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农民工们说得不太对,还是有负责他们这一块的,不过令他们不满意的,就是相关负责人——新来的副区长畅玉玲。$文学网$

    这些人是从建委接活的施工队,北崇的城建大工程没动,但小的城建活儿不少,他们就是搞基础设施建设的,平整土地、修路、盖房子以及埋设管道等等。

    反正这些活就是一天有一天没有的,建委有活儿就派,没活儿就让他们歇着,大家也都习惯了,不成想昨天听说,武水乡有几个新活儿,让市里的施工队给拿走了。

    这下,他们就不干了,找到建委去问,说这个活儿怎么不给我们干?

    建委的人回答说,畅区长指定了别的施工队,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这个不应该,我们是北崇人,他们是市里的人,几个包工头有点恼火,要是北崇人抢我的买卖,我们也就认了,这个不行,要找陈书记说道一下。

    当然,包工头也不好随便出面,他们还担心得罪了畅区长,就指派几个信得过的下面人,找陈太忠反应情况。

    “这个嘛,”陈太忠一听是这样的因果,散了一圈烟,组织一下语言,“你们的收费比他们高吗?”

    “当然应该比他们高,咱是北崇人啊,”一个汉子愣头愣脑地回答,“陈区长你说过,北崇人就要享受区里发展的红……红利。”

    “尼玛,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另一个猥琐汉子呵斥他,然后又看一眼陈书记,笑着解释,“咱们不比他们高多少,关键是花费少……他们是市里来的,用的盘缠多。”

    “高多少呢?”陈太忠也觉得这个问题挺无解的,他愿意支持北崇本地人,但是北崇人的费用高,而畅玉玲又是新官上任,估计是想要有所作为,他不好贸然打击其积极性。

    “高不了多少,我们一个工三十,他们一个工最少也得二十五,”猥琐汉子点着烟吸一口,“而且我们熟手干活,比市里的人强多了。”

    “那是,埋个管子,我们知道地下还有些啥管子,不要碰了,倒点垃圾,也知道往什么地方运,”一个中年人跟着补充,“就算临时挖个沟,田主不一定让你挖,咱本地人就好商量。”

    “嗯,继续,”陈太忠点点头,本地人在施工中,肯定有便利的一面,同等情况下,效率要更高一点。

    “新的施工队,是干交通的那帮人,”猥琐汉子继续发话,事实上,此人虽然瘦小,又是尖嘴猴腮,但是眼神很精明,“他们来干城建,活儿就糙。”

    “干……交通的?”陈太忠的眼睛一眯。

    “就是道桥的郝老板,”那个中年男人低声嘀咕一句。

    “郝向阳?”陈太忠想一想,点一点头,“行,这个事儿我知道了,回头了解一下,你们先回吧。”

    “陈老大不管饭?”猥琐汉子一呲牙,满口的黑牙,让他显得越发地猥琐。

    “我还管女人呢,走走走,”陈太忠一抬手,将他们撵出去,“马上要找畅区长了解情况,人家一个小女娃娃,你们在跟前算怎么回事?”

    他是真要跟畅玉玲谈一谈了,前文说过,畅区长上任之后,跟陈区长的交流很少,除了公事之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而这道桥公司,陈太忠是很有些印象的,他刚上任的时候,区政府被堵门,他不得不设计个枪击案,这件事里,道桥公司没起了什么好作用,

    尤其令他警惕的是,该公司老总郝向阳,应该跟葛宝玲的关系不错,现在畅副区长跟常务副混在一起,感觉这个味道不是很对。

    电话打通之后不久,畅玉玲来到了小院,此时的院子里,已经来了刘海芳、林桓、王媛媛、崔重山和林继龙。

    “第一次登书记的门蹭饭,带了一支哈瓦那雪茄,”畅区长虽然一直不怎么跟陈太忠沟通,此刻倒是微笑着,“尝个稀罕。”

    “以后再带东西上门,就不让进了啊,”陈太忠笑着回答,一时间觉得这女孩儿也不容易,丑成这样还又失恋,此刻居然笑得出来,“你跟我来,有个事情要问你一下。”

    他俩坐在大厅的屋角说事,别人也不来打扰,倒是王媛媛这红得发紫的计委主任、堂堂的三轮镇镇长兼党委书记林继龙,正在和区财政局长崔重山抢着干打下手的活儿。

    “你怎么想起来,把建委的活儿,派给郝向阳了?”陈太忠并不遮遮掩掩,直接点明主题,“下面的施工队,找我来抱屈。”

    “这活儿给谁也可以的吧?”畅玉玲愕然地看着他,“价钱差不多的……您要这么说,那我马上改过来。”

    “怎么也干完手上的活儿再说,你好歹是副区长,哪能朝令夕改?”陈太忠见她态度端正,也就懒得计较了,“葛宝玲没跟你说,这个道桥公司,曾经试图冲击区政府?”

