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伏黑瑛二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 有些茫然的盯着天花板。
……啊,不对,不是天花板, 应该是他催生的植物。
禅院甚尔在治疗和清洗还没结束的时候就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他怕他睡得不安稳, 就用树根将两个人包围了起来, 制造了一个黑暗又温暖的球形封闭巢穴。
不过可能是因为暖融融的紫藤花藤蔓织成的吊床太过舒服, 连他自己都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过现在还是晚上啊……
伏黑瑛二悄悄操纵藤蔓让开一条缝隙, 窥视着窗外漆黑的天色如此判断道。
雨下的愈发大了。
一丝冰凉的风吹进来, 将巢穴中浓郁的紫藤花香气驱散了几分。
“唔……”
睡在身侧的人发出不安稳的低吟,伏黑瑛二回过神来, 下意识转移视线看向声音的来源。
之前重伤的alpha已经被他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此刻身上不止没有半点伤口,连血污都被擦的干干净净, 光溜溜的被他塞进了自己的羽织里。
之前他还担心过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气味——他在接吻的时候不小心溢出来的——会让年轻的alpha本能的产生排斥,但事实却是禅院甚尔在睡梦中一嗅到他的气味便舒展了眉眼,还不自觉的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头朝他这边歪着,露出了与冷漠强硬的外表截然相反的依恋姿态。
……真可爱啊。
伏黑瑛二微笑了一下。
他缺乏安全感的恋人此刻正牢牢地用双臂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挤在他怀里,柔软的黑发随着呼吸一下下的蹭着他的颈窝。
是在睡梦中都让人觉得他很怕被抛弃的姿势。
哈哈,其实完全没必要啦,他真的很喜欢甚尔, 怎么可能会抛弃他嘛。
伏黑瑛二忍不住笑着亲了亲青年的眉心。
只不过他刚碰到对方的皮肤便动作一顿,转而用脸颊贴了贴对方的额头。
有点烫。
“甚尔?”他微微蹙了蹙眉, 伸手拍了拍恋人的脸, “甚尔, 醒醒。”
往日警惕心极强的黑发青年被叫了好几声才有了反应,他恍惚迟钝的睁开眼,有些迷茫的注视着夜色中的男人:“嗯?……怎么了?”
“你发烧了。”伏黑瑛二关闭了之前打开的缝隙,起身脱下和服穿到青年身上,再用羽织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隐匿在黑暗中的脸色有些严峻。
安静的任由他摆弄的禅院甚尔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情一样,沙哑的轻笑了一声:“发烧啊……咳咳,还真是新鲜事。”
“不能大意,可能是诅咒造成的伤口里有残留的毒素。”
平时最不正经的人完全没被他带跑话题,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边说边抬手做了个“起”的手势。
立竿见影的,禅院甚尔听到了一阵植物生长的窸窣声,紧接着,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亮光——
一根根发光的树枝从他躺着的吊床下钻了出来,枝干上像点缀着无数小灯泡一样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白色荧光,照亮了他们蜗居的这座小小的球形巢穴。
禅院甚尔惊异的睁大眼睛,在温暖的自然光晕中看清了伏黑瑛二的脸:“……这是什么?”
“夜光树。它的树皮里含有磷,晚上遇到氧气就会发光。”
伏黑瑛二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接着便将手伸进了脚边的影子里,在禅院甚尔愈发惊诧的注视下,不可思议的从里面拿出了水杯、药瓶甚至是便当盒!
“你——”天与咒缚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因为发烧而没精打采的样子登时褪去,瞠目结舌的伸手指着伏黑瑛二和他手里的东西,“你、你这是,不,你为什么——?!”
“哦哦,终于变得有精神了嘛,果然露这一手还是有必要的啊哈哈哈。”
伏黑瑛二被他结结巴巴的样子逗得轻松了些,笑眯眯的拧开小小的玻璃瓶瓶盖,“这是伏黑君的……嗯,是我的另一种生得术式,可以将物品藏进影子里哦,就像忍者的储物卷轴一样!厉害吧?”
“另一种、生得术式……?”禅院甚尔艰难的重复着这几个字,两眼注视着蓝发青年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的大大咧咧表情,嘴角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喂喂,这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吧?另一种生得术式是什么鬼啊!虽然他天生没有术式,但一个咒术师只能有一种生得术式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啊?!
日常被恋人时不时的脱线噎住的青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不住头疼的抬手扶额:“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生就能做到哇。啊不过这个不能告诉别人哦,我也只告诉了甚尔一个呢!”
