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思舟背靠洞壁,手捧着徐炀递给她的黄桃罐头,将它打开。韝
“你还真会自己动手啊,我以为你连开罐头都要别人帮忙。”徐炀道。
“我还会杀人呢。”卢思舟冷笑,一边背过身去吃罐头,好像不想让徐炀看见自己的吃相。
“别想搞小动作,转过来。”徐炀道。
卢思舟磨磨蹭蹭地侧过身,仰脖将罐头里的汤汁和果肉倒进嘴里,她瞬间伸出舌头舐尽嘴边的残渣,动作极快。
“我没有小动作。你想知道怎么让濒狂的陆镜恢复正常是吧,好办,刘天师那边有陆镜的记忆档案,只要让陆镜读完就行,别忘了数字心智是多宝贵的东西。”卢思舟将空罐头放在地上,抬手指了指远处打坐的刘天师。
“相当于上传和下载记忆文件?”徐炀皱眉,“文件的真实性和安全性无法保障。”
“再给我一点食物,我就让你负责监督陆镜的记忆重建工作。”卢思舟狡猾地说。韝
“别想太多,陆镜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我更关心的是,你为什么处处针对陆镜?”徐炀将一袋牛肉干交给卢思舟。
“我针对陆镜?我是在救她,我救她无数次了。”卢思舟冷笑。
“我这边的资料显示,陆镜的履历非常简单,因为显现出‘反魔力’的天赋而被择优培养,最后成了你的青衣侍女。期间借调北部列岛4年。”徐炀检查资料库。
“是的,都是在保护她。”卢思舟笑道,“毕竟卢世伯本来要弄死陆镜。”
卢思舟打开装有牛肉干的袋子,慢慢品尝,时不时还抬头打量徐炀的神情。
徐炀叹了口气。
他站在瀑布洞窟中间,一侧通往电子修道者们打坐的朱紫高台,另一侧通往无边无际的弱水瀑布,小陆镜还在弱水之底冒险受罪。一想到这,他便不得不继续从卢思舟嘴里捞出情报。韝
陆镜……富有正义感的孩子,最早还开着穿梭机,从背后袭击米莱雅他们,在铃木之泉一战里立了大功。
那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徐炀回忆这些事,仿佛从记忆中里取出尘封的书卷。
“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吧,拜托了。”徐炀认真地跟卢思舟说。
陆镜的……过去!
卢思舟坐直起来,她将双腿合拢,两脚抵在一边,姿态煞是乖巧,很难想象这么娇俏的女人实际却心如蛇蝎。
“大概二十多年前,我父亲已经在公司内平步青云。那时候他的上司,分部的财务总监,一直对卢世伯很器重,提拔了他好几次,一起做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项目。总监这个人呢,性情幽默,乐观开朗,好的简直不像是个公司人,他在酒桌上,经常用夸张的方式赞扬我父亲,说他有远见,简直像是穿越者,或者身边有穿越者指点一样。你也知道,卢世伯利用龙门府邸给自己牟利,在当时他最怕的就是被人看出真相,总监这么多嘴多舌,真是差点害死卢世伯。于是过不久,等卢世伯职位又高了几层后,他就把这位财务总监弄死了。”卢思舟悠悠地说,仿佛描述的不是自己父亲,而是个陌生人。
“……怎么弄死的?”徐炀皱眉。韝
“很简单,总监不是爱开玩笑吗?卢世伯就买通他手下一个公司人,给他装了合金黑手。那天,总监还是照常一样跟大家嘻嘻哈哈,这公司人就装作忍不住、急眼了的样子,跟他扭打起来,把他摔倒在地,拳打脚踢,那义体,一拳就能打碎桌面,打到人体又会怎样?听说,打得满地是血。医务人员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公司人也跳楼自杀了,做的很干净。这就是卢世伯那时候的小伎俩,现在他更可怕,所以我永远不喜欢他,如果是我来当董事长,我会做得更……漂亮。卢世伯啊,永远就都那样。”卢思舟笑道。
