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真并没有对刘倩倩的回答发表什么意见, 他只是微微皱起眉头,将折扇一收压在手心轻轻敲击了起来。
刘倩倩的神色依旧茫然:“陆哥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吗,那个狐女庙祝nod他不是你朋友吗?”
陆凌真敲折扇的手顿了顿, 他避开了刘倩倩的问题, 一展折扇道:“走, 我们回阴山村再看看。”
刘倩倩眼尖的瞥到了陆凌真扇面上的绚目的八个血字, 有些迟疑的问:“陆哥, 你……你折扇上的字好像……好像有点不太对。”
陆凌真闻言垂眸瞧了一眼,就看到折扇扇面上原本酷炫嚣张的‘天上地下风流无双’变成‘天上地下风流傻叉’。
他的折扇在嘲笑他被一个艳丽小鬼戏弄了的事实。
这等糟心的事情陆凌真自然不想再提也不想再看, 他一收折扇,面色如常的看向刘倩倩:“倩倩, 你这是受祖神女幻境影响太深,都产生幻觉了, 还是赶紧回阴山村住处先修养一番吧。”
“啊,哦。”
刘倩倩对陆凌真的话深信不疑,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 陆凌真这么说了以后, 刘倩倩还真以为自己是被祖神女的幻境影响了大脑,以至于都产生了幻觉, 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陆哥的扇面上写着‘傻叉’两个字呢。
错觉,绝对是错觉!
不提这里刘倩倩坚定了自己受影响的想法, 打算回到阴山村后早一点躺下休息,就说陆凌真带着刘倩倩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了阴山村后,他一刻不停的来到了女鬼盼弟脑袋所在的井水边。
黑黢黢的井水泛着不详的森寒, 咕嘟嘟的往外冒着泡泡, 好像女鬼湿淋淋的发已经悄无声息的顺着阴影处蔓延而出, 伺机攥住井边活人的喉咙,悄无声息间吞噬人的性命。
这样阴冷刺骨泛着可怖怨气的环境,却没有让陆凌真有一丝变色,相反他微微一笑,含了几分风流写意笑意的眼眸深情的凝视着充满着阴森怨气的井水。
“女鬼姐姐有约在先,在下岂敢辜负,只是先前身边那个醋劲大盯得紧,在下不敢随意来赴约,如今在下身边那位走了,在下便匆匆赶过来了,只盼姐姐垂怜应了这约呀。”
井水中的女鬼盼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总之在陆凌真这番话说完后,井水先是咕嘟嘟的猛烈翻腾了两下,随即就好像变成了一潭死水般一动不动了,甚至连外溢的怨气都停止了。
陆凌真神色惊讶:“哎,姐姐何必如此害羞,之前约了陆某梦中相会,可那毕竟是他人的幻梦,如雾看花不得滋味,如今脱了梦境,陆某可是急匆匆的就来了,姐姐若是爽约,那陆某就只能伏在姐姐的井水边哀哀哭泣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陆凌真蹲在井边哭的威胁给吓到了,又或者实在是被膈应的受不了,井水中的女鬼头突然暴起,从黑黢黢的井水里翻滚而出,长长的黑发呼啸着化成怪物般的大手抓向了井边的陆凌真。
面对女鬼暴虐的反应,陆凌真只是浅浅微笑,任由盼弟的脑袋将自己拉扯进井水中。
被黑色的井水淹没的那一刻,陆凌真就进入到了另一个玄妙的状态中,他仿佛幽魂一般悬空着,不带丝毫感情的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又仿佛落在了那个被所有村民围攻着的女人身上,代替着那个女人承受村民们恶意的目光和怒火。
当陆凌真被女鬼盼弟拉入井水中的那一刻,他就进入了女鬼盼弟无□□回解脱的幻境中,看着盼弟生前残留的最刻骨铭心的一幕。
这是阴山村的一个傍晚,天幕已经落满了污浊的黑色,偏僻落后的小山村中在举行着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村民们全都齐聚在了村前的空地上,举起的火把照亮那片空地,也照亮了狼狈半跪在地上的盼弟脸上。
盼弟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像是在满是荆棘的草地里打了个滚,她的脸上还残留着血污,可一双眼睛却燃烧着尖锐的怨愤,死死的凝视着自己周边的村民。
火把下照耀着村民们的脸,他们脸上的麻木、看戏般的恶意却比盼弟眼底的怨愤还要恐怖。
火光中的他们不像是活人,反而像是披上了人皮后,扭曲而又可怖的怪物。
“盼弟,你竟然敢诱骗神女。”村民中的村长开腔了,他的腔调很严肃,可是在此情此景下却说不出的荒诞可笑。
“神女?”
