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觉得最近自己失眠得有点频繁。

    梳妆的时候她依旧有些心不在焉,任由丫鬟在她头上脸上倒腾着,思考着昨日自己虽然没能按计划给徐励甩脸色,但她当着徐励的面关了窗,想来效果应当是一样的,徐励应该能明白她的态度,该是知难而退了吧。

    那他今天应该不会来赴约了吧?

    所以其实她可以不必在家中等他,要不干脆出门去郊外踏青散散心?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傅瑶到底没吩咐人准备马车出门,丫鬟摘了花回来,左右闲着无事,便打算插着花打发打发。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总感觉差了点了什么,插出来的花总不尽如人意。

    听到通传说徐励来了,她莫名有些紧张,想着让人直接将徐励打发走,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妥,最后还是决定去见他,不过去见他之前,让人取了些冰来——如今才春日,还没到用冰的季节,不过也没有人有异议,待得冰取到了,傅瑶让人将冰投入盆中加上水,随后将手浸入水中,但还是觉得不够,又将帕子浸湿敷了一下脸,才感觉自昨日见到徐励后一直不曾退去的焦灼终于稍稍缓解,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平复下来,这才稍作打理打算去见徐励。

    她这么一折腾,难免耽误了些,路上的时候她便在想,徐励若是觉得她故意怠慢他,气走了话其实也挺好——反正她的确是带了几分故意的。

    若是徐励真因这个原因气走了,那还省了许多事。

    明明今日已经在心里演练过好几年、自以为已经滚瓜烂熟,真到这一刻的时候,傅瑶反而有些迟疑了,她还是希望其实可以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只是她也明白,一味避着终究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若今日不解决清楚,后续只怕是剪不断理还乱。

    如今连不相熟的人家都觉得她跟徐励关系不一般,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傅瑶深吸一口气,让跟着的人停下来,自己往里边走去。

    他们见面的地方是前日相见的地方,也是一直以来他俩一起读书的地方,傅瑶微微皱了皱眉头——如今徐励殿试已过,她也不必再跟着徐励读书,但府上的人还是习惯将徐励带到这边来。

    徐励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也许是等太久了有些走神,傅瑶进去的时候他正沉思着什么,没能发现傅瑶进来,等到傅瑶走到他对面,他才回过神来,见到傅瑶,如释重负一般:“你来了?”

    傅瑶只是看着他,没有开口。

    他起身走到傅瑶跟前:“我还以为你真生了我的气,不会来了。”

    傅瑶让自己努力记着方才冰水的刺骨寒意,这样的话,才能让她想起上辈子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发生的事,那才是支撑她走到今日的原因,傅瑶声音冰寒:“那你说,我是因为什么而生气?”

    徐励敛目:“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没能高中状元——”

    傅瑶心道她对他本来也就没什么期望——不对,确切来说,如今发生的一切才是符合她的期望的,当然这话不能直接说,她只按着自己原本的打算,将那些无情地话说出口:“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没中状元?那你今日怎么还有脸面过来见我?当初我们便说好的,你若是没能中状元,日后就不要再来烦我了。怎么?我看的金榜跟你看的不一样?”

    似乎是没料到傅瑶会说出这样的话,徐励颇有些意外:“你——”

    “你什么你?”傅瑶打断他,匆忙下逐客令:“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的吗?既然你如今没中状元,那你我以后也就不必再见了,徐‘探花’你请回吧。”

    徐励长叹一声:“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傅瑶反驳他,“我这人爱慕虚荣,一心想着大出风头,本来以为你可能会中状元或许能沾上你的光让所有人都羡慕我,所以才跟你虚以委蛇了这么些年,谁知你竟是如此不堪用,居然依旧只是个探花。”

    “依旧?”徐励皱了皱眉头,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什么叫‘依旧’只是探花?”

    傅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咽了咽口水:“我嘴快多说了两个字不行吗?”

    她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谁知你竟是不堪用,居然只是个探花!”

    徐励却不可能被她这么糊弄过去,他盯着傅瑶:“过去你不止一次说过,我最后只会是探花,我只当是你随口胡说或者说是为了激励我——”

    傅瑶轻哼:“谁要激励你了?你少自作多情!”

    “可如今想来却不是这样,你先前还说今年殿试会延期,可是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徐励依旧盯着她不放,“可最后殿试真的延期了,我之前也只当是巧合,可如今想来,许多事不能用仅仅‘巧合’二字来形容。”

    “先前我便问过你,傅家的秘辛连左大人都不知晓,而你自小长在锦州,是如何知道的?”徐励步步紧逼,“你早知道殿试会延期、早知道我殿试的名次是探花?你是如何知道的?”

