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万里看了伍子顺一眼,缓缓的呷了口茶,他也想争取边军,如此可以直接粉碎嘉靖集结九边重镇的边军反攻京师的计划,此举可以说是釜底抽薪,但他眼下没有实力争取边军,微微沉吟,他才摇了摇头,道:“大明边军数目庞大,足有四五十万之众,若按东兴港护卫队之例,兵丁一月两块银元,则一月支出饷银便将高达百万银元,一年便是一千二百万,朝廷负担不起,本王不想失信于天下,况且边军发饷,卫所兵又当如何?”

    “殿下。”伍子顺沉声道:“殿下只须明言效仿东兴港护卫队之制,革新兵制,任由他们自行猜想便可。”

    “还是不妥。”胡万里沉声道:“东兴港护卫队兵丁待遇,天下皆知,这笔账简单明了,

    一眼便知朝廷根本无力负担,本王不希望因此而让世人质疑这份告示。”略微沉吟,他才看向薛良辅,道:“废除兵籍之后,再添一句,革新兵制,如何?”

    略微沉吟,薛良辅才道:“革新兵制,势在必行,倒非是妄言,不过,属下担忧因此而引起边军的恐慌,尤其是将领,边军一众将领未必会愿意改变现状,属下担忧,恐有画蛇添足之嫌,另则。”

    稍一沉吟,他才接着道:“殿下多年来偏居江西建昌一隅,威望不足以服众,窃以为,应借京师一战立威,以此震慑天下!无须在边军身上做文章!再则。各地藩王,虚有其名。既无兵也无权,揽之无益。

    至于官员俸禄,天下官员,有多少是指靠俸禄过日子?即便是俸禄翻一倍,也未必会令他们动心,京师一战,胜负未分之际,殿下招揽人心。未必能够见效,还望殿下三思,能否延后一段时日。”

    “本王不缺实力,缺的是名份。”胡万里不紧不慢的说道:“藩王虽是无兵无权,但却有名份,嘉靖也是藩王入嗣大统,本王若能得到各地藩王的支持。就能争的大义名分!至于为官员增加俸禄,虽然不多,但这却是本王关注官员切身利益的一个信号。”

    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本王入主京师,宣告天下,可不仅仅只是招揽人心。佐卿想想,这份告示一经金陵报刊载出来之后,会是何情形?嘉靖还能安坐太原从容布置?”

    听的这话,薛良辅不由的醍醐灌顶,明白的不能再明白。胡万里是以此来逼迫嘉靖!这份告示一旦通传天下,嘉靖必然在太原坐不住。会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兵力反攻京师,海外分封,允许藩王裂土临民,允许藩王扩充卫队,这等若是允许藩王在海外立国!

    这对被圈养在封地的藩王来说,具有绝大的诱惑力,胡万里如今是以藩王的身份发动的靖难之役,这是朱家内争,各地藩王的态度至关重要!一旦各地藩王纷纷上表臣服,胡万里就能取的大义名分!这一点,对于丢失了京师的嘉靖来说,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里,他当即便躬身道:“属下糊涂,这就马上草拟告示。”

    略微斟酌,胡万里便道:“革新兵制,还是加上罢,至少基层军官和兵丁还是欢迎革新兵制的,给他们留一点念想。”

    “是,属下遵命。”薛良辅微微欠身道:“殿下,既然是要争取各地藩王的支持,何不索性将澳洲也列入东兴港占领之地,如此,东兴港在海外的领土堪与大明疆域媲美,也更能刺激各地藩王去海外建封。”

    “说的是,澳洲虽未开发,却也是东兴港的领地,正好借分封之机进行大开发。”胡万里微微点了点头,道:“大明藩王多分封在北方各省,告示用印之后,先在北安门外张贴,让撤离的官兵将消息散播出去!”

    盖有益王鲜红大印的昭告天下书很快就在北安门张贴了出来,一张贴出来,立刻就围上来一大群散兵游勇,其中还有不少武官,因为很多人不识字,却又担心这告示跟他们有关,立时就有人嚷嚷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看守告示的护卫队兵丁连忙大声朗读给他们听,已经出了出了北安门的驸马都尉京山候崔元闻报之后,脸色铁青的吩咐道:“马上去将告示揭一份来!”

    见的有武官上来撕告示,看守告示的护卫队一个排长笑吟吟的送上两份告示,道:“撕就别撕了,咱们难的张贴,这是刻意为你们准备的。”说着,他便大声吩咐道:“都给我大声的朗读,朝廷这些兵丁没有多少能识字,读给他们听!”

