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上系着紫绳的乌鸦落在了洋房上。
——就是那里吗。
几个隐蔽的墙角后面, 埋伏着的人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悄无声息的散开了。
离洋房较远的宅邸内,能够纵观全局的阁楼上, 蓝发青年沉静的观察着情况,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的眼中毫无情感波动,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死寂的洋房内忽然传来了打斗声, 一面墙体轰然倒塌,有尖利的声音穿过灼灼赫焰传来, 里面透出强烈的痛恨、残忍和惊惧:“继国缘一!!为什么会是你——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开始了吗。”
胡蝶瑛二这样轻声自语着,并没有急着动作, 而是转身用平静的深蓝眼瞳看向窗台上不断降落的乌鸦。
“住民的避难完成!”
“洋房的包围完成!”
“负责突入的炎柱、音柱、蛇柱与上弦之叁交战!”
“东南方向有鬼赶来!甲级队士锖兔前往!”
“西方有数只鬼赶来!甲级队士富冈义勇、真菰前往!”
“其余方向陆续有鬼赶来……”
“医疗班就位!胡蝶忍队士准备就绪!”
蓝发青年一言不发地听着, 又抬眸用谁也不知道的方式观察了一下战局, 很快开口道:“包围网快要被撕开了, 加派人手在两点钟、五点钟、九点钟方向蹲守, 原则还是一发现鬼舞辻就发射信号弹,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几只乌鸦飞了出去, 还有几只仍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黑豆一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等待着可能会有的指令。
轻微的脚步声在楼下响起, 青年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是剩下的几个柱汇聚了过来, 正仰头严肃的看着他。
毕竟, 在今夜的战场上,胡蝶瑛二不仅是实力最强的柱, 还是当主委以重任的现场指挥官。
蓝发青年对上他们的视线, 刚要有所动作, 却忽然微不可察的顿了顿, 视线有一瞬间飘向了身后。
他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无声的比了几个手势。
楼下的柱们目光一凛,不约而同的屏息静气,后退几步融入了夜色中,只有一个人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几只乌鸦也探头探脑的交流了一下,扇扇翅膀相继飞走了。
阁楼上安静下来,胡蝶瑛二等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过来吧。”
空气凝固了一瞬间,下一秒,身穿武士服的男人蓦然出现在他身后,脸上的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恋恋不舍的垂下眼帘,单膝跪地轻唤道:“朝仓大人。”
“嗯。”胡蝶瑛二应了一声,转身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平和,“难为你提供了这么准确的地点,辛苦了,严胜。”
“……您谬赞了。”继国严胜一动不动的低着头,没有对他难得的赞扬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张了张嘴巴,发出沙哑的声音:“只是……为何缘一还活着?”
为何将最重要的工作交给缘一?
为何用完他之后就将他扔在了一边?
他明明发过誓了……发誓这一次一定会效忠自己的神明,就算是死亡也在所不惜……他以为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被神明看入眼中,可是为何最后被委以重任的还是缘一!
难道就算耗尽了五百年的时光,他也还是无法成为缘一吗……?
为何,为何……
胡蝶瑛二安静的望着他,忽然浅浅的勾起唇角,躬身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严胜。”他轻柔唤道。
继国严胜浑身一震,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置信的缓缓睁大眼睛,浑身僵硬的跪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稍微一动,那只轻抚着自己面颊的手就会像海市蜃楼一般随风飘散。
这样的温柔,他从未感受过。
为何事到如今,反而愿意这样对待他……为何……
“为…何……”
早已抛却了人类之身的男人颤抖着嘴唇,属于鬼的灵敏感官让他能轻易感受到自己的神明正俯身凑近着他,将温柔到令他心悸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
“没有为什么。不要管缘一了,严胜。”
胡蝶瑛二无奈的发出了一声笑音,温暖的五指柔情的摩挲着严胜止不住轻颤的肌肤,纵容的语气蛊惑而低柔,“我都知道的,严胜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事。所以,不要去管缘一了,现在跪在我面前的,明明是严胜不是吗?”
——明明是严胜不是吗?
仿佛自灵魂的最深处传来了一阵颤栗。
继国严胜恍惚而错愕的瞪大眼睛,在片刻的呆怔之后,视线突然便模糊了。
“朝仓…大人……”冰凉的泪水不断滚落,严胜艰难的发出破碎而脆弱的哭音,整个人在那一刻不能自已的发起抖来,“您……看到我了吗……”
“嗯。”胡蝶瑛二悲悯而宽容的注视着他,耐心的轻声应道:“我看到你了,严胜。”
“啊……啊啊……”
继国严胜深深地低俯下头颅,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了喜极而泣的、却又是那样悲恸而痛苦的哭声。
“万分抱歉……实在是万分抱歉……”他在那一刻像是无助的孩子一样泪如雨下,跪伏在侧颜如神明般圣洁柔和的青年脚边,声音嘶哑的发出了深埋于心底数百年的忏悔,“四百七十八年前,我对您做了那样绝对无法饶恕的事……实在是万分抱歉……!”