“这总监罪不至死,他跟陆镜有什么关系?”徐炀追问。
“他就是陆镜的父亲,叫做陆侃言。”卢思舟忍不住笑出声来,“陆镜……陆镜以为她是孤儿,她以为她一出生就没爹没娘……哈哈哈哈……她……她永远不知道卢世伯做了什么,她在公司里的时候还毕恭毕敬地跟卢世伯问好。”
卢思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那陆镜的母亲……陆侃言先生的妻子呢?”徐炀皱眉追问。
“你不会在期待什么仁慈吧,陆镜她妈……名字忘了,总之一心想找到小陆,把她带走。卢世伯用魔女管理条例要挟其他部门把陆镜藏起来。陆镜妈就……一直写申请,一直写申请,班也不上了,家也没了,卢世伯就派了个杀手把她做掉,一枪爆头,比对付陆侃言还简单,苦头也少。”卢思舟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都很轻松。
“所以……陆镜就一直在她有血仇的卢世伯手下做事……为仇人的女儿当侍女?”徐炀感到愤恨。韝
“我说过了,我在救她,我觉得卢世伯迟早要对小陆下手,我就时常跟陆镜走动,把她提拔为青衣侍女,最重要的是让她去了北部列岛,远离卢世伯的毒手。”卢思舟慢慢地说。
“你压根就把她当出任务的工具人罢了,之前也是,现在也一样。”徐炀摇头。
“没办法,我现在就是陆镜的保护伞,我倒了,她迟早也得完,所以陆镜得给我卖命,很公平。卢世伯不会放任陆镜好好活着、查明她父母的死因。陆侃言的死也算敲山震虎,后来也一直没人敢公开说‘卢世伯是靠龙门府邸的力量才走到今天这步’之类的。”卢思舟冷声说。
就在这时,从外面飞进来多台青色的四轴无人机,它们顶着摄像头进来拍摄。
卢思舟迅速起身,瞥了徐炀一眼,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他们来找我了,结盟吗?”
“看情况。”徐炀回到神晖号旁边。
无人机来过后,又有两架轻型无人机穿过水雾而来,从中跳下好几名天阙侍从。韝
看到这些顶级安保人员,卢思舟的表情明显放松许多。
“过来,都过来!”卢思舟迅速喝令,八名天阙侍从飞快移动到卢思舟身边。
同行的还有其他十多名武装人员,迅速从那两台轻型无人机上搬下物资,试图搭建一个临时的侦察营地。
“现在我的部队来了,你可以对我正眼相待了吧。徐先生,没有天枢制物的支持,你在这里寸步难行。”卢思舟双手抱在胸前,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沉肃。
徐炀检查了一下这些武装人员的状态。
除了天阙侍从这样的精锐部队仍然显得高深莫测外,其他士兵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仿佛另有任务在身,他们故意离得卢思舟稍远,而且专注于手头任务,好像他们接到的命令比卢思舟的安危更重要。
“什么叫你的部队,他们听你的话吗?”徐炀故意说。韝
“你,跳下去。”卢思舟随意指了一个士兵。
他回瞪了卢思舟一眼。
“等会——”徐炀抬手,“你就是这样对待你手下人的?”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卢思舟轻声问,“还是西极-16单元吗?”