    听的这话,那武官好奇的道:“东兴港兵丁都能识字?”

    “那是自然。”那排长一脸自豪的道:“咱们护卫队官兵可不是文盲,除了军事训练,还有文化学习。”

    东兴港护卫队六万人都能识字?那武官不由的有些意外,要知道这年头识字率极低,能识字可是一件足以自豪的事情,略微沉吟,他才指着告示,道:“东兴港在海外拥有不亚于咱大明疆域的地盘,何以不自立一国?反而帮着益王来争天下?”

    “你知道什么!咱家大帅生前叮嘱过,东兴港不允许海外自立!”那排长正眼也不瞧他,神定气足的道:“你出过海吗?知道南洋有多大吗?知道澳洲有多大吗?咱东兴港要海外立国,几年前就可以立国了!”

    因为朝廷禁海,北方官兵鲜有出海的,那武官确实不知道海外的情况,他也好脾气,被对方一连串的抢白也不动怒,又指着告示道:“废除兵籍,革新兵制,是不是准备仿你们东兴港的兵制?”

    “咱只是个小小的排长,这等大事如何清楚?”那排长笑了笑。道:“不过,真要如此。你们可就享福了。”说着,他挺了挺胸膛,大声道:“咱们东兴港护卫队不仅伙食好,天天有肉吃,而且一月两块银元,家属免除徭役赋税,小孩免费进学堂!”

    “人比人气死人,这哪里是当兵。简直就是士子的待遇。”那武官轻声嘀咕了一句,赶紧的挤出了人群,一群散兵游勇却是听的眼睛都红了,登时就有人大声问道:“你们东兴港还招兵不?”

    “兵肯定是要招的,不过什么时候招,咱就不清楚了。”那排长有些心虚的道:“真要想进咱护卫队,你们去大营问问。东直门和西直门外的两个大营都可以。”

    听的这话,围观的一众散兵游勇登时就一哄而散。

    皇城内的枪炮声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渐渐的停歇下来,城内戒严的兵丁也陆续的撤离,除了东安门和大明门外还处于戒严状态,其他地方都解除了戒严,城内一众官员士绅商贾百姓见这情形都纷纷涌出家门。四处打听情况,朝廷官兵战败撤离,东兴港占领皇城宫城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虽说这个结果早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但是战斗如此迅速的结束。还是令城内众人有些难以置信。

    很快,盖有益王鲜红大印的昭告天下书便在城中四处张贴出来。立刻在城中引起了轰动,小琉球、倭国、吕宋、安南、南洋、澳洲,东兴港短短几年时间居然在海外打下了偌大的地盘,一句足以媲美大明之疆域,更是让人争论不休!

    “不可能,欺负咱们没出过海,还是怎的?东洋西洋各国,都是弹丸小国,书上也不是没有记载,根本不可能与大明疆域媲美!东兴港这是大言不惭!”

    “你这话未免太武断了!这份告示是益王宣告天下的,岂敢妄言?南方多海商,东兴港又是以海贸起家,东兴港能骗咱们,还能骗得了天下海商,他就不怕惹天下人耻笑?”

    “这话有理,益王没必要夸大其词,授人以柄!以在下愚见,这澳洲是关键,这是从来没有听闻过的地名,想来地盘不小。”

    “东兴港在海外有如此大的地盘,益王何必来争这大明的天下?”

    “这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历代帝王,有谁嫌疆域大的?”

    “益王若是没有夸大其词,这等若是说,一旦益王君临天下,大明的疆域马上就会扩充一倍!”

    “都在海外,再大又有何益?”

    “海外又如何?你们没听说,东兴港新造的大海船,叫飞剪船,一日夜行六百里,从福建泉州到天津卫只需要七八日时间,这海外之地,远比西北不毛之地强远了,岂能说无用?”

    “海上航行,有如此快捷?”

    “这还能有假?南京都传遍了!”

    “真要这样,那海外往来确实比西北便捷多了。”

    “以在下之见,益王这告示不可能夸夸其谈,试想,益王开口就免除全国一年的徭役赋税,这是多大的手笔?朝廷一年的赋税钱粮至少得上千万银元,一句话就免了,东兴港要没控制那么大的地盘,如何有这份底气?”

    “说也奇怪,东兴港为何会如此卖力的支持益王?又是出钱,又是出力!”

