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回来。”】
【“凡是开启了斑纹的剑士……无一例外, 都活不过……”】
不死川实弥猛然从黑暗中惊醒。
他“嚯”一下坐起身,先是反应过激的环视了一圈四周,发现这里是蝶屋中自己的房间后愣了愣, 紧接着抬手摸上自己的脖子, 然后又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和胸腹。
……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在濒死之际远远看到了瑛二赶来, 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在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几句模糊的对话……他没有死吗?不, 为什么他的手臂没事?
……瑛二呢?香奈惠呢?那个该死的上弦之壹被干掉了吗?还是说瑛二他已经——!!
脑海中的猜想极速转向可怕的一面, 白发青年脸色难看的掀开被子就站了起来,大跨步的几步走出门外, 却不想差点和迎面走来的胡蝶忍撞上。
“呀!”紫发少女后退一步, 接着便高兴道:“不死川先生,您醒啦——”
“你哥哥呢?”心急如焚的不死川实弥顾不上回答, 一把抓住她急问道。
胡蝶忍一顿,下意识拧起了眉:“昨天凌晨, 哥哥把你和姐姐送回来之后就立刻走了,问他要去哪也没说。”
不死川实弥一愣, 紧接着问道:“他受伤了吗?”
胡蝶忍摇了摇头,面露忧虑的说:“受伤倒是没受伤,只是看起来特别严肃, 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马上去做似的……不死川先生, 你和姐姐身上也什么伤都没有,但是衣服上全都是血,到底怎么回事啊?”
衣服上全是血?那昨天受伤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毫发无损?
不死川实弥一时间有些心乱如麻, 想了想又开口问道:“他有没有说上弦之壹怎么样了?”
“什么?上弦之壹?!”胡蝶忍立刻瞪大了眼睛, 惊恐的两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们遇到上弦之壹了?!真的吗?!哥哥怎么什么都没说啊!!”
不死川实弥愣住了。
他看着胡蝶忍脸上毫不作假的震惊和焦灼, 隐隐感觉到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预想,而瑛二的去向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扎着斜马尾的小香奈乎跑了过来,站在胡蝶忍旁边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她一句话都没说,但胡蝶忍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转眼着急的对不死川实弥说:“不死川先生,姐姐也醒了,要不然我们去问问她……”
还没等她说完,不死川实弥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去了胡蝶香奈惠的病房。
如同胡蝶忍所说,昨晚重伤濒死的少女此刻同样毫发无伤,她开门看到不死川实弥后同样很惊讶,两个人对照了一下昨晚战斗的细节,发现那确实不是自己的妄想,他们的确与上弦之壹发生了战斗,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唯一的解释,是后来赶到的胡蝶瑛二做了什么。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现在又究竟去了哪里?
不死川实弥和胡蝶香奈惠面面相觑,最终决定派鎹鸦直接去问瑛二本人,同时立刻出发前往鬼杀队本部,想要向产屋敷耀哉汇报昨晚的情况。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产屋敷耀哉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甚至还反过来告诉了他们一件无比令人震惊的事:
今天清晨,他收到胡蝶瑛二的来信,蓝发青年在信中说因为自己及时赶到,所以香奈惠和实弥都活了下来,又说上弦之壹从他手中逃跑,他在追踪时偶然遭遇了上弦之伍——玉壶,已经于凌晨时分将其斩杀。
除此之外,他还说自己接下来准备继续追杀上弦之壹,恳求产屋敷耀哉将原定的、半年一度的柱合会议推后几天,等自己回来再详细的解释一切。
不死川实弥和胡蝶香奈惠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能得到瑛二平安无事的消息自然令人欣慰,但是你们听听他这都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因为及时赶到,所以香奈惠和实弥都活了下来?你倒是说说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啊!!砍掉的手臂是怎么一夜之间长回来的?受的伤又是怎么一夜之间痊愈的?!这些东西为什么都不说?!
还有,什么叫追杀上弦之壹的时候碰巧遇到了上弦之伍?!上弦是这么好碰见的吗?而且他还顺便把上弦之伍杀了?!到底是怎么个顺便法才能把上弦的鬼给杀了啊?!
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说自己要去继续追杀上弦之壹!他想做什么啊?就算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单杀上弦的地步,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也太危险了!万一被鬼舞辻无惨和那个叫鸣女的鬼给绑去了大本营怎么办?!
胡蝶瑛二写给产屋敷耀哉的信,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含糊其辞、遮遮掩掩的可疑味道!
他绝对是在计划着什么危险的事!
胡蝶香奈惠当即向产屋敷耀哉请命,恳切的希望他允许自己去追回不省心的兄长。
产屋敷耀哉沉默了一会儿,扭头看向不死川实弥:“实弥,你怎么想?”
