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一瞪眼的架势,还真是让人有些有眼晕。
完全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比爷们还爷们。
“那你说说呀,他怎么了你,你非要他做郎君!”
“他坏了你的清白?嘿嘿,不能够吧?他能掰开你的腿?”
看热闹的人自然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啥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而且越说越是过火,越说越是露骨。
“去去,一边去!”官差闻言,马上挥手道,“满集市都是吃喝,堵不上你们的臭嘴?”
那赵大姑娘目光死死的瞪着人群说话的人,大声道,“他就是坏了我的清白,怎地?”
说着,一指在手挣扎的年轻书生,“好啊,既然大伙要知道,那本姑娘就说道说道!”
“开春的时候他一口扎在了野地里,烧的浑身发烫。要不是本姑娘路过,发善心把他带回家,他早就病死了!”
“因他是读书人,我家里敬他重他,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救回来那天,我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连名声都不要了,亲手给他的衣裳!”
“亲自喂他吃饭,给他熬药!”
“你们说,这是什么恩情?”
闻言,人群顿时寂静无声。
“后来他渐渐好了,跟本姑娘说的感恩戴德,什么无以为报!本姑娘看他长的白净敞亮又是读书人的,直截了当跟他说,要不干脆做我相公!”
“他当时是答应了的呀!”
说到此处,赵大姑娘拎着那书生晃晃,“是不是说了?”
“我.......小生!”那书生羞愤欲绝,更咽道,“我没答应啊!”
“你当时点头了!”赵大姑娘怒道,“点了头就是答应,我满心欢喜的接着伺候你。可谁成想,你在我家里住了两个月,就他妈撒丫子蹽了!害的姑奶奶,满世界找你!”
“你答应娶我,出尔反尔,你他娘的要当陈世美吗?”
听到此处,朱允熥更感意外,低声道,“皇爷爷,这女子虽看似凶恶粗鄙,可听她说话偶尔会蹦出几个成语,想来也是念过书的!”
老爷子浑然不在意,反而开口道,“若这女子所言不虚,这书生不厚道!”说着,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娘的,若这女子是个美娇娘,怕这书生巴不得当上门女婿,分明是嫌弃人家。他娘的,救命大恩不顾,还说话不算数,奶奶的!”
要么说还是男人了解男人,老爷子一句话只要说到了要害处。
佳人救才子亲奉汤药是美谈,可若是赵大姑娘这样的女子,那..........
“不单是我伺候过他,我家里兄长弟弟都见过他,知道他要娶我都是心欢喜,对他礼遇。家里的亲朋,也都通知到了。可他病好了,转眼就跑了,我怎么做人?”赵大姑娘继续怒道。
“明白了吧!”听了这话,老爷子坏笑道,“成这个闺女实在嫁不出去了,家里还有点钱。家里的长辈听说有个书生愿意娶,就忙不迭的满世界嚷嚷。”
人群,又有人喊道,“婚约是白纸黑字,这书生是有些忘恩负义,可没有凭证怎么算数?”
赵大姑娘勃然大怒,“我喂他药时,他摸了我的手!”
“那是无意碰到的!”书生掩面跺脚。
“那也是摸了!”赵大姑娘一甩胖脸,“我虽不好看,可也是清白人家的清白闺女,你不娶我,日后我嫁给谁去?”说着,拽着那书生的脖子,“走,跟我回家,我让你跑,我看你以后还能跑哪去!”
她在拽,那书生在挣脱。
书生两只脚,在地上吱嘎吱嘎的摩擦着,被人拉着往前走。
“官差,官差!”书生惊恐的大喊。
“你就算喊应天府尹也没用啊!”官差苦笑道,“你还是想想,进了赵家怎么跑吧?”
“莫非,这赵家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家?”朱允熥心暗道。
“难道和赵宁儿家里有关系?不对,他家没亲戚啊!”
他心正想着,人群外头又传来一声喧哗。
“老爷,大小姐在这呢!”