    “还不是皇上容不下东兴港!逼迫东兴港另拥立益王!”

    “我可是听说,益王道现在还没有子嗣,听说东兴港将靖海侯的嫡子过继给了益王?”

    “还有这事?益王不可能将这大宝之位传给一个义子吧?”

    “谁知道呢,不过,靖海侯嫡子就算不能继承大宝,一个亲王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次日一早,辰时四刻,胡万里摆开卤簿大驾,坐着大辂车浩浩荡荡的从朝阳门进了城,再经大明门进了皇城,万众跪迎的情景是没有的,所过之处,不见一个官员士绅百姓,这是为了预防出现意外,也是皇帝出巡的规矩,所过之处,必须清道,所有军民人等一律回避。

    胡万里坐在宽大的大辂车上,无聊的打量着仪仗队伍中的各种各样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华盖、执扇、孔雀雉尾和鸾凤、孔雀雉尾、幢、幡、纛、旗、旌,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金钺、金鼓、铜角、钲、鼓、拂尘、金炉、香盒等等玩意。

    这些仪仗队都是从刘思武、李健二人昨日从皇宫里库房清理出来的。仅是这些个仪仗队就有二千人,他乘坐的装饰精美的大辂车也是嘉靖留下的。这是皇帝乘坐的最高规格的辇车,车顶的华盖、车尾的旌旗包括流苏均是皇家专用的杏黄色,车上所有杆头的顶端,包括车辕与旗竿都以龙头装饰。

    车上分别陈设着一屏风一条案和一扶手椅,屏风和条案上均镶嵌着金丝图案,高贵而文雅,车的围栏及扶梯的柱头以及装饰花板都是以象牙制成的,两个车轮更镶嵌了几百粒宝石。后世的什么名车在这面前都是渣,就是速度慢了点,让胡万里有些不爽。

    大辂车一进大明门,城楼上下和整齐排列在千步廊的两边的数万兵丁都举手敬礼,高呼“益王万岁!益王万岁!”数万人的齐声高呼简直是惊天动地,胡万里登时来了精神,在车上频频招手。这一举动更是令一众官兵兴奋,高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响彻云霄。

    南京,距离慈善总会不远的一处园子——缘园。

    虽是过了六月盛夏,但七月的南京城仍然是酷暑难当,慈善总会的总会长周志伟坐在树荫下。悠闲的看书品茶,似乎是悠闲自在,但他自己清楚,一本书一个上午也没翻一页,他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

    嘉靖西逃。东兴港大军在京师城外扎下大营,益王进京。东兴港传信着慈善总会将北方各省银号转移现银,他不清楚东兴港此举是何用意,但却知道慈善会名下的银号有危险,自然是不会怠慢,赶紧的飞鸽传书通知全国各省银号,马上转移现银。

    他很清楚,迈出这一步,慈善会就已经不可避免的卷进了这场巨大的皇位之争的漩涡之中,如今除了紧跟东兴港走,别无他途,若是胡万里还在,他倒是不太担心,但如今胡万里身故,他甚至连东兴港真正的主事人是谁都不清楚,自然是有些忐忑不安。

    一个小厮快步走近,躬身道:“老爷,金陵报王承明王公子来了。”

    王承明来了?看来京师又有新消息了,周志伟轻叹了一声,才道:“请他进来。”说着便站起身,进了房间,正所谓隔墙有耳,虽说身边都是买来并一手带出来的小厮仆从,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有可能祸连九族,他不敢不谨慎。

    房间里比外面闷热多了,稍稍一动便是一身汗,周志伟准备好茶水,坐下身便抽出折扇不紧不慢的扇着,很快,王承明便快步走了进来,微微一拱手,他便随意的在下首落座,取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低声道:“本中兄,这是京师才送来的,要求在金陵报刊载。”

    周志伟略微扫了几眼,便沉声问道:“谁的密签?”

    “上面有薛良辅、刘思武、李健三人的花押。”王承明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分信函同时有三人的花押,这说明东兴港对此事极度重视。”说着,他便取出原件递了过去,接着说道:“益王这份告天下书一旦刊载,金陵报就再没有退路,谁都知道,慈善会与金陵报的关系,这事小弟不敢擅专,还望本中兄斟酌。”

    周志伟看了一眼原件上的花押,略微沉吟,才道:“平宽是何想法?”