胡蝶瑛二安静的聆听着,慢慢露出了一抹浅淡到仿佛随时能消散于空气中的微笑。
“你的忏悔,我确实听到了。”
他的手转移到严胜的头上,像抚摸着自己的忠犬般轻轻抚摸着他的发顶,声音轻柔的问:“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请罪的呢,严胜?”
继国严胜毫无反抗之意的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声音哽咽的说:“我是忠于您的……有罪的武士,继国严胜……”
“是吗。那么严胜,我最后也是最忠诚的、有罪的武士——”
胡蝶瑛二收回手,缓缓侧身露出了远处的洋房。
“——现在的你,还有最后一件事可以为我做。”
他的声音比神佛更威仪,比流水更柔和。
“……他们在说什么呢?”
能够看到阁楼的黑暗角落里,胡蝶香奈惠握紧了手中的刀,以气音一样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
在她的旁边,同样作为对战上弦之壹的预备力量的悲鸣屿行冥安静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不死川实弥则像是没听见一样,自始至终握紧刀柄绷紧全身,两眼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瑛二和黑死牟。
这个“兵不血刃策反上弦之壹”的计划,瑛二从一开始就只告诉了他,告诉香奈惠和行冥的则是“由胡蝶瑛二当诱饵引出上弦之壹,之后由岩、风、花三柱对其围杀,瑛二前去对付无惨”。
表面上的计划没有人反对,因为现在所有的柱中,只有瑛二拥有单挑无惨的实力,还因为青色彼岸花的事总是吸引着鬼的目光。
在这种情况下,柱们当然希望自己能尽可能的帮他分担来自上弦的压力,让他可以用最好的状态对战无惨。而只有在集中精力尽快解决剩下的两个上弦之后,他们才能赶去帮他,实现战力的零浪费。
瑛二用这套说辞说服了包括香奈惠在内的其余柱,但却说服不了知道部分真相的不死川实弥和当主产屋敷耀哉。
无奈之下,他只能告诉了两人自己真正的计划:考虑到黑死牟曾仰慕前世的他,之前也一直在透给他情报,所以他决定赌一把,试试看能不能彻底策反黑死牟,让他为了自己反抗无惨。
说实话,这个计划不死川实弥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
——让黑死牟去和无惨交战,这说白了不就是让黑死牟为了瑛二去送死吗?那只鬼对瑛二的感情能有多深厚,甚至可以让他为了瑛二去死?
反正不死川实弥是不相信黑死牟会照做的。
但他清楚瑛二这样做是想要保护他们,想要尽可能降低他们受到伤害的可能、提高他们生存下来的几率,所以他愿意稍作尝试,大不了等黑死牟有所异动的时候再冲上去。
他愿意这样做的原因是他相信瑛二,可是当他亲眼目睹瑛二弯下腰、近距离的和那只面目可憎的鬼交谈时,那种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的感觉又让他深深的后悔了。
——他就不该答应那家伙让他胡来的!鬼里面没有一个好东西,黑死牟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一个人类去死啊!他们现在离得这么近,万一瑛二出了事怎么办!!
白发青年躁动不安的紧紧握着刀柄,已经做好了冲上去的准备。
只不过他或许还是低估了瑛二的魅力……或者说,瑛二对人和鬼的心灵的掌控力。
眼看着上弦之壹痛哭着跪在瑛二脚边,隐约还能听到他在说些忏悔的话,不死川实弥抽了抽嘴角,用微妙的眼神看向瑛二。
……不会吧?不会真的能叫他成功策反一只鬼吧?
就在他这样想的瞬间。
远处的洋房轰然倒塌,满身狼狈却神色亢奋的无惨跃了出来,身后的管鞭一齐攻向持刀的人偶:
“我还当是真正的缘一复活了,但是这么一看,你说到底不过是个粗制滥造的仿品罢了!等我杀了你,这世间就再不会有人能阻拦我得到他!!”
尖利的管鞭刺向了面色沉着的人偶。
胡蝶瑛二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瞳孔微缩,拇指推着刀锷便想要过去。
下一秒,混合着圆月刃的斩击毫无预兆的向他袭来,他眉头微蹙,向后一跃躲过攻击,站在街对面的屋顶上冰冷而不悦的俯视着走出阁楼的男人:“严胜,你在做什么?”
