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枝正在和兰仲白说话,忽然间察觉到一道寒冷视线,她一偏头,看见了齐琰。
见虞枝枝转头,兰仲白和焦子阳也转头。
兰仲白犹豫了一下,问道:“虞弟,你和言齐是不是从前认识?”
虞枝枝连连摇头:“我不认识他。”
焦子阳小心看了一眼阴郁的表兄,说:“既然不认识,他为何总是看着你,莫不是……”
焦子阳悚然一惊,不敢说话。
兰仲白问道:“莫不是什么?”
焦子阳小小声:“莫不是龙阳之好?”
兰仲白和虞枝枝齐齐沉默,虞枝枝问道:“你为何会想到龙阳之好?”
焦子阳看着虞枝枝的眼睛,脸红解释道:“这是很正常的联想!”
兰仲白失笑:“你面对这个表兄的时候还很害怕,背后却什么都敢说……”他顿了一下,“表兄?难道是宫里的殿下?”
焦子阳不敢随意泄露齐琰的身份,他焦头烂额解释道:“我们是姑表兄弟。”
兰仲白若有所思地看着焦子阳:“这样啊。”
焦子阳正要说点什么,忽见范华从门外走来,他便闭了嘴。
所有人顿时正襟危坐起来。
范华开始给众人讲《春秋》。
虞枝枝很想认真听讲,但总感觉有道视线萦绕不休,她忍了又忍,转头过去看齐琰。
齐琰正在抬头看范华。
虞枝枝愣愣,是她感觉错了吧。
看着虞枝枝转过身去,重新坐好,齐琰忍不住又望向了虞枝枝。
他边上的学子转头皱眉道:“言齐,你总看着我做什么,我都被你盯发毛了。”
齐琰收回眼神,冷冷地看着这人。
这人立刻脖子一缩,再也不敢说话。
齐琰心情郁郁,觉得高榻之上,范华的讲经声分外冗长和聒噪。
范华大约和他天生不对付,这一天讲经,他足足讲了一整天,于是齐琰眼睁睁看着虞枝枝和兰焦二人“耳鬓厮磨”了一整天。
临走前,范华还单独将虞枝枝叫走了。
齐琰气闷不已。
屋内的人三三两两地走了,齐琰邻座的人问他:“言齐,你不走吗?”
齐琰说:“我在等人。”
焦子阳和兰仲白两人准备离开,经过齐琰这里的时候,焦子阳恭敬问道:“表兄,一起走吧?”
齐琰扫了一眼他们二人:“我在等虞昭。”
焦子阳和兰仲白便拱手离开了。
屋内人走空了,齐琰在坐席上做得笔直。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书童走了进来,看见齐琰还在有些惊奇:“师兄,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齐琰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他问道:“虞昭还没出来?”
书童道:“他早就走了。”
……
齐琰回到邸舍房中,却也没有看见虞枝枝,他坐下后听见敲门声,推开门一看,却是赵吉利。
赵吉利一眼看见满面带笑的齐琰,简直受宠若惊,然后他就看见齐琰垮下了脸。
赵吉利一头雾水。
赵吉利没有将齐琰的表情变化放在心上,他将怀里的东西托出来给齐琰看,齐琰这才注意到,赵吉利怀里抱着小猫。
齐琰问道:“你把它带来做什么?”
赵吉利说:“奴婢将小枝枝带过来给殿下解个闷。”
齐琰说道:“闭嘴,畜生怎么能用这个名字?”
小猫崽委屈地喵了一声。
赵吉利嘴角抽搐一下,过去一年,您这个名字可天天叫啊。
赵吉利摸了摸小猫崽的头,可怜这小东西就此失宠。
赵吉利说:“殿下不如将小猫带给虞娘子看看,让虞娘子知道,殿下费心喂活了虞娘子当初收养的三花猫的小崽子。殿下如此珍重虞娘子的这番心意,一定要让虞娘子知晓啊。”
齐琰神色不自然地说道:“什么心意?你在胡说什么?”
赵吉利低头敛眉道:“殿下来白氏山,不就是为了挽回虞娘子吗?”
齐琰一怔,然后他拧起眉毛:“我是要……我是要报复她。她胆大妄为,胆敢欺骗我、背叛我,没有人能够欺骗我背叛我。”
赵吉利一副“是是是、对对对”的表情,他说:“那殿下想好怎么报复虞娘子了吗?”
齐琰颓然地说:“还没有。”
小猫摸摸索索地扒拉齐琰的小腿,齐琰弯腰抱起小猫,凝眉道:“我该拿她如何是好?”
