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雨落。

    也许是清风的爱抚,又或者是细雨的亲昵,现场布置的白色花瓣开始掉落。

    一片一片,似白雪纷飞。

    沉玺对周遭的美景视若无物。他席地而坐,漠然地捡起一捧花瓣。仰头闭目,手起花落,感受着芬芳馥郁。

    年祁望过去的时候,那些花瓣正纷纷扬扬的落下,其中一片掠过稍显苍白的翘唇,恰好遮住那份苍白。

    咕咚咕咚,喉结不由自主的滚动着。

    “美人”一词怎么还会有人觉得是女人专属呢!年祁在心里不禁感叹到。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沉玺旁边,学着他的样子,坐在草地上。

    “学长啊,我再也不是你疼爱的小学弟了。”待人尽去,紧绷一天情绪的人才开始伤怀。

    年祁眉头一紧,道:“你暗恋施羡?”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的沉玺睁开双眼。长睫毛如蝴蝶展翅般轻轻扇动。一双眼眸漆黑明亮,能清晰的照见对面的人影。

    年祁为唇上的花瓣遗落感到惋惜。

    “是你?”沉玺惊讶之余,明亮的眼神里透着疑问。

    “想多陪陪我哥。”

    “嗯!”

    沉玺回应的嗡声嗡气,仔细观察他的眼圈通红,带着很明显哭过的痕迹。

    “你暗恋施羡,嗯?”,假装没有看到那人哭泣后的狼狈。继续追问着。

    “我?怎么可能暗恋学长。我只是羡慕他,崇拜他。”

    “年祎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呢?!他遇上的那个人还真是混蛋…选这种极端方式……真是懦夫……”

    理解对方刚失去了亲人,对于他说施羡是混蛋,懦夫这些话,沉玺不欲争辩。

    “要听听看我和学长是怎样结识的吗?”

    没想到沉玺会这般问,年祁怔住了两秒,“洗耳恭听。”

    “青山好像远了些。”

    沉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人摸不到头脑。

    “我是在登泰山的时候结识的学长。那一年初夏,脑子一抽就去爬泰山了。我没有做攻略,正赶上降温那几天,你能想象一个人穿着单衣在山顶苦等日出的绝望吗?”

    “出门时,脑子是留家歇息吗?”

    年祁说话文明,可那话中意思不就是:出门是不带脑子吗?

    懒理冷嘲,沉玺细语道:“寒风刺骨,我大概是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这个词,还不是在冬天。我没有做任何御寒的准备,军大衣也没租到。在我觉得下一秒可能就魂断泰山的时候,学长出现了,他说他爱人临时有事,家人住院了,脱不开身,他被放了鸽子。租的两件军大衣,余出的一件可以借我,但是,我要为他拍照,作为交换。”

    “略有耳闻,他和我哥同是登山爱好者。”

    “嗯!那次泰山游归来在学校偶然间遇到,才知道他是读研的学长。后来渐渐熟络。常听他提及爱人,只是未曾谋面。三天前,我还为学长要结婚而高兴。没成想,那一别竟是最后一面。其实学长人真的很好。站在你的角度,你很恨学长吧?”话锋一转,问起年祁对施羡的态度。

    “年祎是长孙,从小被予以厚望。因为他的存在,我们这一辈的人,才可以肆意做自己,一直以来日子过得还蛮轻松。加上他品学兼优,尊师重道,谦逊待人。深受长辈的喜爱。整个家族都以他为荣。他唯一的出格却要了他的命,你说我对施羡该抱有怎样的态度?”年祁反问沉玺。

    沉玺沉默了片刻才堪堪回了一句:“你哥很优秀,学长应当很爱他。”

    是很优秀。毕竟是当继承人培养的,能不优秀吗?至于爱不爱的,说爱就爱吧!都共赴黄泉了。总不能刨出来尸首去问他,你有多爱年祎?这不扯淡吗!

    年祁不吱声,听旁边的人继续巴拉巴拉的讲一些有的没的。

    “学长给我讲了很多关于他恋情的事情,同桌情谊最后升华为爱情。结识九年,相恋三年。异地相恋已是不易。没想到他的爱人是…”

    “男人,对吧!”沉玺未说出口的话,年祁很自然的就接上。

    初春的雨很是散漫,它时急时缓。若有若无。现下,被细如牛毛的雨丝冲刷着的睫毛梗,左眼刺挠的像是有小虫子在爬。

    “嗯”沉玺鼻子里哼出一声,手不自觉的抬起。

    “别动!”

