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该怎么办呢?
夏目瑛二躺在床上, 深沉的看着窗帘缝里透进的光逐渐亮了起来,身边紧紧抱着自己的两人也有苏醒的趋势,最终痛定思痛——
没救了, 摆烂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向是他千手瑛二的处世哲学嘛!不就是核心马甲掉了吗?不就是接下来麻烦会翻倍吗?没事!都没事!大不了他再把计划提前一下嘛!!
他千手瑛二难道会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吗?难道会有吗?!不就是把那三个猜到他要干什么的家伙糊弄过去、和剩下那个知道了他真心的乖孩子分手吗?!
草。
——这真的很麻烦啊啊啊可恶!!
蓝发男人抓狂的坐了起来,戴着痛苦面具双手抱头。
身边的诸伏景光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远离,眉心有些不安的蹙了起来,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开始乱转。
就在这时, 阳台上的窗户忽然被轻轻叩响,夏目瑛二回神一看,冷不丁对上了一双钴蓝色的眼眸。
……哎呀, 没想到第一个待解决的麻烦这就来了。
这样想着的他呆住了。
窗外的中原中也也呆住了。
橘发青年表情空白的看着瑛二赤裸的上半身, 而后目光缓缓下移,看见了一边一个睡在他身边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裂开了!!
港黑重力使身上冒出可怖的红光,一脸狰狞的抬起拳头就要锤烂整面墙!
——草!!这个麻烦的开局为什么是这么狗血的乌龙!!
夏目瑛二吓得心惊胆战,下意识先反手给身边的两人狂喷一通催眠喷雾免得他们添乱,然后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裹着被子冲到阳台,“啪”一声接住了中原中也的拳头!
——千钧一发!!
来不及松口气,夏目瑛二紧接着低喊:“中也你冷静一点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干不信你过来检查看看他们身上有痕迹没有!!”
中原中也满身风雨欲来的气势, 死死地咬着咬唇看着他,气的脸色都发白了。
闻言他下意识看了眼床上的两个男人,下一秒却又看了回来, 上手就粗鲁的扯开了瑛二裹在身上的被子,上下前后一通堪比x光机的扫视。
头一次率先被恋人看光的夏目瑛二:……行吧, 他可以理解。
男人心累的将中原中也扯进房间, 顺手拉紧窗帘。这期间中也终于确定他身上干干净净、一点不该有的痕迹都没有, 身上危险的红光总算褪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极为难看。
“你为什么睡觉不穿衣服?”他重新将瑛二裹得严严实实,同时语气生硬的质问着,连惯常的“瑛二哥”都没叫。
夏目瑛二乖乖任由他摆布,闻言无奈的笑了:“我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从小孩变回大人,穿衣服的话不就要当场表演‘猛汉爆衣’了吗?”
为了调节气氛,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然而中原中也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仍然黑着脸低吼:“可你不穿衣服的话不就被这两个家伙看光了吗?!”
“啊哈哈哈,昨晚的我才六岁,能有什么好看的啊!中也你太紧张啦!”夏目瑛二发出标志性的装傻笑声,“再说了,昨晚的澡是我自己洗的,睡衣是我自己穿的,被子也是我自己单独用一个,他们两个什么都没看到的啦!”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中原中也仍然很不甘心,攥着他的手狠狠瞪了眼那两个仍在酣(昏)睡(迷)的男人,“而且他们俩为什么非要跟你睡在一张床上?!就不能订一个三床房吗?!”
“嘛……这个是小孩子的我自己要求的哦,他好像很喜欢这两个人呢。”夏目瑛二笑容不变,扭头拿起不知被谁放在床头的、适合他尺码的衣服,同时状似不经意的说着。
中原中也陡然没了声响。
夏目瑛二一言不发的穿好衣服,随后才重新看过去,正巧看到中原中也从他空无一物的手腕上抬眼,海蓝的眼睛在与他对上视线的瞬间迅速含上雾气。
瑛二微微一顿,眼帘飞快地垂了垂。
……啊……大概要让他伤心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实际上,他当初之所以答应和中原中也交往,除了想要弄清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这种类型莫名执着以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斩断中原中也这根「羁绊」。
毕竟,根据老爷子的设想,中原中也这颗钻石只能待在横滨,也必须待在横滨。
他不能对「羊」再抱有眷恋,也不能再继续喜欢一个迟早会离开的人。
虽然瑛二有能力更改这孩子的命运,但【夏目瑛二】对这个世界来说,终究只是个再过不久就要离开的过客而已。
他何必再花费精力去撼动便宜爷爷的决定呢?
