带着陈荔走。
到了地下停车场,外面的冷飕飕的凉风往她的毛衣领子里灌入,陈荔瑟缩地往暖和的温度缩了缩。
感受到怀里的人不太安分地转动,男人搂着的臂怀更紧了紧,脚下的步伐也走得更快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尽可能地轻柔地将她抱进副驾驶的位置,注意她的脑袋没有磕碰到坚硬的车门框。
摆好她的脑袋,让她舒服地枕靠在车椅上,并细心系好安全带调低了座椅才关上车门。
行驶在空旷的车道上,暖黄色路灯照亮了回家的路。
陈荔揉了揉自己头疼的脑袋瓜子,像是沙滩上被人砸烂的西瓜一样,头疼欲裂。
起身环视了一眼周围陌生的环境,简约的日式木质装修,简单却又带着人气。
一看就不是酒店。
她从床上起身,瞥了眼贴身的睡衣,并不是自己的,脑袋里的问号越来越大。
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门外的背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那个曾经与她几乎朝夕相对的人。
“醒了,喝点温水,我去厨房给你打粥。”
他的口气熟稔得仿佛就像是从未分别的亲昵的情|人一般。
陈荔被自己荒唐的想法惊吓到,抿着嘴唇不太自在地坐在餐桌旁,捧着那杯温开水一时没有动口。
还没有刷牙,难受。
郁净晨从厨房出来,看着她呆愣愣地双手握着玻璃杯的样子,把装着热粥的陶瓷碗放在她面前。
“卫生间里有新的牙杯牙刷,白色的,你去用吧。”
“谢谢。”
郁净晨给她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她径直地朝着他指着的方向走去,反锁了门,才松了口气。
她坐在马桶座上,理了理自己混乱如麻的思绪。
她为什么会在郁净晨家?
应该是宋宵出的主意。他们做朋友这么多年,这些浅显的逻辑倒是很清晰就能想到。
郁净晨竟然回绿桉了,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是啊,他们之间已经很久不联系了,虽然还保留着联系方式,但是他几乎从来都不发自己的动态,她对他,可以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了。
从熟悉到陌生,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她对着镜子,又想起了身上的睡衣,粉色的。
应该是郁初晓的,她最喜欢粉红色,郁净晨回来了,她应该也跟着回来了。
她向来喜欢跟着她哥哥。
换衣服这事,大概率也是郁初晓帮她换的,就是不知道她去哪了。
陈荔有一种直觉和自信,这件衣服不会是他的女朋友的。
并不是陈荔习惯否定,而是按照她对郁净晨的了解,他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让她穿着他女朋友的衣服。
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她不确定。
他对她,是不是只是对待朋友的照顾。
她不得不承认,她一对上他,心就乱了。
她捧了把水冲散自己胡思乱想的想法,随手扯了卫生间的纸巾擦了擦脸。
出来的时候,郁净晨并不在餐厅,她安安静静地喝粥,等郁净晨出来,问问她的衣服在哪,换了就走。
但是,陈荔没有想到他会从外面回来,提着一袋袋子。
她还以为他在卧室,想了想,她昨晚睡的应该是郁初晓的卧室,刚刚在她房内的桌上看见了她喜欢的偶像的照片。
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可真专一啊。
“这里面是送去干洗的你的衣服。”
“好,多少钱,我转你。”
郁净晨放袋子的手顿了顿,才出声:“六十。”
如果是从前,陈荔才不会和他客气,但是他们之间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尴尬又自然的关系,就像是喉咙里噎着的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无论如何移动,都很疼。
她打开联系人列表,找到他,他的头像还是原来的那个,她给他拍的背影照。
她不想再看,直接转账后就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也不再继续吃剩下的半碗粥,提起袋子往房间里走。
“谢谢。”
第二句谢谢,客套且疏离。
郁净晨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神色不明地盯着手机里的那个转账消息。
换好了身上的衣服,她看着叠好的粉色睡衣,一时想不出要不要带回去洗。
如果带回去,难免会和他继续牵扯上,不带回去,似乎又不太合适。
“荔枝姐姐。”
清脆带着自然的撒娇,站在客厅穿着另一套粉色兔子睡衣的郁初晓睡眼惺忪地翘着凌乱的头发和她打招呼。
“小小,好久不见。”
“姐姐,你怎么都不来阅城看我呀。”
陈荔有些尴尬,只是笑笑,找了自己忙的借口糊弄过去。
郁初晓的眼神飘向坐在沙发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亲哥哥,心里直直叹气,自从爸爸去世之后,他就变成这副冰山样子,看得她心里着急。
他要是再这么被动,迟早荔枝姐姐会被别人娶走的。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亲哥不急妹妹急。
被初晓拉扯着聊东聊西聊了好些内容,陈荔这才知道初晓现在在绿桉大学读书,而郁净晨则是回来读研究生。
“姐姐,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我?我现在在做编剧。”
“编剧!那不是可以见到很多明星!”
郁初晓的眼睛里闪烁着星星,被火光点亮的火束燃烧着惊喜与热情。
谈到陈荔现在在做的工作,郁净晨才抬眼看了她一眼。
郁初晓激动地抓着她的袖子,兴奋得立马就能弹跳到房顶:“那姐姐你见过符卿遇吗!”
陈荔摇摇头,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我还没到能给他写剧本的水平,我会努力的。”
郁初晓倒也没有特别失望,还是笑嘻嘻地露出和郁净晨一般无二的虎牙。
“那说好了,姐姐如果给卿遇哥哥写剧本的话,就带我去探班好不啦。”
“好。”
若不是导演打来的电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只怕这位社交牛杂症还能拉着她天南海北再聊个半天。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姐姐,你有空约我去探班呀。”
“好。”
如果不是郁净晨的缘故,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总是元气满满的开心果妹妹,大约会一直在一起玩吧。同纪纭惜一般。
“我送你。”
“不用了……”
郁净晨不容她拒绝,拿着她的包在门口等着她。
她叹了口气,只得乖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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