不死川实弥一动不动的捧着瑛二写给产屋敷耀哉的信,将它翻过来正过去的看了好几遍,才抿唇将信放下,神色有些意味不明。
“不死川先生?”胡蝶香奈惠疑惑的唤了他一声。
不死川实弥陡然回神,抬头看了她一眼,听不出情绪的开口道:“昨晚,上弦之壹说,要把那家伙的家人全部变成鬼。”
他顿了顿,沙哑的嗓音愈发低沉:“以那家伙的手段和头脑,他肯定能问出这个消息,更别提我们几乎是在他眼前被伤成了那样……”
胡蝶香奈惠微微一愣,旋即错愕的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轻声道:“难道说……?”
“嗯,恐怕瑛二就是这么想的,香奈惠。”
产屋敷耀哉叹息着开口了,“那孩子看着豁达又不拘小节,实际上却把你们和忍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一旦得知威胁着你们性命的因素,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呢?”
“但、但是……我们也会担心他啊……”胡蝶香奈惠攥紧了手下的衣服,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忍不住带上了哭腔。
“和我们比起来,一直都是兄长大人的处境更加危险啊……他现在这样做,难不成是打算一个人把所有的上弦都解决掉吗?太胡来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心急?”
……是啊,为什么要这么心急?
不死川实弥的上眼皮微不可察的颤了颤,一言不发地垂下眼帘,目光空茫的注视着信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
——以前你明明说过,毫无准备就深入敌营,是最愚蠢、最鲁莽的做法啊。
他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紧握拳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笨蛋。
自那天开始,胡蝶瑛二的动态便只能通过他的信件被鬼杀队的众人知晓。
半个月之内,他传来了三封信,先后杀死了上弦之肆半天狗,上弦之陆妓夫太郎与堕姬兄妹,随后在追踪上弦之叁猗窝座时掉入了鸣女的无限城,在里面将阻拦自己的所有下弦尽数斩杀后,最终干掉了鸣女。
十分可惜的是,他被鸣女最后的反扑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遗憾的追丢了猗窝座。
——但是实际上,会因为这件事而感到“可惜”和“遗憾”的,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
对比水柱大人简短到每次都只有寥寥几行的信件,鬼杀队这边竭力搜集的情报就全面和客观多了。
因此,短短半个月,所有人都知道了水柱大人对鬼施加的、堪称疯狂的报复,也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他心中蓬勃的憎恨与盛怒。
仅仅两周的时间内,这个仿佛永远不会疲倦的青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追踪着上弦之壹——或者说,追踪着鬼舞辻无惨的脚步,将鬼王慌忙放置在路上的拦路虎尽数斩杀,将下限之鬼诸数屠尽,让上弦之鬼再不复往日威风。
仿佛只是一夕之间,“胡蝶瑛二”这个名字便令所有的鬼闻风丧胆。他让一直残害着人类的鬼品尝到了被绝对的武力威慑的滋味,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被追杀的恐惧,什么是真正的斩尽杀绝,残忍冷血。
不仅如此,他在杀掉每一只鬼之前,都会紧盯着鬼的眼睛呼唤鬼舞辻无惨的名字,用白骨遍布的恐怖眼神注视着他,用世间最可怕、最阴森的语言诅咒他,告诉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鬼舞辻无惨有没有被吓破胆子,这个没有人知道。
但是,每一只被胡蝶瑛二杀死的鬼,都在死前流淌着血泪,拼死传出了这样的嘶嚎——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求求你,请快点杀死我。
胡蝶瑛二——他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啊!!
半个月后,所有的鬼都销声匿迹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谁的命令,而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来自细胞中的恐惧——鬼舞辻无惨的恐惧。
鬼舞辻无惨在恐惧着胡蝶瑛二。
他的恐惧让所有的鬼都自发停止了活动,像是瑟瑟发抖的鹌鹑一样躲藏在了暗处,再也不敢出来活动。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清净了,鬼杀队轻松的像是提前斩尽了所有的鬼,就连柱们也接连抵达了总部,且再没有接收到哪怕一个求援。
没有人知道胡蝶瑛二在半个月内到底杀掉了多少鬼。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清净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胡蝶瑛二以一己之力创造出的、连黑夜都为之镇吓的和平。
他是如此强大。
又是如此伟大。
一个没有恶鬼肆虐的夜晚,一抹风尘仆仆的身影终于抵达了蝶屋。
那时夜色已深,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有选择进入宅邸、打扰众人的安眠,而是转身看向了池塘边的凉亭,看起来仿佛打算露宿屋外。
然而,就在他准备朝那边走时,他却忽然注意到了矗立在角落里的一尊人偶。
“……嗯?”人影震惊的发出了一声鼻音,凑过去绕着人偶左右看了一圈,惊讶的轻声自语道:“缘一零式?你怎么会在我家?”