而且说到底……
瑛二安静的注视着中原中也熟悉却又陌生的眉眼,和那双漂亮却并不是自己想要的蓝瞳,神色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说到底,在确认自己对中原中也的在意,仅仅是因为被另一世界的另一个人影响的现在……
这个已经分别多年的孩子,对他来说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最起码,没有床上的那两个人重要。
中原中也忽然觉得有点冷。
他咬牙驱散开这种莫名的感觉,见瑛二看过来,便一脸倔强的撇开头,抬手狠狠抹了把眼睛,发出竭力忍着哭腔的声音:“……所以你确实更喜欢那个安室透,是吗?”
夏目瑛二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令人捉摸不透的摇头:“我同样也很喜欢你。”
中原中也一下子扭回头,眼底陡然迸发出小心翼翼的光亮:“那——”
“我原本以为我同样也喜欢你,中也。”夏目瑛二紧接着如此说道,声音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轻轻的,“直到我昨天发现,在我心里,你果然还是更像我的弟弟。”
中原中也眼中的光亮陡然熄灭了。
他呆呆地望着对面的人,表情僵硬的像雕塑,喉咙忽然变得无比干燥,大脑一片空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能发出来的,只是干涩的、沙哑到听不出原样的颤抖短音:“可……可我们是……「羊」……你是、我的‘首领’——”
“中也。”
夏目瑛二忽然打断了他,让他的脊背猛地一僵。
看着他这副样子,蓝发男人也有些难受似的垂下眼帘,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哑着嗓子轻声说:“中也,不要再提「羊」了。”
中原中也怔住了。
他完全反应不得的看着对面的人,看着他从自己手上取下那根自己珍藏多年的腕带,看着他在摩挲了片刻后,忽然轻声叹了口气,抬眸直直的望向自己。
在那一刻,中原中也看着他猛然变得坚毅犀利、仿若他曾经见过的军警一般正义凛然的眼神,心里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恐慌,让他几乎想在那一刻远远逃开,这样他就不会听到这个人即将说出口的话。
但夏目瑛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男人像是不让他逃避一般按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抬手轻轻按上了自己的心脏。
“我的真实身份,是隶属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的公安警察。”
“我在八年前将生命献给了这个国家,中也。从那以后,我不再隶属任何民间组织,也不可以再拥有任何个人势力与附庸。”
男人认真而肃穆的说着,在中原中也眼中的情绪仿佛要撕裂的注视下,悲哀却坚决的、将那根与自己眸色相近的腕带,从“瑛二”的中间掰断了。
“你明白么,中也?”
“——早在八年前,「羊」和「羊之王」就已经不存在了。”
“如果你愿意,我依旧是你的家人,依旧永远站在你身后,但是我们——”
一阵飓风突然席卷了房间。
夏目瑛二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
但是我们已经走上了……不,是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
你只能融入港口fia。
我也不可能带你走。
……
…………
不过。
好歹将第一根最细的羁绊顺利斩断了。
蓝发男人从窗外收回视线,眼底是宿命般幽静的冷酷。
他看向床上昏睡的两人,唇角不自觉的抿起。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头遮掩住眸中的神色,无声的走了过去。
降谷零醒过来的时候,夏目瑛二正在整理衬衫袖子。
没有易容的诸伏景光站在他面前,修长的十指灵活的替他打着领带。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那种气氛就是莫名温馨又融洽,像演练了无数遍一样,动作默契又亲昵。
尤其是诸伏景光,眼睛里那种新婚妻子注视着英俊丈夫一般的爱意根本藏都藏不住,头挨得特别近,就差直接吻上去了。
降谷零立刻就酸了。
“你倒是穿的很舒心嘛,也不看看是谁帮你买的衣服。”小金毛抱着被子阴阳怪气的说着,哼里哼气的散发着醋味。
原本盯着瑛二有些失神的诸伏景光猛地反应过来自己靠的太近了,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赶紧低头加快了打领带的速度。
夏目瑛二则一听就笑了,顺从的感谢道:“是是是,感谢我亲爱的零尽心尽力的照顾,还有景光无微不至的体贴。”
说完这句话,领带也打好了,他就揉了揉诸伏景光的头,转而来到床边对降谷零伸出手,在晨光中朝他笑的眉眼弯弯:“不过今天早上完全是你自己睡得太死了,这个总不能怪我吧?”
