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还未过完,颜盈盈果然被接回来了。
一顶小轿子避着人,从偏门入了府,悄无声息。
颜月已能轻微活动,听到这消息时,正就着萃果的手用着一碗陈年鱼胶。那是从东宫里送过来的东西,段风亲自送来,表示乃是赔罪之礼。
想到那位曾为护自己重伤,又被卢雨认定自己乃其倾慕之人,多番纠葛竟是理不断,她强硬推辞,不欲再与之牵连。
却不想段风却耍起了无赖,直挺挺跪在她门前不走。
恰巧沈宝田来替颜琮正骨,惊呼好东西,竟直接做主替她收下。还当机立断,手把手教着萃果直接泡发了一堆东西。
颜月阻拦不及,只得欲哭无泪,无奈之下,她只好手书一封,聊表谢意,再次表明侯府长房效力东宫的忠心,临了又暗示了一下卢雨乃皇后暗探的事情。
只是这番下来,多少还是心内不安,只觉亏欠顾珏太多。反倒是萃果这丫头,跟着沈宝田一顿捣鼓后,不知道怎么被洗了脑,竟然直接站队到太子那边,为顾珏说起了好话,直叫她愈发哭笑不得。
“说来太子殿下也真的是仪表堂堂,为人又进退有度,最最关键的是,沈先生说了,殿下对姑娘实是一片真心。就拿这陈年老胶说吧,一听说有愈合伤口,补气增血的效果,殿下他就巴巴送来了……”
“萃果!”颜月出声,语气严厉。
【本来就是嘛,殿下是多少人求不来的良配,独独对姑娘你上了心,不知姑娘怎么想的,不但不高兴,现在连提都不准提了!】萃果停了嘴,心声却是没停。
颜月垂下眸子,她该怎么说,顾珏虽好,但他是太子。以后将荣登大宝,少不得要后宫佳丽三千。而自己所求,前世今生,却是只饮一瓢呢?
就算他如今真的对自己有好感,能山盟海誓、花前月下许下一世一双人的保证,待他日自己人老花黄,抑或因着无所出或其他由头被朝臣威逼,这份情,又能执着多久?
更何况大秦世俗一妻两妾多通房,她怎么能强求堂堂太子殿下许她一生一世独一人?
罢了罢了,莫要自寻烦恼,不如早些了断。不过是男人一时的情意,自己只管冷着,过些日子,这份执着许就散了。
她抬起头,不欲在这件事上多思,便岔开话题:“你瞧那!”她嘴角轻努,眼神透过花窗,看向了正在院子里洒扫的青陶。
这丫头也知近来是多事之秋,并不急于掐尖表现,倒是安分乖觉了些。
但自听说颜盈盈不日回府后,又心思涌动,往二房跑得勤快了。
此时,应是知道那位已勾搭上三皇子的二姑娘已经回了府,眉开眼笑,满脸的兴奋是止也止不住,只将满身的力气用在手中的扫帚上,挥得甚是龙飞凤舞。
萃果顺着姑娘的眼光看过去,眼里划过不屑,心中更是狠狠唾弃了一番,这才厌恶道:“姑娘,要不要我去赶了她,省得她在眼前晃悠着碍事。”
“不必。”颜月眯起眼睛,这两天阳光正好,风也小,到正是分家的好时候。拖到二月,难道自己还要委屈着由谢氏帮她主持及笄礼吗?
她抿嘴一笑:“由着她晃悠吧,你自打好精神,许就是这两天,那边要发难了。”
沈翩翩说得没错,这段日子诸多事情接踵而至,谢婉玉不过是疲于应付,一时焦头烂额想不出招罢了。
一旦颜盈盈被接了回来,仗着重生一世的先知本事,母女两人还不马上缓过神来,对自己下手?
虽说三皇子如今获罪仍被禁足在别苑中,但难保二人私下有无互通书信。长房这样一块大肥肉吊在眼前,又接连因着她吃了几个大瘪,他们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颜月看得通透,加上青陶这幅模样,估计之前那边布下的厌胜之术,快要派上用场了!
萃果也知道轻重,赶紧点点头,耳语道:“早上推您出去晒太阳那会子,青陶那蹄子,想尽办法也要进姑娘屋里刷洗一番,我悄悄瞧了,她特意找机会看过那东西还在不在呢。”
“只是她不识字,翻到了东西便高兴地跟什么似的,又原样放好,还偷摸着去了一趟二房。就她这蠢样,还自以为做的完美,无人察觉呢。”萃果恼她先前利用自己,说话可是毫不客气。
颜月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其实她靠着读心术,早对其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如今置若罔闻,只是静待猎物上钩。
自那日,沈翩翩应下自己的协议后,她一直无所动静,一来不过是等颜胥主动放弃爵位,写好请封的折子上报。这二来就真的是在等颜盈盈回府。毕竟,主角不登场如何唱戏?