    略微沉吟,王承明才道:“东兴港与慈善会、金陵报是何关系,人尽皆知,这些年来东兴港对慈善会和金陵报可谓是百般回护,此番突然逼迫咱们表明立场,咱们也应该义无反顾!”他说的大义凛然,实则是因为他很清楚,东兴港现在的主事人就是徐清曼!这种事,他没法拒绝,也不敢拒绝!

    周志伟微微点了点头,慈善会早就被卷进去了,如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什么好犹豫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南京官场对这场靖难之役是何态度?”

    “还能有何态度?”王承明不屑的说道:“文皇帝就是靖难之后上位的,东兴港兵力虽少。但战力强悍,皇上连京师都不敢坚守。便弃城而逃,前往太原,如今这局势谁能看的清楚?南京的所有勋臣官员尽皆都是心存观望,谁也不提这事,反正皇上也没旨意,大家都乐的装糊涂。”

    “这事透着古怪。”周志伟说了一句,便打住了话头,啜了口凉茶。他才摇着折扇,道:“如今局势不明,南京一众官员心存观望很正常,金陵报刊载益王这道令旨,等若是旗帜鲜明的支持益王,虽说目前不会有麻烦,但还是要多加小心。防着官府封禁金陵报,以后益王肯定还会有令旨要刊载,将金陵报印刷作坊分拆开来,以免被一锅端了。”

    王承明忙颌首道:“本中兄虑的是。”

    “还有。”周志伟接着道:“明日金陵报加印五千份,在南京不要急着发卖,推迟半日。等发往外地的报纸都送出之后,南京再开始发卖,以免官府收缴。”

    “在下谨尊本中兄吩咐。”王承明说着一顿,道:“还有个消息,朝廷海州水师舰队昨日全军覆灭。这事是否也在金陵报上刊载?”

    海州舰队也全军覆灭了吗?这对东兴港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略微沉吟。周志伟才道:“如今没什么好忌讳的,多东兴港有利的消息,都直接刊载。”

    次日一早,南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没听见熟悉的卖报声,这令南京的官员士绅商贾都颇觉奇怪,金陵报停刊了?还是被封禁了?怎的没出报纸,各个茶楼更是议论纷纷,早就习惯了喝早茶看报纸谈事情的一众茶客都是老大的不自在,邻近长青园的茶楼——飘香楼还特意派伙计去了金陵报馆打探情况。

    一直到了晌午,南京城内才传出了报童清脆的声音,“卖报,卖报,快看益王昭告天下书!益王入主京师!朝廷海州水师舰队全军覆灭!”

    所有的金陵报随即被一抢而空,随着金陵报的发售,整个南京都轰动起来。

    看完报纸,王廷相便急忙赶回府邸,更衣之后,也不带随从,直接后后门出了府,叫了顶青布小轿,在大街上兜了两转,他才奔缘园而去,进的园子,他便直奔后院而去,见的周志伟在树荫下乘凉,他不由的笑道:“本中倒是闲暇。”

    周志伟早就闻报他来了,当即便起身一揖,笑道:“就知浚川公一准会上门,屋里请。”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王廷相一不客气,径直坐下道:“慈善会这是表明态度支持益王?本中就不担心慈善会灰飞烟灭?”

    周志伟在下首缓缓坐下道:“浚川公也不是外人,何必明知故问?慈善会有的选择吗?”

    “老夫自然清楚慈善会与东兴港的关系,但东兴港鞭长莫及,若是东南各省查封慈善会。”说到这里,王廷相打住了话头,狐疑的看着周志伟,道:“慈善会各省银号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浚川公所料不错。”周志伟颌首道:“‘汇通银号’如今已是空壳。”

    “好手段!”王廷相沉声道:”本能否实言相告,东兴港如今究竟是谁在主事?”

    “不瞒浚川公,在下也不知道。”周志伟起身为他斟了杯茶,才道:“与在下联系的是薛良辅,但他肯定不是主事人,这事别说浚川公,在下也一直颇为疑惑,按说东兴港主事之人应该是靖海侯夫人才是,但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会有这等魄力?”

    胡万里!胡万里没死!王廷相现在几乎已经敢肯定胡万里没死!若是胡万里征倭身亡,东兴港遭逢大变,必然是以稳定为主,不可能马上就做出支持益王朱厚烨发动靖难之役这等重大决定!更不会冒险从天津登陆,直接攻打京师!也不会花费巨额银两支持益王给官员加俸禄,全国免税!这几乎是倾东兴港之力来支持益王靖难,东兴港谁有如此魄力?唯有一个解释,胡万里没死!胡万里既然没死,他又在哪里?