几不可闻的呢喃在夜色中幽幽回荡,人影想不通的歪了歪头,很快放弃的叹气:“算了算了,这种问题你也回答不了,还是明天再说——”
“吱呀。”
一间独栋小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人影微微一愣,循声看向打开的房门。
昏黄的烛光中,不死川实弥扶着门框站在门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许久不见的蓝发青年。
他的瞳孔微微一颤,像是灵魂入定一样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突然拧紧了眉头,气势汹汹的向青年走去。
胡蝶瑛二眨了眨眼,毫无紧张感的朝他挥了挥手,唇边绽开灿烂又快乐的笑容,轻声笑道:“实弥!抱歉抱歉,我吵醒你了……吗……”
快步走到他面前的白发青年脚步不停,咬着唇直直撞在了他怀里,在他踉跄了一步的时候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他。
胡蝶瑛二顿了顿,笑意由灿烂缓缓转为带着疲惫的柔和,低头回抱住了他,额头依恋的蹭了蹭他的颈窝:“我回来了。”
不死川实弥吸了吸鼻子,脑袋用力埋进他的肩窝里,微微哽咽的说:“……欢迎回来。”
“……这是?”
温热的手轻轻碰了碰青年颈侧的深蓝色斑纹。
头上顶着毛巾、发梢还滴着水的胡蝶瑛二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扭头就看到不死川实弥正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的脖子。
他微不可察的一顿,随即与平常无异的笑开了:“只是个纹身而已啦……比起这个,我以前都不知道实弥你睡觉的时候也喜欢敞着怀……”
他的眼神往白发青年大开的睡衣前襟里一瞥,在对方的胸膛和腰腹上飞快掠过,又面不改色的转开视线清了清嗓子,“不过也难怪,我们都半年多不见了,之前遇见黑死牟的时候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
温凉的唇忽然贴了上来。
跑火车到一半就被堵了嘴的瑛二愣了愣,下一秒就被不死川实弥扳着肩膀转向他,怀中随即多出了一具温热瘦削的身躯。
青年的双臂揽了上来。
桌上的烛火忽明忽暗,胡蝶瑛二低头看向恋人的眼睛,发现他的紫瞳中倒映着两点莹亮的烛光,眼底在某一瞬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令人心悸的悲哀。
亲昵、温存而缠绵的吻很快结束,不死川实弥在瑛二的面颊上印下细碎的亲吻,与他额头抵着额头轻声呢喃:“你很累了吧?”
胡蝶瑛二偏了偏头,再次吻上了他的唇,在唇齿间泄出温柔而满足的叹息:“不,恰恰相反……自从看到你开始,我就一直很亢奋哦……”
那是不啻于直言“我为你而心动”的、近乎于情话的坦言。
不死川实弥的呼吸微微发着抖,压下长长的尾睫遮掩眸中的水光,面皮却不能自已的红到发烫。
烛火摇曳,夜风温柔,交叠的身影在晕成暖黄色的墙上投下亲密的阴影。
不知不觉,最后一点灯油燃尽,豆大的火苗扑簌一声熄灭,让室内重归令人安心的黑暗。
攥着床单的手被按住,月光下泛着象牙白的五指不容置疑的嵌进颤抖的指缝中,安抚的缓缓扣紧。
惊鹿再一次敲响的时候,胡蝶瑛二轻轻吻上不死川实弥泪湿的面颊,沙哑的声音比夜风更温柔:“好啦……已经结束了……”
白发青年止不住颤的指尖抓紧他的衣襟,在他怀里再三摇头,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他:“再一次……”
“还可以啊?哎……实弥真是能干的孩子……”
含笑的低语重新隐匿在了夜风中。
不死川实弥倚着冰冷的墙壁,在又一次被亲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低泣起来,埋首在了最爱的人怀中。
“二十五岁……”他痛苦的低声哽咽着,拥抱的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身上的人揉进身体,破碎的声音充斥着绝不会在人前显露的脆弱甚至绝望,“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胡蝶瑛二微微一顿,随即无奈的垂眸苦笑起来:“你果然听到了啊……”
他俯身轻吻青年的发顶,沉默半晌,才发出了一声柔软而低沉的叹息:“……抱歉。”
不死川实弥抗拒一样的不愿看他,紧紧闭着眼睛流下泪水。
但流泪是没有用的。
“再一次。”
到最后,他只能徒劳的搂紧自己最爱的人,像是献祭一样神智不清的呢喃着,抬头颤抖着印上他的唇。
再一次。
再一次。
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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