“……果然,不过是又在哄我罢了。”
继国严胜答非所问的说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刚才那脆弱而小心翼翼的表情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六只眼睛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怒睁着,双手死死的攥紧刀柄。
“当年您便是如此……一边称赞着我,一边却用比对待我温柔百倍的态度对待缘一……数百年过去,我已经不会再被您蛊惑了,朝仓大人。”
堕落为鬼的男人说到这里,六只眼睛再也不加掩饰的直视着瑛二,里面流露出了令人胆寒的疯狂与偏执。
“只有失去过,才会明白真正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我罪已至此,再怎么忏悔都只能被您在心中耻笑吧?呵呵,更别提一旦落入无惨大人手中,到底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我何不将错就错——只要能在生命燃尽之前与您合为一体,我便是死也无憾了!”
面对说完这句荒唐至极的话,就提刀向自己冲来的严胜。
胡蝶瑛二收敛了所有用来演戏的温柔表情,深邃的蓝眸中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透着无趣的淡漠。
“啊,是吗。”
“——那么,就此永别了,严胜。”
屋顶上的不同方位忽然出现了三个人影。
继国严胜睁大眼睛,飞快的环视了他们一圈,又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回对面。
他晚了一步。
——胡蝶瑛二已经不在那里了。
“这么东张西望的是想死吗,渣滓!”
满含厌恶的声音伴随着疾风般的攻击一同袭来,继国严胜终于回过神,以闪电般的速度转身接下攻击,嘴中却不受控制的发出了狂怒的嘶吼:“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离开?!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吵死了!!就凭你这样六只眼睛的丑八怪,凭什么让他留下来看你啊白痴!!”
不死川实弥用比他更凶暴的语气狂吼回来,配合着悲鸣屿行冥和胡蝶香奈惠向他发动着雷霆般的攻击。
“那为什么你可以?!你和我有什么不同?!”继国严胜怒不可遏,激怒之中简直开始口不择言起来,“和无惨大人以及缘一比起来,你又算得上什么?为什么他会选择你?!”
“唰——!!”
青色的风刃像切开布帛一般轻盈的斩断了他的刀。
继国严胜瞳孔微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对面的白发青年语气无比平静的说:
“最起码,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为了苟活和自己的贪欲,甘愿堕落为鬼。”
他架起青绿色的刀刃,凝视着严胜的目光比寒冰更冷硬无情。
“所以,还是快点给老子下地狱去吧,你这混账。”
同一时间。
胡蝶瑛二一刀斩断锋利的管鞭,将遍体鳞伤的人偶缘一挡在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鬼舞辻无惨。
“来做个了结吧,无惨。”他这样不冷不热的说着,英俊的脸上满是冷漠,仿佛站在他对面的只是他需要打败的敌人。
……敌人。
穿着破破烂烂的西装,裸露出的皮肤上满是赫刀斩出的、无法痊愈的伤痕的无惨,因为这个词而无法控制的生出了满腔怒意。
“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可笑的鬼杀队与我为敌吗,先生?”他原本精致的黑色短发忽然长长,颜色也由纯黑变为了耀眼的银白,玫红色的眼瞳中爬满了红血丝。
“不是为了鬼杀队才要与你为敌。”胡蝶瑛二抬手用刀尖指向他,语气冷的能掉冰碴,“而是从你在平安京杀掉我的那一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存在刀剑相向以外的第二种可能。”
“呵!”鬼舞辻无惨重重的冷笑一声,“我为什么杀掉你,你难道不明白吗?归根结底都是先生的错!都是因为你骗了我!!”
是啊,一切都是医师先生的错。
鬼舞辻无惨避开对面那人冰冷到令自己刺痛的眸光,咬着牙发动了攻击。
自顾自的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来到他身边,用太阳一样的笑容拯救了他,又自顾自的承诺会治好他,让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希望。
因为他,自己才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无法长久地活着是多么可悲,酸涩的暗恋成真时又是多么甜蜜。
这个人给了他全心全意的宠爱和包容,向他承诺将永远陪在他身边,让自己无可救药的爱上他,却在即将治好他的病时毫不留恋的准备远离。
多可恶啊……他明明知道自己一直梦想着病好之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站在他身边,与他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他明明知道的!!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在漫不经心的夺走他的心灵和身体、把自己变成没有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准备离开!!
离开?
开什么玩笑!谁允许他离开了!!
鬼舞辻无惨看着在缘一的掩护下一瞬间就来到了自己眼前的人,不顾他已经斩上自己脖颈的刀刃,目眦欲裂、声嘶力竭的怒吼道:“全部都是你的错!是你答应了陪伴我却想要离开!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是你一直想杀了我!!”