“起开起开!”
几个不客气的声音传来,人群被推开,一个熊一样的黑汉子带着几个家丁,瞪着眼冲进来。
朱允熥一见此人,不由得马上皱眉。
这汉子身上居然还穿着官服,只是那官服穿在他身上小了一号,鼓鼓囊囊的说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而且,还是件五品官的服饰。
赵大姑娘一看,“哥,你怎么才来?”
“逮着了?”那汉子喊了一嗓子,昂首阔步上前,直接把书生拎在手里,“妹夫,你可真不地道啊!好吃好喝的供你,把你捧上天,你一声不吭的就走?”
书生显然极其畏惧此人,“我..........”
“我赵家待你不薄啊,我妹子救了你,是吧!伺候你,是吧?当时看你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我当大哥的做主这门婚事,也想着你是秀才公,给我们老赵家来点气儿。”
“怎晓得你是吃干抹净,提裤子.......拔腿无情啊!”
说着,这汉子大手拖着书生,“不娶也行,我也不强逼你,不过有些事家里要说清楚。我老赵家也是要脸面的,街坊四邻早都通知了,你弄这么一出,以后让我妹子怎么做人?”
兄妹俩之间,那书生跟鹌鹑似的。
旁人就乐呵呵的看着热闹,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等事就算闹到了衙门,这书生也有嘴都说不清楚。
朱允熥和老爷子正在看热闹,忽然余光发现,身边的邓平目光有些怪异。
他看看邓平,又看看那汉子,开口道,“认识?”
邓平低头苦笑,“回您的话,他是原来南雄侯赵家的赵宝胜赵老大,臣小时候经常和他一块玩耍的!”说着,更低下头,似乎怕对方看到他。
南雄侯赵庸?
这人朱允熥知道,原先和他哥赵仲都是巢湖的水匪,后来常遇春投了老爷子之后,也带着人马归效力。他哥哥战死后,爵位被赵庸承袭。
不过这人在洪武十三年因为胡惟庸的事被杀,但赵庸他们哥俩以前都是常遇春的死党。而且赵庸后来作为李忠的副手,南征北战颇有功勋。在李忠的一再保护之下,所以没罪及家人。
“他怎么穿着官的衣服?”朱允熥问道。
“赵宝胜原来是跟着.........”
“跟着我的!”蓝玉在朱允熥身后开口,“赵宝胜是赵庸的孙子,跟着我出塞远征过鞑子。积功该了个四品的游击将军,后来在老傅手下也呆过。后来听说是犯了错,找的李景隆..........”
说着,问邓平道,“是吧?”
邓平苦笑,“是,他找小人姐夫。恰好因为当时兵部郎出缺,就让他转了职,不过却降为五品。”说着,赶紧道,“这事五军都督府那边是知道的!”
这等人情上的事,朱允熥无法苛责。就算他当日知道,也要给个顺水人情。淮西勋贵的团结不单是在明处,这些二代三代之间别管平时怎么打,可该帮忙的时候不含糊。
山头主义,就是这个意思。
“他当初犯了什么错?”朱允熥道。
蓝玉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邓平低声道,“坑杀俘虏!”说着,又低声道,“这事小人也知道,赵家大姑娘快三十了,始终嫁不出去。前些日子我家嫂子说,赵家送信来了,说他们家大姑娘,找了个秀才,准备秋天的时候摆酒呢。当时我还纳闷,哪个秀才眼睛看书看瞎了,看上他们家的母老虎!”
“赵大姑娘,据说赤手空拳能打死牛!”
“今日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说着,忍不住笑,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书生也是倒了血霉,赵大姑娘素了这么多年,如何能放过他?”
“散了散了!”
这时,赵家的家丁们开始轰着看热闹的人群。
“那书生叫什么呀?”朱允熥随口一问。
“听说姓杨,叫杨溥还是什么来着?”邓平挠头道。
“谁?”朱允熥不由得啼笑皆非,“杨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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