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窗棂微响。
屋里的王耻马上停住筷子,有些惊恐的问,“谁?”
外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王大哥,主子来了,还不磕头!”
啪嗒,王耻的筷子落地。
噗通,整个人直接跪在了地上。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两个太监先进来,随后是穿着龙袍的朱允熥。
“皇.......皇上!”王耻眼泪夺眶而出,跪地叩首,“皇上啊!”
朱允熥看看他,先没有说话,看了看屋里。
寒酸到了极点,就一张床,破桌烂椅。床上的铺盖,隐隐散发着发霉的味道。
“朕当日怎么说的?”朱允熥皱眉,对朴无用道,“朕记得朕说的是让他当小力,可没说发落到这个地方吧?”
“回皇上,宫里惯有眼皮子浅,喜欢踩乎人的!”朴无用垂手道,“回头,奴婢就收拾他们!”说着,顿了顿,“奴婢有罪,平日不曾留心这边,倒是让王总管受苦了!”
“皇上!皇上!”王耻嚎啕大哭,“能再见着您,奴婢就算死,也甘心了!这些日子,奴婢行尸走肉一般,真想一死了之。可心里,还是记挂着皇上,盼着再见主子一回!”
朱允熥又是叹口气,看看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小顺子,“抬头!”
“皇上!”小顺子抬头,怯怯的露出半张脸,脸色惴惴的。
朱允熥忽然发现,这小丫头有些长开了,以前是雨后新笋,现在是小荷初露。
“你很好!”朱允熥开口道,“很好!”
“嗯!?奴婢,谢皇上金口!”小顺子不知为何夸她,但心里记得王耻的教诲,磕头就是了。
“做人不逢高踩低,就凭这点,你就比许多男人都强!”朱允熥又赞叹一句,“朴无用!”
“奴婢在!”
“传旨,着内官监,回头给小顺子七品女官的身份,今尚寝局!”朱允熥淡淡的说道。
“傻丫头,还不谢恩!”朴无用笑道。
这宫里头,王耻当日不过才七品的官身,如今这丫头等于一步登天了。而且尚寝局,下辖四司,管着数百宫女嬷嬷。
小顺子抬头,再看看朱允熥,“奴婢谢皇上隆恩!”说着,顿了顿,“嗯,可是奴婢,奴婢不愿意离开小姐!”
“哈哈!谁说让你离开贤妃了!”朱允熥大笑。
随后,他看看依旧跪着,泣不成声的王耻。
“知道错了?”
“奴婢知道错了!”王耻哭道。
“没下次!”朱允熥淡淡的。
“皇上!”王耻大哭,叩头不已。
“行了!”朱允熥用脚尖踢踢他,“明日回来当差吧!”
“奴婢现在就伺候万岁爷!”王耻大声道,“奴婢这几日还在想着,天热了,万岁爷以前睡觉最不爱帷帐,说是不透气。也不知道宫里的人,给您换了带孔的纱帐没有。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每天晚上给万岁爷房里,放冰盆去暑!”
“都有人做!”朱允熥看看他,王耻如今好像老了二十岁一般,头上都有白发了。
“以后好好当差,没下次了!”朱允熥又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奴婢谢万岁爷隆恩!”王耻叩首之后,爬起来跟上。
“王大哥!”朴无用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王耻,笑道,“你就这么在主子身边伺候?不梳洗打扮,换身衣裳?”
王耻低声道,“杂家当日直接给叉到这边,东西都在原来的住处,哪换去?”
朴无用又是一笑,没有说话。
而王耻,在对方前行的时候,看着对方的背影,表情逐渐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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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灯,在地上折射出朱允熥的倒影。
朴无用在侧面,躬身掌灯,照亮前路。
王耻半躬身子,跟在朱允熥身后,“万岁爷,您是回寝宫歇着吗?”
“嗯!今晚上不想睡那么早!”朱允熥撇撇嘴,回首道,“小顺子?人呢?”
“那丫头从另一路,回去了!”王耻低声道。
“她跑什么?朕有那么怕人?”朱允熥笑笑,随后道,“去贤妃那儿!”
“奴婢这就去通传!”
“直接过就是了,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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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小姐!”
小顺子一道风似的,冲入张蓉儿的寝宫。
灯火下,张蓉儿正在仔细的绣着纹绣,猛然听到声音,针都差点偏了。
“慌里慌张的,成什么样子?”张蓉儿回头皱眉道,“你都大多了,十四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小顺子吐下舌头,行礼,“小姐,我错了!”说着,继续大声道,“您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谁呀,总不能是皇上吧?”张蓉儿笑笑,脸色有些幽怨。
皇上,好久没来她这儿了。
随后,她有些黯然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心叹息,“哎,你怎么不争气呢!”
“您怎么知道是皇上?”小顺子叽叽喳喳的说道,“皇上去了王大叔那,大叔以后不用刷马桶了,皇上饶了他!皇上见了我,就说我很好,还让我当尚寝局的女官!朴公公说我登天了!”
张蓉儿也微感意外,点了下对方的脑门,笑道,“不单是登天,你这是上天了!”
“可是奴婢不愿意呢!”小顺子抱着张蓉儿的胳膊,大声道,“奴婢和皇上说了不离开小姐!”
“呵!臭丫头!”张蓉儿笑了声,亲昵的揪下小顺子的头发。
就这时,外边忽然传来值班太监的声音。
“皇上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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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恭迎皇上!”
琉璃灯之下,张蓉儿款款行礼。她本是江南之地婉转多姿,柔情如水的女子,灯火之下更显得增了几分艳丽。
她穿着抹胸的束腰宫装,微微露出脖下的锁骨,灯火之下,白皙如玉。
“起来吧!”朱允熥笑着把她扶起,“许久没来你这了,朕来坐坐!”
被朱允熥拉着,感受到对方火热的目光,张蓉儿心欢喜,有些羞涩道,“皇上用膳了吗?臣妾给您张罗?”
“弄些酒菜来也好!”朱允熥笑道。
这时,朴无用低声道,“皇上,您晚上已经用了差不多三两的贡酒........”
“多事!”朱允熥开口呵斥一声,“朕要你来管了?”
“奴婢不敢!”
张蓉儿赶紧道,“皇上,您既然已经用了酒,臣妾恕不能再给您上酒了,酒多伤身!”
“无碍的!”朱允熥笑道,“晚上朕喝的是太医院的补酒!”说着,顿了顿,“强身健体用的!”
一旁,王耻看看朱允熥,又看看张蓉儿,开口笑道,“娘娘,奴婢倒是有个主意,既不扫皇上的雅兴,又不伤身子!”
“宫里头有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味道甜甜的!”
不等王耻说完,朱允熥笑道,“好,就葡萄酒,正好贤妃也可以喝点!”说着,斜坐在软榻上,拍腿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朕与爱妃共把杯。朱唇浅尝人娇美,喝完之后.......大被睡!”
其实,他已经有些醉了。
他原本就不是酒量好的人,太医院的贡酒,喝起来度数不大,可后劲十足。
这当口,正是酒劲发散的时候。
“万岁爷好诗,好诗!”王耻笑道,“奴婢这就去张罗!”
“让他们去!”朱允熥伸手拉过张蓉儿,笑道,“你陪朕说说话!”
张蓉儿羞得满面通红,不敢抬头,靠在朱允熥身旁。
王耻和朴无用低头退下,殿只剩下朱允熥和张蓉儿二人。
四下无人,朱允熥开始咬耳朵,喷着带酒味的热气,“这些日子不见你,是不是瘦了,朕来量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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