盼弟尖锐可怕的大笑了起来:“你们居然叫她神女,她是白香,她根本不是什么神女,她就是个普通的女人,和我一样的女人。”
“你住口!”
村长的表情冷肃,眼底烧灼着扭曲的愤怒:“你不过是个诱骗神女的贱人,凭什么和神女相提并论,神女是阴山村的神女,是庇佑我们山村的存在,你既然背叛了阴山村,就是背叛了神女,你竟然还敢妄想将神女从阴山村偷出去,你这个蛇蝎毒妇!”
村民们听到村长的审判群情激动,朝着盼弟落下了一个个额度的诅咒,大声叫嚷着要将盼弟好好处置,无数恶魔般的刑法从他们口中吐出,然而他们的脸上却都是恶毒的兴奋。
这简直和壁画中淳朴善良的阴山村村民截然相反,说他们是恶魔的子民都有人相信。
盼弟讥讽的瞧着他们:“谎话说久了这是连自己都忽悠瘸了?”
“听听你们说的是什么话,你们自己相信吗?”
“神女?庇佑?”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可笑、可笑死了的笑话!”
“白香根本不是什么神女,就算她有一天真的成了神女,她也绝对不会庇佑你们阴山村,她只会让你们一个个全都死光!”
盼弟的话让阴山村的村民们悚然,他们一个个指着盼弟唾沫横飞的辱骂。
“这个女人疯了。”
“她的神智已经被恶婆侵占污染,她的脑子里全都是恶念,她已经不配做神女的侍从神女了,要把她从神女的祭祀位置中踢出去,让她重回普通女人的位置上去,然后审判她的灵魂,洗涤她脑海中的恶念。”
听到这些村民商量的话,盼弟脸上满是嘲讽。
她讥诮的凝视着这些村民,又深又大的双眼皮中流淌着浓郁的黑色怨恨。
火把下,村民们却全都兴奋的狞笑着朝着盼弟逼近,他们对盼弟伸出手撕扯着盼弟的衣服头发,拖着盼弟走向了村子的西头。
西头有一处混搅的水泥和柏油的巨大搅拌桶,桶里的搅拌物泛着油腻腻的黑色,他们拖拽着赤身的盼弟,在盼弟的挣扎中将盼弟塞进了搅拌桶中。
盼弟抵不过身体的本能挣扎了起来,搅拌桶中的黑色油物漫过了她的口鼻,她面上露出了痛苦和惊慌,四肢不停的挣扎着想要从油桶中爬出来,眼底的黑色怨恨却更加浓郁。
她的样子惹的村民们哈哈大笑,一边笑着一边又将她往充满了黑色油物的桶里塞去,脸上满是惩戒了盼弟的痛快和得意。
“这个女人竟敢质疑阴山村的神灵,她心底充满了不忿和质问,只是这样处理了她,她心底的那些自私的愤懑会污染神灵庇佑的土地,会让神灵生出不满的。”
其中一个年长的村民指着全身浸染了黑色油污,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死死盯着他们的盼弟,振振有词唾沫横飞的道。
“那该怎么办,如果让她肮脏的身体和灵魂污染了神灵,污染了阴山村,咱们大家又该怎么办啊。”
村民们面色惊慌,纷纷询问了起来。
阴山村好不容易因为有神灵的庇佑过上了好日子,他们可不想再重新回到过去,再过以前那种落后穷困的生活。
村民们全都紧张的看向了村长,等着村长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村长果然不负众望,他沉吟了一会儿,肃着脸道:“神灵降临我们阴山村固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我们阴山村诚意不够,不能留下神灵,不能让神灵满意,那好事就会变成了坏事。”