    默然良久,他才沉声道:“东兴港隐藏了兵力不成?难道不止明面上的这六万兵力?”

    “这就不清楚了。”周志伟微微摇头道:“东兴港地盘太多,又颇为分散。随便哪里不能隐藏个二三万兵马。”

    听的这话,王廷相不由一阵无语。若是胡万里没死,手头又握有两三万兵马,他会打哪里?南京?

    周志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见他不吭声便试探着道:“如今京师四品以上官员尽皆随皇上去了太原,南京就没有官员看好益王?”

    “益王想到南京挖官员?”王廷相警惕的看了他一眼,才道:“皇上西巡,九边重镇还有四十余万边军,东兴港虽是进了京师。却未必能够在京师立稳脚跟,京师迟早有一场大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没有官员愿意在这时候去京师冒险。”

    京师迟早有一场大战?周志伟心里不由一动,东兴港吩咐他将北方几省的银号现银转移,是不是就是为京师的大战做准备?

    秦淮河。夫子庙西,魏国公府。

    静妙堂水榭,魏国公徐鹏举宛若老翁一般静坐在厅中垂钓,一众下人都清楚公爷不是在享受垂钓之乐,而是在想心事,因此一个个都离的远远的。生怕搅扰了公爷,无端招来一顿责罚。

    徐鹏举随意的盘坐在亭中,享受着湖边的清爽,今日的金陵报他看过了,朝廷这几年费劲心力打建的两支水师舰队相继被东兴港舰队灭掉。在海上再无牵制东兴港的力量,整个大明沿海府县。甚至是大江下游各城都成了东兴港舰队的碗中肉,东兴港只要想吃,随时都可以吃!不管京师情形如何变化,东兴港实则已是立于不败之地,一旦嘉靖在京师战败,不管死活,这皇位都会易主!

    还真是没有看出,名不见经传的益王居然还有如此手段,竟然能让东兴港对他俯首是从,这一招海外分封也实是妙不可言,海外建封,允许裂土临民!允许扩建一万卫队!一众空筒子亲王郡王,有几个能够经得住这个诱惑?

    文皇帝的靖难之役造就了徐家一门两公的荣耀,如今益王发动的靖难之役,徐家又当如何应对,才能延续徐家百余年的荣耀和辉煌?一旦站错队,一门两公的徐家经受的打击也可能更为严重,再次两边押注吗?

    门房管事这时却匆匆寻了过来,见的徐鹏举在水榭垂钓,他犹豫了一阵,还是蹑手蹑脚的走上前,思绪被打断,徐鹏举极不高兴,皱着眉头道:“何事?”

    管事忙躬身道:“禀公爷,刘泰前来求见,说是有要事。”

    “刘泰?”徐鹏举有些诧异的道。

    管事肯定的道:“是,原操江提督,广宁伯刘泰。”

    刘泰因为挪用军饷博彩,引发清江口水师哗变,实际上这事就是他徐鹏举在后一手操纵的,刘泰事后填还了亏空,又花银子上下打点,他也出了不少力,才帮刘泰恢复了爵位,这家伙能够有什么急事?徐鹏举略微沉吟,才道:“带他过来。”

    不多时,一身便装的刘泰便脚步轻快的走进水榭,待其见礼之后,徐鹏举才淡淡的道:“有何急事要急着见我,随便坐。”

    刘泰也不拘礼,径直在石凳上坐了,随后便语出惊人,“徐清曼没死,在益王府。”

    什么?徐鹏举惊的转过身来,盯着他沉声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刘泰点头道:“昨日才接到她的信,确是她的笔迹,而且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她与刘家的关系。”

    略微沉吟,徐鹏举才道:“不是说南城一役,益王的家眷尽皆被杀?”

    “估摸着她当时并未与家眷在一起,是以侥幸逃过一劫。”

    徐鹏举登时无语,难怪徐清曼要诈死,原来她是攀上了益王,如此说来,益王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策划谋反了?益王家眷尽死,只剩下徐清曼一人,若是益王登基,这徐清曼岂非有可能成为皇后?更为重要的是,有徐清曼这层关系,徐家已是别无选择,只能支持益王!

    默然半晌,他才沉声道:“信呢?”

    “看完后就烧了。”刘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翻了他一眼,徐鹏举才道:“这等匪夷所思之事,空口白话,你让本公如何信你?”