“是。”士兵报告。
“卢乃广是长志气了,派你们来杀我威风,他是真不怕我踩他头啊。”卢思舟摇头轻笑。
“卢乃广已被调走多日,现在是燕青云负责16单元。”士兵报告。韝
徐炀心头一动。燕青云?燕怀柔的堂弟。
他知道燕怀柔是统御者魔女,她和燕氏家族互相支持,家族保燕怀柔不用跟其他魔女一样受苦,燕怀柔则利用自己的超强实力帮家族拓展集团利益,财富和力量互为表里,时至今日,燕氏在天枢制物集团可谓根深蒂固。燕青云也是这庞大家族的成员之一,意味着他不用给卢思舟面子。
一听这帮人效忠于燕氏,卢思舟迅速离这些“公司军队”远了两步,旁边的天阙侍从伸手拦住卢思舟,不让她轻举妄动。
转瞬间,徐炀就从卢思舟那好看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他未曾想象过的表情。
祈求……不,哀求的表情。
她眉眼低垂地看向徐炀,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泛起红晕。
“帮我一把,徐先生。”她轻声说。韝
徐炀对卢思舟一点好感也没有,于是打算先看看卢思舟受苦。
未曾想,刘天师先出手了。
刘天师要保卢思舟,他浑身风扇直转,吹得碳纤维道袍猎猎作响,挥出两把金光闪闪的飞剑射向人群,士兵们分毫不让,当即向刘天师开火。
子弹飕飕落在刘天师身周的护盾上,不断削弱它的防护力。
徐炀暗道不行,若是刘天师倒了,陆镜的康复就没指望。
“等会!”徐炀抬手,“请给我一个面子。”
士兵和天阙侍从们暂且停手,转身纷纷看向徐炀。韝
“……凭什么,你是谁?”为首的天阙侍从说。
“我姓徐。”徐炀按下燕怀柔给的那个充当锦囊用的“遥控器”。
从朱紫高台上走下好几名电子修道士,它们没惊动专注于打坐的上百名同伴,只是悄无声息地穿过石头走廊,走到瀑布洞窟外围,向他们拱手行礼。
卢思舟恶狠狠地看着其中一名修道者。
“这些修道士,够不够?”徐炀沉声道。
“不够。”天阙侍从抬起手里的主战步枪,“徐先生,机械化的古修士虽强,我们也不会怕。”
徐炀转头向神晖号挥手,织星娘体贴地启动穿梭机的武装系统,高级浮游炮纷纷离机升起,形成没有火力死角的炮阵。韝
“我的穿梭机,够不够。”徐炀道。
“不够。徐先生,看来您真是要跟我们火并了,可我们最不怕的就是战斗。”天阙侍从冷静地说。
徐炀向他致意,接着对穿梭机的方向一点头。
从穿梭机上走下风暴姬。
她朝弱水瀑布的方向一抬手,苍白飞流便被漩涡狂风所缚,形成七八座巨型水龙卷!她带着冷漠的表情看向那几十名兵丁。
一旦他们有所动作,她就会用狂风驱动弱水,淹没整个洞窟,毁掉一切!
风暴姬!在场的天阙侍从和其他武装人员都心神动荡。韝
凶名赫赫的统御者魔女,无人能敌。
“现在,够了吗?”徐炀问。
“……够了,够了。”天阙侍从退开。
和徐先生斗?他们确实没那个本事。
卢思舟走向前,死死看着受徐炀操纵的一名修行者。
“就是它!就是它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谶纬之术,说我会取代我父亲,原来它是可以被遥控的吗?谶纬也是假的!”卢思舟迅速看向徐炀,“是你在操控它?你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个修道者神情疯癫,浑身披着鲜黄衣物,周身挂满符箓和书卷。韝
徐炀摇头。
“遥控器不是我的,是别人给我的。我猜恐怕是你父亲安排了一切,目的就是把你逼上绝路而已,你若是在文明世界,当你的众企盟主,你爹还真管不了你。可当这修道者亲口说出‘美人得珠,江山易主’,你就被架上火烤,不得不兴师动众办一场‘斩龙大会’,按预言说的,想入侵龙门府邸,来个绝地翻盘,结果根本没几个自己人,唯一真正愿意帮你的陆镜,也被你亲手送进绝地探路,至于你自己……完全被你爹安排得明明白白。卢思舟,你一直看不起你父亲,可现在看来,你太嫩了,真是太嫩了,你父亲对付你就跟捏蚂蚁一样简单。”徐炀感叹。
分析完之后,徐炀便意识到卢世伯是个可怕的家伙,这一套下来,完全让卢思舟作茧自缚了。卢思舟原本极有希望把老卢世伯拉下马,自己当集团掌门人,结果现在落到这地步!
听到徐炀的话,卢思舟呼吸粗重,脸色格外平静。
徐炀知道,这是卢思舟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感到失望!
天枢制物永远都属于董事长卢世伯,只要卢思舟没藏住她的獠牙,那就必败无疑。
“啊,是这样……徐先生。”卢思舟轻声说。韝
“少废话,你没牌打了。”徐炀道。
“也不尽然。”卢思舟走向徐炀,几乎面贴着面,她用手整理他的衣领,“如果说我愿意做你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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