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逢春点头道:“如此甚好。如今只要上天保佑这件事不牵连到咱们身上,就该庆幸了。这些日子莫要再想着什么压杏林馆一头,都老老实实在屋里呆着。”

    周陵咬牙道:“难道就看着那夏清语继续得意?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唐逢春沉声道:“咽不下去也得咽。你以为能暗中操作让杭州知府派人来的是谁?寻常人有这么大面子吗?”

    周陵倒吸一口冷气,四下里望了望,见没有人,方小声道:“你是说……是说……小侯爷……”

    唐逢春不等他说完便点点头,凝重低声道:“不是他还有谁?这人向来精明,这一次他未必猜不出是咱们干的,只是王三儿小心,他们怕是抓不住把柄。若是咱们还要打什么主意,到那时落在他眼里,真是不知死活了。”

    周陵虽然不甘心夏清语得意,但是想到陆云逍那雷霆手段,不自禁就觉着脸上有些疼,因哆嗦了下,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恶,不是说这夏清语是被他休掉的吗?怎么如今又这么护着?有这份儿情意在,他当初为什么要休妻?留着这悍妇在侯府里祸害不就得了?非得放出来害人。经此一事,咱们之前的苦心经营只怕是都要付诸流水了。”

    唐逢春也长叹一声,喃喃道:“也怪咱们太心急,若是如之前一般慢慢图谋,谁也说不出什么。偏偏急不可耐想要一棒子打死,结果反倒是给她们造了势,还险些连累自己。得不偿失。真是得不偿失啊。”

    秦朗愁眉苦脸道:“师父,也不能怪咱们心急。就像之前那般慢慢磨着,咱们也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啊。这个月的账上不但没赚银子,甚至还赔了三十多两,这还不算您给那些老先生的,长此下去怎么能行?”

    唐逢春也不说话了,阴沉着脸看着对面杏林馆,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有心无力的无奈:原本还想着把杏林中的这个败类异类驱逐出去,可是现在,怎么那个另类越发壮大,反倒是自己这名医云集的千金堂却有些灰头土脸了呢?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和开腹手术。吞了金豆子的熊孩子总算是救过来了。手术结束的时候,外面已是华灯初上。朱达国一个劲儿感谢着疲惫的夏清语,就差没跪下了。

    “朱大人不用先谢我,还要看术后是否有并发症,最怕的是感染,孩子这么小,抵抗力本就低下,这个手术也不算小,所以虽然现在看上去救过来了。但之后真的不好说,过了这三天,才能下定论呢。”

    夏清语喝着白薇端过来的热水,一边给朱达国敲着边鼓。却听他一叠声道:“谁不知道神医娘子的手段?既然手术都做了,那金豆子也取了出来,便是万无一失了。”

    “朱大人此言差矣。”夏清语严肃了面色。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声道:“朱大人来的时候,看到我杏林馆门前的那具尸体了吧?那人来的时候并没有咽气。我是大夫,但凡病人还有一线生机。我就不想放弃,所以也立刻就进行抢救了。谁知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撑过去。我告诉朱大人这个,便是要和你说,我也只是个大夫而已,并不是真的什么神医娘子,我一样有救不了的病人,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手术现在看来是对许多疾病都有效的手段,但它也不是万能的,病人能否有体力撑过麻醉和手术,撑过去之后还有感染和并发症,是不是也能挺过去,这都不好说。所以,我宁可先和你们交代清楚,让你们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也不愿一旦发生意外,让你们从巨大的希望中跌下来,那种冲击会把人逼疯的。”

    朱达国听她说的郑重,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了。到屏风后看了眼孩子,只见小家伙虽然还昏睡着,但分明是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因又有些不太相信,暗道这样还能有反复?夏娘子不会是在危言耸听吧?也是,经过了今天的事,人家当然要交代好,不然一旦真有事,落了埋怨,岂不是好心没好报。

    这样想着,便又重新放下心来。四下里看看,虽然杏林馆的装潢算是不错了,但比起自己家,终究还是要差着一些,想着妻子还在卧床养病,于是便找到夏清语商量道:“最近内子身体不好,孩子的事情还没敢告诉她,如今我们父子两个不回去,只怕她就要知道了,更添一层担忧。但不知我能不能把孩子抱回去?剩下的反正也就是将养。这个……挂水的事儿,每天早上我派马车来请医馆里的人去做也就是了。”