如今三房已经传信,折子已经递上去,这关键人物也恰巧登了场,好戏可不就要上演了?
……
果真,第二日午后,许久不出门的谢婉玉突然哭哭啼啼,气势冲冲地带着崔嬷嬷就到了莱芜院。
颜月伤口还未大好,更何况跟二房也算撕破了脸,根本不想理睬,只靠着软枕斜躺着,由着萃果出去应付。
“二夫人,姑娘身子不好,你瞧,都已经歇下了。”
萃果拦住房门,奈何到底也是弱女子。几个仆妇在崔嬷嬷的示意下,突地一把冲上去,扭住她,堵上了嘴。
“呜呜呜……”看见来人直接就撞开房门,萃果挣扎着,却不知哪里惹怒了谢婉玉,只见其红着眼睛,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了下去,萃果的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
“小蹄子就是聒噪,还敢拦着门,真出了什么事你但付得起吗?”
颜月歪在软塌上,抬眼就看见萃果被扭得压下身子,泪水阑珊,半边小脸红肿一片。
她眯起眼睛,冷笑道:“二婶好大威风!萃果是我的人,二婶风风火火带了这么多人上门,一言不发就动手,怎么也要给我个交代吧?”
谢婉玉自以为布排得当,料想颜月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前期又栽她手上吃了那些子亏,此刻揪到机会,哪里会给她好脸色?
“月姐儿,得亏你还叫我一声二婶,我可担不起你这样的侄女。如你这黑心肝的,心眼可算是烂透了,污蔑弟弟入狱不说,还对妹妹下手。呵呵,超哥儿的事容后再算。现下,若我盈盈真出了什么事,我,我要你偿命!”
谢婉玉来前可算是下了功夫的,在谢氏面前也是一顿哭诉,此时这双目赤红,怒不可遏的模样,外人见了,到真要以为是颜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对不起她的事呢。
颜月微微一笑:“二婶莫要岔开话题?凡事不是谁嗓门大就有理的,我这婢女忠心为我,可哪里得罪了你,要生生受你这一巴掌?”说到最后一句,脸色突冷,气势逼人,哪有方才云淡风轻的模样?
谢婉玉也被她的面色惊得一愣,却还是强硬道:“哪里得罪我?呵,盈盈方从庄子上回来,还未到一日,不过这么片刻功夫,突地就发了病,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昏睡了过去,大夫过来看了都指不出病症……”
颜月却不让她把话说下去,依旧轻飘飘道:“那就再请个医术高明的吧,若还是不行,沈宝田沈老先生与我有旧,大不了侄女舍个脸,求他来怎样?”
“你!”谢婉玉一噎,随即恨恨道,“不必了,我已经请了马道婆看过了,盈盈是被厌胜了,她老人家神机妙算,指出这厌胜的人就在你这院子里!”
“哦?”颜月抬起眼皮,轻笑道,“所以,你大张旗鼓,带着崔嬷嬷来这,意思是,我行厌胜之术?压胜了谁?三皇子的外室?”
谢婉玉脸色一白,这外室二字尤为刺耳,直扇脸面。府内中馈如今掌在她手上,无论外间怎么议论,在这府内,还没一人敢提这事。
没想到此时被颜月直接说出口,身边的下人们虽都是目不视耳不闻的样子,此刻还不知道心内如何嗤笑她这个养出外室女的主母!
谢婉玉气急败坏道:“莫要言语拖延时间,崔嬷嬷,你赶紧搜,东西肯定藏在这里。”
“是。”崔嬷嬷本就是谢氏派来给她助威的,得了令,立马就要动手。
“谁敢?”颜月虽是斜躺着,中气不足,但她到底是长房嫡长女,两个字一出,有些仆妇还是瑟缩了一下。
谢婉玉冷了脸,这些个老东西,平时从她这得的好处不少了,关键时候却还是不想得罪颜月这尊金菩萨。
“人命关天,更何况当今圣上最恨压胜之术,此刻你百般阻挠,可是被抓住了把柄,想要拖延时间、蒙混过关?”谢婉玉一双眼睛飘过梳妆匣,那里就是青陶汇报投藏木牌的地方,待会只要人赃并获,看她颜月还有何话好说?
【只可恨那刺客没有一剑刺死你,还要白费这么多功夫。真是祸害遗千年,哼!】
颜月听着她的心声,眸中更是清亮。如今她伤重在床,脸色煞白,落在谢婉玉眼里原来便是待宰的兔子,软弱可欺。
如此,甚好。
她抬起头:“你们要搜可以,若是搜不出东西……呵呵,二婶,我最后唤你一声婶子。今日你盛气凌人,先是打我婢女,又是折辱于我。若是最后搜不出东西,咱们这长房、二房须得好生论道论道!”
颜月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一字一句道:“二房子女欺我姐弟,今日又故意上门辱我至甚。今日事毕,长房与之分割,再无退路,绝不反悔,谢婉玉,你可敢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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