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杏寿郎从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胡蝶瑛二的名字。

    仅仅只比他大两岁的少年,却达成了入队两个月,握刀三个月便成为柱的成就,是杏寿郎平生闻所未闻的天才。

    就算是从某一日开始满嘴“才能”的父亲,也在一次柱合会议后不甘不愿的说过:世间尽皆庸才,真正的天之骄子不过寥寥数人,但胡蝶瑛二或许就是其中一个。

    杏寿郎也曾想象过这个以十五岁稚龄就和父亲一样当上柱的少年会是什么样的人,但父亲槙寿郎妒才,平日里根本不会提起这位年幼的同僚,杏寿郎自己又只是最低级的队士,压根接触不到柱那种级别的强者。

    所以他虽然听闻胡蝶瑛二是“全鬼杀队无一差评”的正义体贴、灼目耀眼之人,却未曾想过他真人居然会是这么的出色!简直比传闻中还要优秀百倍!!唔姆!!

    能被这样的人教导,实属他炼狱杏寿郎的万幸!!

    ——这便是干劲满满的杏寿郎少年,在跟随胡蝶瑛二学习了大半年之后,内心里最鲜明的想法。

    鬼杀队中的继子和柱,如同胡蝶香奈惠之前说的那样,是一种亲如家人的师徒关系。杏寿郎跟着瑛二在外修行了半年还多,两人日日吃住同步,对彼此的了解迅速加深,再加上他们的性格是同样的直率开朗,以至于到了后期,如果不是外表上毫无半点相似之处,恐怕任谁看到他们都会以为这是一对关系超好的兄弟。

    不止杏寿郎,瑛二对自己这个继子也很是满意。

    虽然在灵性上比不死川实弥稍逊一筹,但炼狱杏寿郎那无尽的热情和刻苦足以弥补一切,有股“千锤百炼终成钢”的踏实感。

    更别提他的性格实在是太对自己胃口了!简直就像亲弟弟一样!跟他在一起会一整天都心情明媚!

    ……就是这孩子有时候未免太过正直了,让他连去赌——咳咳,连发展爱好这种事都做的束手束脚,就因为杏寿郎会用那双澄澈无比的大眼睛盯着他,耿直又理直气壮的大声谴责道:

    “身为鬼杀队的柱,怎么能沉溺于赌博这种不健康的游戏!须知玩物丧志,瑛二先生这样受人敬仰的柱,更应该为大家做出表率才是!您应该——”

    ——不我不想听你的应该。

    被天然系不会读空气的继子按在赌场门口正气浩然的说教,并且被迫承受着外人异样目光的瑛二:痛苦面具jpg

    如此几次之后,瑛二学聪明了。每当他手痒痒想去玩一把的时候,就会提前给杏寿郎布置他能力范围内的任务,美其名曰“考察实力”,用这种方法将杏寿郎支开。

    正义且全身心信任着师父的杏寿郎至今没有发现师父的险恶用心。

    恶劣的师父也从没有因为忽悠实心眼的徒弟而感到良心不安。

    或许是因为这种过分的做法连神明大人都看不去了,不久后的一天,从赌场出来的胡蝶瑛二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已经一年多不见的“爱慕者”,舞子。

    那是一个深冬的夜晚。

    输光了钱的大肥羊——咳,瑛二大人我被赶出了赌场,凄凄惨惨的抱着手臂走在街上。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听到身后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轻笑。

    我脚步一顿,脑子里一边转着“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想法,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对上了一双狭长含笑的玫红色眼眸。

    我的表情凝固了一秒。

    下一刻,水蓝色的波浪瞬间划破空气,我的日轮刀上裹挟着冰冷的杀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砍向鬼的脖颈:“叁之型·流流舞!”

    凭空出现在空中的纸门碎裂成几块,我对这个结果早有准备,转身就举刀对准了身后。

    “等一下!”

    低柔的声音有些急促的叫着,我眯了眯眼睛,在某种心理的驱使下暂时停下了攻击。

    在我前方不远处,许久不见的舞子这才从打开的拉门中走出,一双眼睛带着些微的警惕,但更多的是迷恋的看着我。

    纸门在他身后缓缓消失,我这才将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这一次见到舞子,我总感觉他在我眼里变得有些……似曾相识?……总之就是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这个“见过”并不是指之前那两次匆匆忙忙的见面,而是指更深刻的了解,起码应该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不然我不可能对他有这种微妙的熟悉感。

    这是怎么回事?