嗯,没错,就是这人睡得太死了。
才不是他不小心往这人身上多喷了一下麻醉剂的锅。
降谷零被他笑的脸红,他看了眼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装傻的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干嘛?”
瑛二挑了挑眉,拽过来吻了吻他的手心,然后在他骤然呼吸一窒的反应中一把将人按到床上,三两下就掏出了中原中也的那根腕带。
“嘁……什么啊,原来你都记得。”被他双手扭背压在床上的降谷零不满的嘟囔着,却无声的和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变小时的记忆都记得,那有些事就可以说开了。
诸伏景光会意的朝他点头,走到瑛二身边主动邀请道:“教官,和我们一起吃个早饭吧?”
“贝尔摩德什么时候来?”夏目瑛二没有直接答应,反而冷不丁这样问着。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愣了愣,前者很快反应过来,老老实实的回答:“和港口fia约定的洽谈时间是明天,她应该会今天下午过来……我是提前赶来的,景光现在易容后的身份是我的线人。”
“我想也是。”夏目瑛二不置可否的放开他。
武器来源是件大事,黑衣组织不可能只派波本一个代号成员前来和港口fia谈合作,加上贝尔摩德才刚刚好。
而正因为贝尔摩德还没来横滨,降谷零才会放心让景光公然露面吧……虽然是易容版的。
话说回来,他们之所以敢这样冒险……嗯,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景光强烈要求的。
瑛二瞥了景光一眼。
还没来得及上妆的上挑眼猫猫脸色微红,但却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眼神专注的、带着点讨好的冲他笑。
唉,算了,反正归根结底还是自己那一周没回地下室的错。
夏目瑛二放弃的摸了摸景光的脸,有点无奈的说:“那你从下午开始就不要出门了,贝尔摩德是易容大师,你这点本事骗不过她的。”
诸伏景光眷恋的蹭着他的掌心,闻言乖乖点头:“我知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瑛二满意的收回手。
诸伏景光可惜了一下失去的贴贴,下一秒却忽然感觉到强烈的视线。
扭头一看,降谷零正幽幽的盯着他,左眼写着“好啊hiro,你居然敢偷跑!”,右眼写着“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真没用!”。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没、没办法,他就是很容易以瑛二为主、被瑛二带跑嘛。
降谷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决定自己上。
这样想着的他拽住瑛二的手腕,正想开口,就看到了他还拿在手上的蓝色腕带。
小金毛瞬间想到这是主人和新的狗狗的“定情信物”,然后他立刻又酸了!
——凭什么!瑛二都没给过他什么礼物,连朵花儿都不愿意送!!凭什么那个港口fia的黑手党就能得到这么浪漫的对待?!
昨天他都看见了,那根腕带上还刻着那个黑手党的名字!那同理可得,那个黑手党的腕带上肯定也刻着瑛二的名字!!
搞什么啊,这不就跟交换戒指一样吗?!
降谷零的心里猛地下起了瓢泼酸雨,他正要发出质问,就看到蓝发男人漫不经心的将腕带塞进了口袋——不仅完全没有戴上的意思,连态度都十分随意。
降谷零微微一顿,下垂眼无声的眨了眨。
夏目瑛二没有察觉到他暗搓搓的打量,只是低头看了眼他身上的睡衣,然后扭头对诸伏景光说:“景光,我能跟零单独待一会儿吗?”
