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裴七才名满天下,这个本世子知道,难不成---”
曲兰亭把目光停在裴东锦的脸上,久久不移开,眼中的讥诮更加明显,他曲家虽然不及程家和杨家,也算武将之家,现在空余爵位无实权,比起裴家,裴相在世时不提,裴家倒台之后,不止是家族内斗厉害,裴东锦更是因为钱财的短缺,险些成了商人,御下百人的银子,一年之数,他总能算出来,号称有数万嫁妆的其母张氏,就算留下些许东西,也不足以支撑裴东锦的作为,旧日人手都不保,更别说发展别的势力。相比之下,曲家总有些旧日拥趸在各地屯营驻军之中,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裴七什么时候开始狂妄自大了?这些年在官场毫无建树,让他疯魔了不成?
“---暗中弃文从武了?”
裴东锦好像听不出他的讽刺也看不出他眼中的轻视——他确实有资格轻视自己,以及朝廷里大部分的才俊,天下人虽说,他是仗着母亲长公主才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仗着他长得好看才能赢得京城少女口中最想嫁的男子之一,天下人愚昧,公主的公爹,夫君,儿子这样看上去尊贵的身份,可是在政治上最吃亏的所在,哪怕势力壮如程家,娶的还是二公主佳阳,还不是屡屡犯了朝廷的忌讳,这个曲兰亭,不信自己,才是最正当正常的反应。
“---还是和我的姨丈程驸马,达成共识和同盟了?你出主意,他出人,和我做交易?”
曲兰亭说完这些等着裴东锦的震惊和慌乱的否认,然而并没有,裴东锦认真而真诚的等着曲兰亭往下说,哪怕在他看来是揭穿,他还是沉静的好像客套的说今天天气不错,多余的反应一丝不曾在他脸上出现。
“世子身在江上,没有拜见长辈,反而关心程侯爷的行踪,真真和侯爷是亲戚呢,正如侯爷也关心春末的风让世子受了热气一样,想到一处去了,至于护着世子的承诺---世子爷过于小瞧杭州府,小瞧这杭州府不属于劳家的势力了。”
话说着是小瞧二皇子的势力,实际暗指他对于自己一无所知,裴东锦甚至也对曲兰亭生出一丝俯视感,带着对整个事件走向的预知,哪怕是大体粗略加上推理的,也有些对曲兰亭不公平。曲兰亭鹰一样的眸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他一向敏锐,这回却没有抓住这瞬间的意识,只对上裴东锦自信到近乎挑衅的回望---现在唤人进来,改变计划,是不是太晚了些---
“----世子,不好了---”
曲兰亭心里一震,还有什么比城里走兵,劳德彰要造反更不好的事情,还是---自己的手下需要整治了,慌慌张张不成体统---
“---杭---杭州市舶司相关的造船,缫丝,茶叶等作坊都罢工停产了,那些人聚集在行辕也要景福王爷给个说法,负责就让杭州成为死城。”
裴东锦拿起茶盏,前世,大约张路达经历的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吧,只不过,时间比现在晚,范围比现在广,这一回,都控制在杭州范围之内,这是该庆幸的地方,可是依照北地的乱象,傅斯年被押送审问的进度,沧州那些屯营哗变的时机,却是正正好好赶在杭州市舶司要整治的关键时期——这不是巧合,自己羽翼未丰,就要面临国乱---这也不止是挑战,要是能割了这两大脓疮---只要燕廖和漠盟不动,自己有十成准备,五成把握——五成已经不少了,尽人事---听天命,上天让自己冲来一回要不是报仇和护住大周---也属实玩笑了些。
曲兰亭猛的回过头来,笑还没有爬上脸,他就想通了,这对于自己不是好事,虽然,对于裴东锦也不一定,但是,人家有退路,自己和三皇子明显已经没有了,二皇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强,那么---
“裴大人果然不记前嫌,忍常人不能忍,要做抢一个拥立之功了。”
裴东锦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只希望杭州在劳德彰的兵祸里能少死一些无辜之人,还希望---柴溪能应对好这次明明针对景福王,却要有石溪阁承担的罢工灾难。
已经停产待查的洛家船厂,本来就只有看船的几个人,往日的繁华,和一年就能出五六艘大船的繁忙景象,早就不见了,死在入海口前的那些人,被当成祭品的同时,也带走了洛氏船舶的辉煌。
曾老船工一家人两顿没吃上东西了,被卷在争斗里,也是无可奈何,大人怎么都行,可是孩子哭得厉害,他们经不起饿。
“啊爹,上面什么意思,咱们本来就遵照他们的命令没有开工,怎么还让去闹去衙门磕头,这告的是东家自己不成?”
曾老头的大儿子忍不住问他,二儿子和小儿子都竖起耳朵听着——让他联系钉木榫和刷漆,找帆布的角度有什么用,现在又不造船。破木屋里的孩子正是子的一双儿女,曾老头的大孙子和二孙女,哭成这样,爹爹怎么不问一句,他作为无可替代的船把头儿,只要和东家说一声,甚至发几句牢骚,一袋子米面总是有的,怪不得旁人都说啊爹死犟迂腐。
“你呀---”
曾老头叹一声,不想解释,又怕儿子们惹祸,还是要提点几句。
“你们几个听着,谁来说让你们去衙门只管应下,脚却不能动,想好好活着,就不要多事儿,要是还让你们去,就呸他一脸,我可是还想让你们几个多活几年,不能做了人家的牲口祭品。”
几个儿子都没有听懂,阿爹什么意思,祭品?这也轮不到他们呀。
见儿子迟迟没有应下,曾老头儿急了。
“上次被祭在江里的个个比咱们还要无辜,我告诉你们,本分的干活儿拿工钱,别想有的没的,不贪心,就丢不了命,听懂了不,这些人想拿咱们的命往上垫,心狠着呢,朝廷不会扔了这么块肥的流油的肉,咱们站远点儿!”
几个儿子各怀心思,曾老头摇摇头。
“等着,一回去当铺---哎,不饿着孩子。”
老大还想再争辩什么,被弟弟制止住,爹说话从来都算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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