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泉有毒,但毒性不是太强烈,要不然长孙皇后早就可以躺棺椁里了。

    藤泉这玩意儿的粉末,最终在某个宫女房间里找出来,伴随的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要知道,这是太极宫,大唐的皇宫,  唐律都管不到的地方,说当花肥就当花肥了。

    更何况,这是大逆不道之罪。

    起居郎褚遂良微微一叹,在起居注上添了一笔。

    连中书省侍中魏徵听说此事,也只是微微叹息。

    李世民坐上皇位,靠的是刀枪;

    李世民坐稳皇位,  靠多方面的因素,长孙皇后的贤明亦是一个重要因素。

    即便是当年隐太子一系出身的魏徵与王珪,  亦多承长孙皇后恩惠。

    特别是魏徵,几次触怒李世民,还能好端端地活着,还得多谢长孙皇后几番婉转求情。

    说李世民善待功臣,这一点倒也算得上,至少他不是鸟尽弓藏。

    不作死的话,他很少斩杀大臣。

    但是,千万不要认为昔年的天策上将可欺。

    不说贞观后期初斩杀的刘洎、刘兰、李君羡,单说贞观二年,被李世民任命为交州刺史的卢祖尚,因为嫌弃交州在后世越南河内,偏远、贫瘠,故而辞官不做,被恼怒的李世民批“我使人不从,何以为天下命”,  斩之于朝。

    可想而知,  李世民骨子里的杀性其实很重,只不过是收敛起来罢了。

    让他收敛的人中,长孙皇后居功至伟。

    所以,某些找死的人,就死吧。

    ……

    御史台。

    侍御史马周看着蠢蠢欲动的台院众人,抿了一口酴醾酒。

    惆怅,这破身体无福消受烧春。

    “诸位决定了吗?明年今日,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宾王会为诸位烧一些纸钱,聊表心意,来世再聚。”

    马周微笑道。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遗憾的是,勇士终究太少,一旦被马周提醒有性命之忧,多数人还是嚅嚅地选择了坐下,将自己慷慨激昂的弹劾奏章扯了个粉碎,唯恐被人拿了片纸只字去邀功。

    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冷静。

    从众,沽名卖直,这活大家常干。

    法不责众嘛,就算皇帝老儿庭杖、贬官,  有难同当,  苦也无所谓,反正激怒皇帝也是大家的日常消遣;

    触及帝王底线、有轮回转世的风险,大家瞬间成了识时务的俊杰,真正像魏徵那样拿性命去劝谏的人,没几个。

    ……

    齐国公府,侧门通开,不时有人匆匆进出,向司空、齐国公长孙无忌禀报着太极宫立政殿的消息。

    长孙无忌是少数几个得以准许时时探报皇后病情的臣子之一。

    毕竟,长孙皇后是他嫡亲的妹子,一母同胞啊!

    “什么?柴令武闯进立政殿?叫停了皇后的汤药,说水有问题?”

    忧心忡忡的长孙无忌瞬间面目狰狞,手中的茶汤碗狠狠照地面摔去,滚烫的茶汤洒了一地,茶碗碎成了几瓣。

    当年随他一起投唐的老管家摆手,示意那些惊惶不安的奴仆丫鬟退下,自己抄笤帚将碎片等物扫入撮箕中,提到一侧墙角。

    “国公,让谁处理?”

    长孙无忌的眉头紧蹙。

    长孙冲现任秘书监丞,为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且性子太过于纯良,还是嫡长子,不适合沾一些不便言说之事;

    次子长孙涣,官至鸿胪寺少卿,是长孙家族日后真正能撑起家业的一代之杰,不合适。

    长孙濬、长孙淹、长孙温……

    每一个都有光明正大的前景,让他们参与这些事,不好。

    “将元斛带来。”

    外室子元斛,因为柴令武的缘故,从凤林县令左迁至万年县法曹,如今重新提至从七品上,为万年县二县丞之一。

    反正齐国公府也不缺钱,长孙无忌对这外室子也略有愧疚,索性出钱在坊内为元斛置了府邸,故而元斛出现得极快。

    “阿耶,你找我?”

    元斛入长孙无忌的书房,叉手回话。

    叫长孙无忌阿耶,他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的。

    长辈之间的事,又是战乱年代,他能说什么?

    即便明知道自己做官的目的是为了舅舅元真,长孙无忌依然将他送到了大夏县、调转到凤林县,在自己败露后也尽量维护到万年县为法曹,算是仁至义尽了。

    为自己重新升到县丞倒不用说,就置办府邸而言,本朝后期张固有言“长安居,大不易”,除了米价较各地为贵外,房价也是很感人的。

    如果是自己承担,即便上党元氏薄有家产,也有些吃力的。

    至于说那些“兄弟”,自己区区外室子,也犯不着高攀,不要冲撞了就好。

    如长孙冲之类的,可能傲了点儿,在河州也曾为自己求过情,这情分,要认。

    “元斛,坐。阿耶不跟你说虚的,就问你,如果有人害你亲姑姑,怎么办?”

    长孙无忌眼光里透着宁静,让人心悸的宁静。

    元斛的眼里现出狠戾:“姑姑母仪天下、泽被苍生,竟有乱臣贼子丧心病狂!阿耶,请明示,元斛愿让这些乱臣贼子伏诛!”

    ……

    柴令武在立政殿装模作样地把脉,实则暗暗与泥石流系统交流。

    “你要一天就医好也容易,倒是要五天医治,代价更高。”

    泥石流系统好心提醒着柴令武。

    柴令武有点无奈:“你不明白,皇帝二舅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对臣子他不方便这么干,对小辈他可用得顺手了。”

    “而我,需要一些时间,慢慢处理一下家里的事。”

    柴令武松开把脉的手,装模作样地踱了几步,表现出世外高人的风范。

    李承乾急切地看着柴令武:“表兄,阿娘的毒,能不能解?”

    晋阳公主带着哭腔,拉着柴令武的手:“表兄,求求你,治好阿娘!等明达长大了嫁你!”

    柴令武险些破防。

    兕子啊,你这样,表兄会很刑的!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二舅母这是中毒,就没那么快了。大约十天,能够尽除余毒,之后就只能靠调养了,尚药局与尚食局想想法子,给二舅母食补,嗯,要温补,口感好一些,别太苦。”

    柴令武的话,让很多人欢喜。

    李承乾等皇子皇女欢喜,是阿娘性命无忧;

    尚药局欢喜,是因为他们还有用武之地,不至于被当废物弃了。

    太医署倒无所谓,他们隶属太常寺,是朝廷九卿的组成部分,不是皇宫的御医。

    来看病是情分,看好了是本事,看不好是本分。

    只有李世民不太舒服。

    本想着拿尚药局来出气的,结果被柴令武这么一说,还真不能动了。

    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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