诸伏景光一愣,目光微微闪了闪,很快低下头涩然道:“那……那我去买点早餐……然后在周围转转好了。”
“什么、啊……不用啦!你在门口等一会儿就行,我就说几句话。”
瑛二哭笑不得的打消了他的胡思乱想,同时用微妙嫌弃的眼神看向降谷零,“要不是这个懒散的家伙连衣服都没换,我肯定会让你留下,让他出去。”
毕竟需要呵护的不安乖猫猫和活泼耐造的狗崽子可不一样。
诸伏景光闻言怔住了,降谷零则是立刻从满脑子猜想中回神,挑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站起来就开始换衣服。
夏目瑛二微微勾唇,转身将诸伏景光送到门外,在降谷零看不到的地方声音低柔的说:“我十分钟内回来,乖乖在这等我。”
在这之后,他紧紧抱了景光一下。
对诸伏景光来说,毫无间隙的亲密拥抱能起到的安抚效果,远大于接触面积太小的亲吻,更何况瑛二还给了他一个准确的时间——这能够有效缓解他的分离焦虑,还在地下室时,瑛二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这样做。
于是上挑眼猫猫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在瑛二怀里乖巧点头,然后目送他走回房间。
降谷零已经不在床上了。
瑛二毫不意外的拐进浴室,正好看到金发男人飞速擦了把脸,带着还未散尽的水汽和薄荷牙膏的清香,将他一把推到玻璃门上,按着他的肩膀就吻了上来。
他额发上未干的水珠滴落在瑛二脸上。
降谷零将那滴水珠抹去,和瑛二鼻尖挨着鼻尖,唇碰着唇,略微急促的呼吸咫尺交缠,说不出的亲昵又缠绵:“你当初告诉我回了东京再考虑复合,就是因为这个,嗯?”
他捏着接吻时从瑛二兜里顺出来的腕带,似笑非笑的在他面前晃了晃。
“……”
看着那上面的“中原中也”,忽然明悟了降谷零在介意什么的瑛二难得心虚了一瞬。
降谷零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微不可察的眼神飘移。男人的脸色骤然沉下,猛地用力将瑛二压在了门上,胸肌紧紧贴上去,膝盖也顶到他两腿之间,神态也好、语气也好都透着满满的危险感:
“怎么,一个刚满十八岁的、还没完全长开的小鬼,也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被饱满紧实的胸肌隔着两层衬衫紧紧压住的瑛二:“……”
他的小金毛,今天好像格外的辣。
难得被压制住的蓝发男人喉结微滚,不自觉暗沉的眼神往下一瞥,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移上来,盯着降谷零的眼睛带着点儿挑衅坏笑道:“这个嘛……嗯,是啊,我确实挺喜欢中也的。”
仅仅作为弟弟的话。
降谷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蓦地冷冷一笑,右手当即顺着他的腹肌往下探。
夏目瑛二只感觉胯下阴风阵阵,顿时惊觉不妙,连忙挣扎着大喊:“啊不是!我是说作为弟弟!!只是作为弟弟挺喜欢的啊!!零你冷静!你冷静一点别别别——”
“——对不起。”
几十秒后,跪坐在地毯上的蓝发男人忏悔的用额头抵着降谷零的膝盖,表情无比沉痛,“我知道错了,请可爱的——”
“咳。”抱胸翘腿坐在床上的黑皮辣美人重重一咳。
夏目瑛二马上改口:“请帅气又性感的零大人务必原谅我!我再也不会说话大喘气了私密马赛零——!!”
黑皮美人居高临下的睨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跟他交往了吗?”
“交往了。”瑛二坦白从宽。
“做了吗?”
“没做。”瑛二睁眼说瞎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
“新年那时候吧。”瑛二据实回答。
“距分手还有多久?”
“已经分了。”瑛二下意识回答。
话音刚落,一只手猛地拽过他的领带,让他抬头便对上了金发美人缀满星星一样亮晶晶的紫眸。
瑛二顿了顿,然后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就是……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东京……”
降谷零不出意外的轻哼一声,并没有继续咄咄逼人的问下去,只是近距离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你老实回答我,真的没对他动心?”
瑛二静静的和他对视着,良久,才微微弯起双眼:“没有哦。”
“毕竟……全世界,只有你是我求过婚的人。”
降谷零眼睫微颤。
他垂眸缓缓攥紧他的领带,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嘶哑地说:“那……”
“在你原本的世界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秒。
“没有。”
一秒过后,夏目瑛二扑哧一下笑了,扣住他的手起身将他向后压,膝盖跪到他两腿之间。
“即使在原本的世界,也从来没有别人。”
他额头抵着额头的凝望着降谷零,眼神温柔似水,又仿佛燃着一束炙热的火,散发着耀眼灼目的光。
“你记住了,零——自始至终,让我主动说出‘结婚’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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