赵吉利给不出有用的建议,他悄悄走了。
齐琰抱着小猫,面色有些阴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齐琰一人抱着一猫,在黯淡的油灯下等待虞枝枝回来。
像一个等待归人的鳏夫。
虞枝枝一夜都没有回来。
白天,范华在高榻上讲经的时候,虞枝枝在小声和兰仲白焦子阳说话。
虞枝枝的表情有些烦恼:“我……有些害怕言齐,我不想和他同屋。”
兰仲白和焦子阳对视一眼,神色有些奇怪。
焦子阳还在纠结于“龙阳之好”,他却不太敢问了,他于是说道:“不如到我屋里睡吧。”
兰仲白淡淡瞥他一眼:“你屋里还住着人,你打算把人赶走?”
焦子阳这才记得他的同舍,他问道:“那虞弟怎么办?”
兰仲白说:“和我住。”
焦子阳瞪着他:“你也有同舍。”
兰仲白说:“他生了大病,今日要下山寻医。”
焦子阳一哽。
虞枝枝急忙拒绝:“不不不,我下山去住。”
兰仲白和焦子阳齐齐出言拦她,兰仲白问道:“下山?何必折腾,难道是嫌弃我们,还是有什么不方便的?”
兰仲白的眼中的疑惑渐深,虞枝枝忙改口说:“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怕打扰了你们。”
兰仲白笑道:“这有什么打扰的,对了,你可以睡我的床,我的床要整洁一些,早上才换了新被褥。”
虞枝枝勉强一笑,心里还在想要找个什么理由拒绝。
范华讲完经,叫虞枝枝到他书斋说话。
虞枝枝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抬头一看,兰仲白和焦子阳竟然在站在外面等她。
焦子阳急匆匆过来,说道:“我表兄还在学堂等你,快跟我们走。”
虞枝枝点头,又看见卢文君走了出来。
卢文君看见兰仲白和焦子阳,她愣了一下,远远行了礼,走过来和虞枝枝咬着耳朵说话:“你要不要住在我屋里。”
焦子阳和兰仲白大惊失色:“不行!”
他们两人耳力极佳,夜晚很安静,卢文君的悄悄话传到了他们耳中。
虞枝枝对着卢文君尴尬一笑,转头一望,兰仲白皱着眉,略带狐疑地看着她们两人。
虞枝枝不敢露出更多破绽,说道:“我和仲白兄一起住。”
她眨了眨眼,暗示卢文君。
卢文君明白过来,说道:“我说错了,我是说,我让范公单独留一间屋子给你住。”
虞枝枝今夜终于可以安然入睡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兰仲白扯过她,拉她到一边去说话:“我听说范师在打算为卢女郎召婿,如果你不想娶她,就要考虑考虑她的名声。就算不是住一间,今夜卢女郎邀你住下,也颇为不妥。”
虞枝枝犹豫半晌,终于对着卢文君摇了摇头。
虞枝枝跟着兰仲白到了邸舍,走到兰仲白的门口,她的脚步有些迟疑。
兰仲白本走在虞枝枝后头,她停住脚步,兰仲白一下靠她极近。
兰仲白问她:“怎么了?”
他抬眼看虞枝枝,他看着虞枝枝近在咫尺的脸,她硬挺的眉边沿处有些毛茸茸,看上去是被画过,又不小心蹭到一些。
虞昭为什么要画眉?
这行为太过女气,兰仲白细细一想,虞昭整个人也实在女气,还处处透露着怪异。
兰仲白眉心一跳,忽然后退一步,差点跌倒。
虞枝枝伸手要扶他,却被兰仲白躲过,虞枝枝问道:“仲白兄你怎么了?”
兰仲白猛地摇摇头,他转身背对着虞枝枝说:“我还是去和子阳兄挤一晚上。”
虽然不知道兰仲白什么突然改了主意,但虞枝枝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她点头:“好啊,仲白兄早些休息。”
兰仲白踌躇说道:“你也是。”
一夜过去,齐琰推门而出,昨夜他显然睡得不好,一脸青黑之色。
他一出门,听见有人在说话:“我昨天看见了虞昭,你们说,他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白氏山?他父亲是整个大雍的罪人。”
有人反驳:“听说当年那场大战有可疑之处,连范师都说过,不要妄断当年是非,况且,若虞昭真的不堪,那兰仲白和焦子阳怎会将他当做好友?王三郎,你莫不是嫉妒虞昭吧?你之前信誓旦旦你会成为范师的入室弟子,现在却还只是个记名弟子。”
王三郎不服输道:“那是虞昭自己厚着脸皮去缠上兰仲白和焦子阳的。”
对面人说:“不对吧,我听说昨夜兰仲白还和虞昭抵足而眠,这难道是厚着脸皮就能做到的吗?”
哐当一声,门被重重关上,面容俊秀的年轻男人走到吵闹的人群中间,他握着腰间的环首刀,苍白的脸上隐约有肃杀的寒光。
他扫了王三郎一眼,王三郎莫名胆寒,快步走远了。
留下一人怔怔站在那里,齐琰一字一顿问他:“抵足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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