    傅瑶没想到自己过去信口说的一些话居然都被他记住了,更没想到他是在此刻跟自己发难,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事,将她原本做好的准备打了个猝不及防:“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我在胡说吗?”徐励反问,“这些话明明是你曾经自己亲口说的。”

    傅瑶咽了咽口水,不打算承认:“你听错了!我没说过这样的话,你少来诬陷我!”

    “是不是我听错了你心中有数,”徐励还不打算就此揭过,他死死盯着傅瑶,似乎不打算错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波动:“你早知道我最后是探花,然后故意跟我说,若我中了状元便考虑你我的婚事?”

    “你早知道状元不会是我,”徐励想明白了,“所以才敢跟我做这样的承诺?自始至终你从来都只是在敷衍搪塞我?”

    “是又怎样?”傅瑶索性破罐子破摔,“当初是你答应过的,若是你不能中状元,便不再来烦我的?如今你又是在做什么?愿赌服输的事你还能反悔不成?”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事先知道这些,”徐励败下阵来,“但你拿已知算计未知,这不公平。”

    “公平?”傅瑶气得笑了,“殿试是你自己考的,名次是你自己挣的——当初信誓旦旦跟我夸下海口的也是你,说自己承担后果的也是你,如今没能兑现,就开始寻我的错处,怎么,你想说是因为我咒你所以你才没能中状元吗?徐励你便这般输不起吗?”

    “其实我前日便有所感,”他之前隐隐有些不安,所以当时想问傅瑶“假如他最后不是状元会如何”,但最终没有问,谁料到当时的预感居然成真,如今他不必再问也知道了答案,徐励脸色灰败:“你从一开始,便只是在敷衍我,你从未考虑过你我的将来,就算我真的中了状元,你也会拿别的话来搪塞我拒绝我。”

    傅瑶才不承认:“谁说的,你要真中了状元,我绝对无二话恨不得立刻风光大嫁让全京城的姑娘都来羡慕我——但你没中呀。”

    徐励打量着她:“你说谎。”

    傅瑶面上挂不住:“你凭什么这么说。”

    徐励坚持道:“你不是在意这些的人。”

    “我就是!”傅瑶真的没想过徐励会是如此难缠,想着速战速决:“你给不了我想要的荣光,如今殿试已过,昔日你那些纠缠我的理由都占不了理,你我就此分道扬镳,从此之后不复往来罢!”

    “纠缠?”徐励有些不可置信,“你我昔日种种,在你看来,便只是我一味纠缠吗?”

    “那要不然呢?”傅瑶反问他,“你当初说唯恐我会遇上殿试坏了你前程所以非要辅导我,而我早说了殿试会延期,但你不信我又说不过你,所以才任由你纠缠了这许久,如今殿试都过了,你难不成又要找别的理由?”

    “不是我要找别的理由,”徐励看着她,“而是你的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说服不了我。”

    傅瑶按捺住脾气:“那你说,我的话如何前后矛盾、漏洞百出了?”

    “你先前说,你跟我虚以委蛇是因为觉得我会中状元,但你明明早就知道状元郎不是我,此刻又说是因为我的纠缠,”徐励盯着她的脸,“你嘴上口口声声说自己要嫁状元郎,说自己爱慕虚荣,但你分明不是那样的人你根本不在意这些虚名,却偏偏用这说不过去的借口来拒绝我。”

    “谁说我不在意这些虚名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在意这般的虚名,哪里是我的理由牵强,”傅瑶冷笑,“分明是你输不起!”

    “我不是输不起,”徐励叹气,“而是你给不出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说的好像我给得出理由你便不会反驳一样,”傅瑶不服气,“我给了你理由,不止一个,但你都不接受,反而说我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就算我再给你找出一个理由、再给你千百个理由,你也还是会继续挑我其他的错漏,反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都说服不了你。”

    徐励便道:“那你不妨试试。”

    “我为什么要试!反正我不管说什么,你都能寻着我的错漏,”傅瑶气极,“说一千道一万,我就这一个理由,你爱信不信!”

    “你管我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当初我跟你说过的,你中了状元我才会考虑以后的事,当初也是你亲口答应的,如今你既然没能中状元,那当初说的话自然应该兑现,”傅瑶强词夺理,“你好歹一个读书人,自诩君子,难不成不知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吗?明明是你做不到对我的承诺,却又不肯履约,出尔反尔还想着寻我的错处!”

    她知道徐励肯定还会反驳,不想再给他机会,转身便走,到了门外还不忘大声嘱咐道:“送客。”

    接着又道:“吩咐下去,往后不管是谁家的客人,登门时都需要先问过我或者舅舅舅母,不要什么人都随便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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