    “妾身有话想对你说。”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一直专注地凝视着我的舞子开口了。

    我暂且放下了那种莫名的感觉,淡声开口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顿了顿,我又冷笑着补充:“不过你要是能告诉我鬼舞辻无惨的情报,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和你聊几句。”

    我本意只是用这句话来嘲讽他,因为我知道所有的鬼都被无惨下了诅咒,他们绝对不能说出他的名字或情报,不然就会被无惨剥夺再生的能力,然后被他留在体内的细胞残忍杀死。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舞子听了这句话居然垂眸淡淡的微笑起来。

    “可以哦。”

    他这样轻巧的答应着,抬步缓缓向我走来,小钩子一样眼尾上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唇角勾起了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妾身可以告诉你无——那位大人的情报,不过作为交换,你又能给妾身什么呢?”

    一瞬间联想到“话本”的我:……您又“漫漫长夜实难熬”了?

    嘶……这男扮女装的寡妇鬼还真是执着啊,从一开始就不加掩饰的馋瑛二大人我的身子!呔!真下贱——

    等等。

    我的思绪突然中断了一下,一丝飘渺的灵感在我脑海中飞快飘过,让我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我想起了一件因为很早就意识到了,所以反而不容易被想起来的事情——舞子是男人。

    或者说,他曾经是男人。

    自这次见面开始就一直隐约存在的违和感总算找到了突破口,我看向舞子那双似曾相识的玫红眼眸,在对上性别之后,很轻易的就将它们和大半年前的那场梦里,那位全心全意依赖着我的病弱贵公子联系在了一起。

    ……不会吧?难道一周目的我之所以那么恨无惨,是因为他…他……!

    某种荒诞的猜想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的嘴巴张了张,发出了一声干涩的呼唤:“……少爷?”

    舞子的脚步猛地僵住了。

    他露出了一种如同凝固了惊愕表情的雕像般生硬又僵冷的神色,漂亮的瞳仁收缩成针尖般大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瞪着我,像是在极致的震惊、慌张、恐惧和混乱下完全丧失了反应能力。

    看到这种反应,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种造化弄人的荒谬感毫无征兆的涌上心头,我沉默许久,忽然惨淡的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你……变成了鬼……”

    “我……”舞子身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刚才的气定神闲,他不自觉的抓紧了和服,用一副想解释却又不敢和我说话的表情无措的望着我。

    呵,他这副模样,倒确实让我找回了几分调教成功后的、全身心依恋着我的那位娇气公子的影子。

    是这样啊,他被无惨变成了鬼……那么在那之后,不管他是不是自愿的,都肯定吃了很多人吧。

    “怪不得……”我用遍布浓稠黑暗的眼神安静地望着他,眉眼间却染上了几分忧伤,“……在你变成鬼之前,我就死了吧?”

    舞子整个人都绷紧了,一双红眸更是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似乎在飞快地衡量该怎么回答,回答了又有什么后果。

    唉,但是他这种反应本身就已经足以让我得到答案了。

    “果然我比你更早的被他残害。”我不由得这样叹息道,“不然我绝对不会允许他把你变成鬼的。”

    “……啊?”本来严阵以待的舞子听到这句话,忽然露出了呆滞的表情。那副傻乎乎的神色放在他那张精致绝艳的脸上莫名还挺可爱的,“什么……他…我?变成鬼……?”

    “所以你才会执着于以寡妇的形象出现吧。”我继续这样说着,语气不可抑制的染上了一分透着复杂的怜爱,“没想到你平时那么嘴硬,心里却偷偷把自己定义成我的妻子……无惨那个混蛋,连你这样的美人都下得去手吗?!”

    舞子用一种奇妙而诡异的眼神看着我,好半晌,才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嗯。”

    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难为你几百年来一直想着我……说真的,我很感动,少爷。”

    “……嗯。”

    “但是啊,你现在也在被无惨那混蛋控制着吧?”

    “嗯……啊,不、不是!”

    表情已经奇怪的不能再奇怪的舞子忽然矢口否认了自己,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眼神从这边飘到那边,似乎在飞快地组织着语言,“我、我其实在……在战国时代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才能过来找你……”

    “是这样吗?”我微不可察的挑了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把无惨的情报告诉我?包括他的长相、能力、性格、声音特点和过去?”

    “这、这个……”舞子的脸色随着我的话越来越微妙,支支吾吾的没有立刻回答我。

    但对我来说,这种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别再编故事了,少爷。”我微敛眉心,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刀,摆出了攻击的起手势,“你或许真的还爱着我,但是你不可能告诉我鬼舞辻无惨的情报,更不可能为了我杀了他。”

    我直视着舞子慢慢变得难看的脸色,勾唇讥讽的笑了笑。

    “最关键的是,已经变成了吃人的恶鬼,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你——”

    “——早就不是我曾经喜欢的少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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