深蓝色的日轮刀斩入了脖颈中,然而,在下一处脖颈被切断的瞬间,上一处脖颈就已经飞快的重新长好了,以至于当日轮刀离开时,无惨的脖子竟像是从没有受到过损伤一样完好无损。
果然只能用日光来杀死他吗。
胡蝶瑛二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落地就想要后退。
就在这一瞬间,无惨的身体突然裂开了巨大的纵向裂口,里面伸出了一根猩红的舌头,一下子就卷住了瑛二的腰,将他紧紧的箍在了自己身边。
“瑛二大人!”缘一担忧的呼唤远远传来。
瑛二来不及回答,只是微微蹙着眉迎上无惨疯狂却隐隐透着破碎感的眼神,聆听着他震耳欲聋的嘶吼:“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你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吗?!你——”
“啊,没错。”冷淡的声音突然在怀中响起,鬼舞辻无惨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断颤抖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他:“……什么?”
“我说,你说的没错。”
蓝发青年像是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一样平静淡漠的说着,深不见底的瞳孔不躲不避的与他对视着,死水一般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神莫名让无惨开始发抖。
“就算我真的承诺过会陪伴你,就算我向你保证过不会离开——但归根结底,那也只是有时限的、对生病的你的安慰罢了。等你的病痊愈,我自然可以选择离开。”
“——所以,我又有什么错误呢?”
——我又有什么错误呢?
仿佛连空气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鬼舞辻无惨整个人定在原地,玫红色的眼瞳收缩成针尖般大小,体内的某个角落无声无息的坍塌了。
那一刻,他经历了在过去长达一千年的漫长时光中,从未经历过的动摇,和震怒。
“我要杀了你。”
他这样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的说着,因为胸腔中那掺杂着无边绝望的愤怒太过超格,导致他连作出反应的能力都失去了,只能保持着凝固了的雕塑一般僵硬的脸、浑身颤栗的发出低语。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目眦欲裂的男子猛然间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怒吼,他在那一瞬间忘记了一切,直接用双手掐出了蓝发青年的脖子,浑身上下鼓起狰狞可怖的青筋,喷着火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恐怖却又莫名的悲哀。
——呀嘞呀嘞,虽然早就料到会有效果,但是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啊。
脖颈被掐住的蓝发青年这样无动于衷的想着,抬眸看向了逐渐泛起微光的天边。
鬼舞辻无惨没有发现他的走神,满脑子只剩下了拧断他的脖子,让他为那样冷酷残忍的发言而付出代价。
……啊,其实就这么结束也挺不错的。
胡蝶瑛二近乎于冷漠的这样想着,像是局外人一样聆听着从自己的身体中发出的、喉骨被挤压的咯吱声,在脑子里不动声色的规划着如何利用自己的死亡。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就这么不作抵抗的被无惨掐死的话,自己的死就会让无惨无力去关注四周,从而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实弥他们过来后再和他缠斗一会儿,太阳就差不多出来了……
实弥。
一束微弱的光忽然出现在瑛二的眸底,他恍惚的眨了眨眼睛,在某一瞬间竟真的看到了自己可爱的小继子。
他看到那个一直不会爱惜自己的人正遍体鳞伤的朝他冲来,漂亮的凤眼里流出眼泪,张大嘴巴撕心裂肺的唤着他的名字——
“瑛二——!!”
……咦,不是错觉吗?
胡蝶瑛二愣住了。
下一秒,他唇边勾起自嘲的弧度,原本已经无力垂下的手突然便像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抬了起来,一刀就砍下了无惨禁锢着他的双臂和舌头,在下落时甚至反手将一针药物注入了无惨体内。
“瑛二大人!”
缘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属于人偶的手臂旋即勒住他的腰将他带离了原地,一直来到远离无惨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瑛二!!”
“兄长大人!!”
“瑛二大人,您没事吧?!”
“瑛二先生,请振作!!”
一连串纷杂焦灼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胡蝶瑛二一把拽下无惨的手臂,下意识抓住身边的人的衣服,翻身就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瑛二……?”
带着哭腔和深深后怕的声音传入耳朵,那个人小心翼翼的揽抱住了他,另一手无措的拍打着他的背部。
胡蝶瑛二在混乱中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他闪烁着水光的漂亮紫瞳。
啊……他还真是没救了啊,居然真的在最后心软了。
自嘲的微笑重新回到嘴边,蓝发青年用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一边在心里好笑的叹着气,一边安抚的轻轻揉了揉白发青年的头。
“好啦,好啦……说好了还有六年,不会提前抛下你的啦。”
所以,不许再哭了哦。
在众人没有看到的地方。
被注入了药物、无法分裂逃跑的无惨惊恐瞪大眼睛,被无数凭空长出的藤蔓与树根举到了半空中,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抹阳光。
他心里仍然还有许多疑问,比如为什么胡蝶瑛二知道自己可以分裂,为什么他拥有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力量,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冷酷而无情的对待他。
但是最终,这些疑问都在刺目的日光中化作灰烬散去了。
而在长达千年的漫长生命逝去的那一刻,他最后看到的,仍然是记忆中最温暖、最鲜活的那一幕——
绚烂樱花树下,身着白衣的年轻医师在阳光下回头,向他露出了比天光更灿烂美好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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