    早在听他讲话时,年祁已经调转了身子对着他,当那双眼睛不自觉眨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当即制止那只手有所动作。

    他掏出一方白帕,擦了擦自己的十根手指。一只大手固定着沉玺的头。

    头被固定住,沉玺感觉到一只手撑开了眼皮。指腹轻柔。

    那根作乱的睫毛很快被取出。风一吹,轻飘飘的就落入尘土里。

    近距离的观看,才发现沉玺这个人的睫毛比认知里的还要长。手不自觉的欠了一下。

    沉玺一把拍开年祁的手,眼睛睁的大大的,有点儿震惊。

    “你怎么……跟个女的似的,还拔人睫毛。”声音含糊。

    刚才就觉得沉玺眼底红红的,跟只可怜巴巴的兔子一样,现在急了,简直…更像了。

    年祁拔他睫毛,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但是听到沉玺的用词,双眉不自觉皱了起来。

    “呵,拔你根睫毛就像女人了?你那睫毛长那么老长,不像女人吗?”

    “你……”这人实在是有多副面孔,替人解围,听人诉说时的形象有多光辉伟大,此时强词夺理的态度就有多可恶。

    “怎么?答不上来了。知道你自己说错话了吗?”瞧着沉玺气鼓鼓的,像只丑丑的河豚。年祁起了捉弄的心思。

    “睫毛长是先天发育或者是体内的激素分泌导致的,跟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你懂不懂……”

    生气唇色会加深吗?怎么瞧着那一张一合的双唇,逐渐红润了些。只是这喋喋不休的,忒烦人。

    年祁接下来的举动,使沉玺呆住了。身体像被按下暂停键,连心跳都顿了一下。

    果然,堵住这张嘴最有效的方法是……

    “神经病啊你!干嘛吻我?”沉玺用了很大的力气,年祁没有防备,跌坐在草地上。

    “还是你比较像女生吧,絮絮叨叨的。”年祁索性双手撑着草地,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偏着头,扬起那张俊颜,似笑非笑的望着沉玺。

    “因为我说你像女生…”沉玺恍然大悟,“那你也不能吻我啊!臭不要脸。”说完,起身就走。眼中的惊慌失措,无人知晓。

    见人都走了,年祁才捡起方才随手丢在草地上的手帕。收起微笑,起身整理了下仪容。

    他穿梭在花海,从布置好的那片花海里,挑选了十五支还算白净完整的白玫瑰。抽出一条丝带,手指灵活的打了个结。将其放在墓前那一堆堆的高高的花束上面。

    “年祎,对不起。”

    只这一次再无人回应。

    春风拂面温柔,春雨绵绵缠绵。这里称的上是个“风水宝地”了吧!

    空气中的清新混着泥土的芬芳,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长眠,算是不错的选择…吧!年祁有些不确定,却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

    沉玺大学学的艺术类的专业。现在在一家广告策划公司实习,主做宣传推广。

    公司虽然规模不大,破事却也不少。拿最简单的事来说,光实习期就六个月。为了能顺利转正。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做着杂工。倒不是他个人多识时务,而是他稍有据理力争的苗头,主管就拿他请假说事。一下子就浇灭了将燃的星火。

    要说吧,已经度过三个月了,实习进度已过了一半。心里劝慰自己,忍忍就过去了。可…今天这事,还真是隔应。

    主管白天说有个大客户,晚上才有空见。让他跟着去观摩下。争取把合同签下。在其位谋其职。不在其位,还让谋其职。按主管那溜须拍马的德行,要是好事,这事轮不到他沉玺身上。

    果然,没一会儿,这个莫名不祥的第六感就应验了。

    “沉玺,这个给你。”同事神秘兮兮的将一个盒子塞进沉玺的口袋里。

    “这什么?我不抽烟。”虽然平常处的不错,但也没平白拿人东西的习惯。

    “咳,小沉,你仔细看看。”同事一脸羞赧,眼神快撇上楼顶了。

    为了避免其扭断脖子,沉玺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活力四射,冰爽不停。原来是口香糖啊!这也值得这哥搞这么神秘?

    “哥,我没有嚼口香糖的习惯,还给你。”

    “噗…”

    “小沉,你不会还是处吧!真没用过这玩意儿?”伸手却没有接,忍不住拍了拍沉玺的肩头。

    明白话中的含义,手中的小盒子瞬间脱了手。

    “哥,你,你……给我这干嘛?”一向健谈的人,说话都哆嗦了。舌头也捋不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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