    “说了,”畅玉玲点点头,想一想之后,她又补充,“您让她带我,葛区长也很热心地帮助我,她说区里还欠道桥公司一百多万,我就想着……给他们点活。”

    “你这真是……”陈太忠很无语地指一指她,想要说点什么吧,他又发现没什么可说的,最终叹口气,“做事之前,多想一想。”

    “您跟我说,到底错在哪儿了,我改嘛,”畅玉玲的态度,还真是端正。

    你错在哪儿了?陈太忠想一想,有些事情还真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不过人家既然问了,他就点一句,“你分管的内容,何必要夹杂别人的因素?你认为是单纯的事情……其他人未必这么看。”

    “我只是想帮她分忧解难,”畅玉玲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大家是同事,不是应该互相帮忙吗?”

    我就跟你说不清楚,陈太忠生出一股无力感来,“优先照顾本地人,是区里对北崇人的承诺,你要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也算是有想法,这么平白无故地帮别人……算了,你以后慢慢就明白了。”

    “哦,”畅玉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得有点不妥,但是她心里真的委屈,我负责的摊子,都没安排自己人赚钱,只是为了照顾同事情谊,错得很厉害吗?

    倒是这个陈太忠,别人都说有担当,结果说话吞吞吐吐含含糊糊的,一股呛鼻子的官僚味儿,真是死气沉沉。

    不过总算还好,她能确定一点,陈书记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虽然说话只说一半,但终究是提出了一些善意的建议。

    陈太忠却是没有想到,自己被别人定义为了死气沉沉的官僚——事实上,这样的转变是潜移默化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由此可见,森严的体制,对人的影响有多么大,荆以远所说的话,真是有其道理的。

    接下来就是晚饭时间,在饭桌上,林继龙表示,张兴旺一家,还真没什么好鸟,他的两个哥哥张天旺和张才旺,老大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解放后被镇压,老2则是汉奸皇协军,日本投降之后,被人打了黑枪,不治身亡。

    倒是老三机灵,早早地就跑了,有传言说,张天旺也想跑来的,结果张兴旺说我留下看家,张家老大想一想,最后还是决定自己留下——至于说这是兄弟情深,还是长兄担心弟弟夺产,就在各人脑补了。

    林书记今天来区里,有一半的因素,就是因为这个张兴旺的回归,他的想法跟陈太忠差不多,田地那是不可能还回去的,院子也只剩下两座了,还都有用处。

    林继龙想的是,如果张兴旺能在三轮镇投资一千万以上,镇党委和政府所占的这个院子,可以借给张兴旺住,毕竟这里残存着他年少时候的回忆,待张老三百年之后,镇上要收回这个院子。

    当然,这只是个设想,他要请示一下陈书记,看有什么问题没有。

    “肯定有问题啦,”不等陈太忠表态,林桓先发话了,老不修的骨子里,阶级斗争的意识极强,“这是彻头彻尾的地富反坏右,是反攻倒算的性质,绝对不能答应。”

    “我的老书记,这个我都懂,”林继龙苦笑着一摊双手,“但是这个张兴旺还真有点家底,最少也衬个五六千万,我这不是也想拉投资吗?”

    “拉投资,也不是这样的拉法,”林桓很干脆地摇摇头,“小利和大义,你搞清楚,收归公有的财物发还回去,到底是在否定什么……这一点你要搞清楚。”

    “我这也是借给他住嘛,”林继龙讪讪地回答,心说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他采用这种折中方式,也是心切镇上的发展,“所有权不变的。”

    “借也不能借这套,你哪怕给他打洗脚水,我都不说你,但是绝不能借给他这套房子,”林桓冷哼一声,“这性质不一样。”

    我借给他别的房子,有意义吗?张兴旺能找回旧时的回忆吗?林继龙对林主席的多事,是真的有点恼火了——马上要退的人了,这又不是你的业务范围,这么多事?

    于是他看一眼陈太忠,“陈书记您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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