    “如此大事。在下岂敢蒙骗公爷?”刘泰低声道:“徐清曼来信交代了一项任务,截断漕运。”

    截断漕运?京师现在是益王。徐清曼为何会交代这么个任务?一转念他就反应过来,这是针对嘉靖的,这是要掐断嘉靖大军的粮路,嘉靖从太原组织十数万甚至是二三十万大军反攻京师,必然会倚重北上的漕粮,这一招还真是狠辣!

    略微沉吟,他才道:“这事你找本公何意?”

    刘泰连忙陪着笑道:“一则希望公爷睁只眼闭只眼,二则。还望公爷施以援手,支援三五百弓箭手。”

    “哼。”徐鹏举轻哼了一声,道:“你这算盘打的倒精,功劳是你的,黑锅本公来背?”

    刘泰讪笑着道:“公爷这话就见外了不是,你们是一家人嘛,这点子功劳。公爷又岂会瞧在眼里?”

    “这是军功!”徐鹏举沉声道:“功劳我家庶子要一份,出了事,别指望本公给你背黑锅。”

    听的这话,刘泰不由的暗自腹诽,指望你背黑锅,哪不是找死。至于分功劳,他更不担心,只要差事办妥,他的那份功劳就少不了,他当即便躬身道:“谢国公爷。”

    山西。太原。

    城东,迎晖门。两队号衣鲜明的兵丁整齐的列在城门两边,警惕的注视着进入城门的车马行人,一辆装着十几大袋麦子的马车缓缓的驶近门口,一队兵丁立刻持枪上前,不厌其烦的前前后后仔细的搜查,搜查之后,还要车主一袋袋的卸下来。

    车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见这情形不由的埋怨着道:“都是麦子,有啥好检查的,上个月来,也没见这样瞎折腾的。”

    “别埋怨,叫卸就卸吧。”一名兵丁无精打采的道:“你当咱们愿意折腾,皇上西巡,陛驻在晋王府。”

    “让开!”眼见一骑飞奔而来,根本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几个兵丁不由的连忙闪到路边,看着疾驰入城的马上汉子背上插着快递的旗子,一个兵丁忍不住骂道:“透你妈个板鸡,赶着去投胎!”

    “耐求,肯定是京师来的军报!”

    “京师都丢了,怕是要便天了。”

    几个守城兵丁猜的不错,确实是京师来的急报,京师距离太原一千里多点,五百里加急,两天半便能送到,太原府衙后院,严嵩看着送来的急报,轻叹了一声,才将急报递给翟銮,道:“这益王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不废话,省油的灯敢直接出兵靖难?翟銮暗自腹诽了一句才接过急报,瞟了几眼便转给许赞,略微迟疑才道:“东兴港在海外的疆域足以媲美咱大明的疆域?”

    严嵩瞥了他一眼,才道:“又是笼络藩王,又是笼络官员,废除兵籍,革新兵制,免赋一年,这是要收尽天下人心,得防着京师周边的藩王进京才是!”

    翟銮冷冷的道:“总不能拉拢几个藩王,益王就敢登基称帝吧?”

    “官场上最不缺的便是见风使舵之辈。”严嵩缓缓说道,他不由的想起了宁王叛乱之时,他在临江府的慧力古寺装病观望的情形,藩王叛乱,一众大臣大多选择观望,这是趋吉避凶的本性,如今益王叛乱,直接就打进了京师,过上几日,一旦传出有藩王进京,赶着上京师抱益王大腿的大臣绝对不会少,南京那帮赋闲养老的大臣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许赞看了二人一眼道:“京师乃天下根本之地,益王有东兴港雄厚的财力极力支持,又善于招揽人心,不能让益王久据京师,时日一久,官心士心军心民心尽皆都会倒向益王!”

    这道理是人都知道!太原城里的这些京官,谁不知道这点?问题是调兵要时间,若不能集结十来万大军,如何能收回京师?略微沉吟,他才道:“益叛王此举,意在逼迫皇上早日反攻京师,如今,皇上是能胜不能败,即便是一场小败,也会尽失人心,在皇上面前千万不能有丝毫催促之意。”

    “皇上最近心烦气闷,总的想个应对之策吧?否则必然是雷霆大怒。”翟銮看着严嵩道:“要不,首辅大人独自去觐见?”

    独自去觐见?严嵩还真有些心虚,这段时间嘉靖心情不好,他们去觐见一跪就是半个时辰以上,他可受不住!略微沉吟,他才道:“为君分忧乃是臣子本分,要不将一众部院大臣叫来集思广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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