    朱达国觉得自己这要求也算是合情合理,却没料到竟被夏清语一口拒绝。虽然对方说术后感染和并发症都很危险,需要就地观察,一旦出现状况,也好及时施救,但他有了先入为主认为对方是危言耸听的情况下,对这说法也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孩子终归是人家救活的,一时间也不好驳斥夏清语的面子,只好答应住下来,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满的。

    夏清语能够看出朱达国的心思,只她也是累极,实在懒得理会这种度君子之腹的小人之心,揉了揉额头,她坐在桌后开始做手术和治疗记录,顺便和江云冯金山商量着安排用药。这些东西弄完,就又过了一刻钟,正想趴在桌子上歇会儿,便见面前一个铜盆伸过来,抬头一看,晏子笙笑的一脸灿烂,举着个铜盆对她道:“夏娘子可是累得很吧?快拿热水洗把脸松快松快,我现去后院要的热水。”

    “晏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夏清语做了半天的手术,根本没精力去管这货的去留,还以为他早就走了,哪里想到竟然还留在这里,甚至做起了小厮才会做的活计。

    “夏娘子这是下逐客令?好歹我上午也是为你们出了一份力,如此过河拆桥不太好吧?”晏子笙一脸的委屈,只看得夏清语囧囧有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过河拆桥?这怎么就叫过河拆桥了?谢也谢过了,午饭也留你吃了,还想怎么着?

    正想着要如何措辞,就听身旁白蔻笑道:“晏公子这话真好笑,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过河拆桥了?您都在这杏林馆里泡了一天的蘑菇,还不足?难道日后都要在我们这里做学徒?还是说蹭了一顿午饭,觉着没吃够,必要蹭一顿晚饭呢?”

    晏子笙嘿嘿一笑,将铜盆收回来,对白蔻道:“我原本不该再打扰,不过既然白蔻姑娘如此盛情,那便留一顿晚饭也使得。我这么大了,学医肯定是不行的。只是从来了杭州,我便是居无定所,刚刚去后院时,我见你们这里的院落和房屋不少,有心就在这里租一个院落住着,不知夏娘子意下如何?”

    这一下就连白蔻都愣住了,好半晌才吃吃道:“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蹭饭蹭的这样冠冕堂皇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跑来我们这里住?我们这里那么多女子,谁知道你安没安好心?”

    晏子笙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便不自禁瞟了夏清语一眼,心中也觉着发虚,好在夏清语和白蔻都没在意他,也没注意到这个眼神,晏子笙吞了口口水,又小声道:“那个……我可以多付租金的,一个月一百两银子……”

    夏清语差点儿喷了茶,抬头愕然看着一脸“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晏子笙,暗道这货是不是太有钱,所以总被人当冤大头当习惯了,一个月一百两银子,他当这里是五星级酒店?

    “晏公子,你不是杨大人的好朋友吗?他会不给你安排地方住?再者说,你就住最豪华的客栈,一个月也用不了五十两银子吧?何苦花一百两租我这里的院子?”

    夏清语疑惑的问了一句,她身旁的孙长生也立刻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晏公子你这太大手笔了,我们不能接受,不然你一百两租一个院子,让白住在这里的我们情何以堪?”

    这小子是个心明眼亮的,听了晏子笙的话,心中便对这货的打算有些谱儿了。论理,能一个月白赚一百两银子,这可是好事儿,差不多比得上医馆一个月的收入了。但他可不会被钱迷了眼睛:开玩笑,小侯爷虽然不常来吧,可是每次来,那反应那态度……啧啧,自己和冯金山等人和东家在一个屋檐下已经让他很不满了,但好歹还有个理由,自己等人都是杏林馆的员工啊。这要是晏子笙搬进来,那黄鼠狼之心还不是路人皆知?让陆大人知道,还不得气炸了肺?这日子还能过吗?

    夏清语倒是没想到陆云逍,她只是单纯为晏子笙考虑,不成想这货为了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连好朋友都不顾了,只说杨明素日都住在杭州卫所,根本没有家。(杨明:我冤枉,我有自己的房子,是这货不肯过去住。)

    夏清语也实在是累了,不想再和晏子笙就这个问题多说,想着他喜欢住就在这里住两天,怎么说今天也是帮了大忙的。等过了新鲜劲儿,他觉得无聊,自然就搬出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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