伏黑瑛二让人火大的哈哈大笑着就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顺手将那瓶淡黄色的液体递给愣住的青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嘻嘻的说:“喏,喝下去。”
禅院甚尔:“……”
想吐槽的地方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只告诉了他一个?
天与咒缚的目光闪了闪,抬眸看向伏黑瑛二,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在看到他嘻嘻哈哈的表情后无力的叹了口气,认命的接过那一小瓶液体:“这是什么?”
这问题可问到点子上了!!
伏黑瑛二猛地一拍大腿,骄傲的比出大拇指:“我将它命名为——伏黑瑛二特制·对诅咒专用光临疾风解毒剂ver矢零式!!”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面无表情的将那瓶对诅咒专用——总之应该就是解毒剂——喝了下去。
……能明显感觉到头晕恶心的感觉减轻了。
肉体异于常人的天与咒缚惊讶的看了眼空了的小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脸。
他微微一愣,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写满专注和担忧的蓝眸。
空气突兀的安静下来。
“……应该没问题了。”
好一会儿,仔细观察了他许久的青年才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全身,“幸好我出门之前带够了药,不然在这里还真没法给你解毒……发烧的症状可能还要持续一会儿,不过应该不用担心——”
“好苦。”
一直紧盯着他的青年突然喃喃的说了一句。
伏黑瑛二一惊:“哎?会苦吗?不应该啊,我又不像我妈一样是厨房杀手!”
“我说苦就是苦。”禅院甚尔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撇了撇嘴,不满的咕哝了一句,“……想做。”
伏黑瑛二:“……啊?”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干脆抬头直视着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我想做。”
伏黑瑛二:“……啊?!”
尚且保有底线的医者当场表演了一个震惊版战术后仰,只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唇线紧抿的天与咒缚就像只猎豹一样暴起扑了上来,按着他的肩膀将他狠狠压到了身下。
滚烫的身躯贴了上来。
伏黑瑛二被那样的温度烫的一愣。
柔韧的藤蔓因为两人的跌倒而摇晃起来,伏黑瑛二仰面躺在吊床上,透过禅院甚尔的肩膀看到了满目的蓝色光点——精致蜿蜒的夜光树桠上遍布点点荧光,夺目闪耀宛如盛开了满树星斗。
星光之下,禅院甚尔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目光是那样炽热,那样虔诚,那样灼烫。
……就像他胸膛里那颗为了他而跳动的心。
伏黑瑛二望着头顶上的人,心底忽然感到了一阵细微的异样,像是……触动。
“甚尔。”他轻轻的唤了他一声,柏树檀香木的味道却如暴风雪般猛烈的充斥了整个空间,逼得禅院甚尔眼眶霎时通红,呼吸急切错乱的就要俯身去吻他。
“甚尔——”
体位在惑乱心神的呼唤中瞬间翻转,伏黑瑛二双手支在青年耳边,身上仅剩的白色内衫微微敞开,让禅院甚尔看见了他象牙般骨感分明的锁骨。
青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颤了颤,发出被欲望蒸干了水分一样的声音:“……什、什么?”
伏黑瑛二直直的盯着他,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让甚尔能轻易看到他眼中的炙热:“你知道么?——我刚才给你治疗用的不是「生命力」,而是「反转术式」。”
禅院甚尔一怔,继而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确定现在要跟我说这个?虽然确实很厉害……”
“我只是想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伏黑瑛二低头安慰的亲吻着他的唇角,修长有力的五指缓慢却不容置疑的嵌进他的指缝中,掌心烫的吓人,“所以你也应该把你的秘密都告诉我,对不对?”
禅院甚尔闭上眼睛,呼吸不稳的感受着他的亲吻,声音因为渴望而发颤:“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的事情你都知道吧?”
伏黑瑛二平静的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要叛逃出禅院家?”
禅院甚尔呼吸一窒。
他纤长的睫毛不自觉的颤了颤,故作镇定的抿了抿唇:“……你不知道吗?我早就想干掉那些瞧不起我的人了。”
伏黑瑛二盯着他薄薄眼皮下不安颤动的眼珠,垂眸低低地笑了一声:“……撒谎。”
禅院甚尔呼吸一抖,立刻睁开眼睛着急的看向他:“我——”
“嘘,嘘……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抬手安抚的竖在他嘴边,蓝发青年在温暖的亮光中温柔的俯视着他,深沉的蓝瞳朦胧又柔软,那充满理解与信赖的、宠溺般包容的目光几乎让禅院甚尔想要落泪。
“谢谢你,甚尔。”
他的恋人轻声说着世上最动听的情话,在他艳红含泪的眼尾印下一吻。
“——成为我唯一的伏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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