“最近我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村老商量了一下,决定了要给神女建造神庙,定期祭祀神女,这样神女就会受到我们的感化,愿意生生世世留下来庇佑我们了。”
听到村长的话,村民们都松了口气,跟着道:“这个办法好。”
“对,要想办法将神女一直留下来才对,不然万一哪天神女离开阴山村,或者又受到盼弟这种女人的蛊惑,那咱们阴山村就没办法了,神女既然肯留在我们阴山村,是该给神女造一座庙了。”
“对啊,村长的办法好,可是这个盼弟呢……”
话题又落到了盼弟的身上,村民们的目光纷纷落到了搅拌桶里的黑色油料中,村长阴戾的眼睛浮起一抹怪异的笑:“盼弟,自然该有她的好去处……”
随着村长的话音落下,搅拌机的声音轰隆隆响起,搅拌桶中的盼弟尖锐惨叫起来,大股大股大血如同死亡之花绽放喷涌,点缀在黑色油料中,画出了黑暗而又扭曲的画。
村长的声音沉沉冷冷,恍若从地狱阴间传来:“盼弟既然曾经是神女侍女,那自然该尽了她最后的本分,她带着罪孽的血肉将会组建成祭祀神女的祭台,相信这样盖出来的神庙,一定坚固非凡更让神女喜爱,也能够给予大家更多的警示意义,并且神女念在曾经的情谊上,也会净化盼弟遭受污染的魂魄吧。”
听到村长的解释,村民们恍然大悟,他们纷纷拍手称赞起了村长的英明神武……
陆凌真从全身血肉筋骨被搅拌机搅碎的痛苦中睁开眼,他看向了漆黑冰冷的井水中,静静漂浮在他面前的女鬼盼弟。
从陆凌真进入到盼弟怨念幻境中的那一刻,对方就这样浮在陆凌真的面前,湿漉漉的黑色长发泛着污浊,如同鬼手一般一圈又一圈的将陆凌真环绕在内。
女鬼盼弟的脸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一颗眼珠子落在眼眶外,浊黄的液体滴滴答答将落不落,她像是被反复切碎过无数遍的玩偶娃娃,身上布满了可怖的切痕,然后又被人粗暴随意的粘和在一起,这让她看上去更像是某种人类想象外才能出现的异种生物。
井水中的她距离陆凌真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一只空荡荡的眼眶蓄满了黄色的液·体,另一只垂落下来的眼睛几乎快要贴在陆凌真脸上了。
盼弟的这幅样子,任何人冷不丁睁眼看见了都会吓得魂飞魄散,更何况身处女鬼盼弟的怨力井水中,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极森寒的冰窟之中,四肢百骸都被森冷的怨力悄无声息的侵蚀着,坠涨不已无力动弹,分分钟要被环绕在身体周围的女鬼长发绞杀。
这样的死亡绝境会让任何身处其中的玩家大惊失色,然而陆凌真只是浅浅微笑,习惯性的动了动手指想要转动折扇,当发现手心的折扇没有出现,并且力量似乎被束缚了以后,他便坦然了放松了手指,一副盛情难却的害羞模样:“姐姐这样热情,真是让小生有些难以承受,若非在下家中管教甚严,在下真是想要和姐姐再深入交谈一番。”
“让在下猜猜看,这里便是曾经填了姐姐血肉的搅拌桶吧,只是如今变成了井,这井和神女庙是连着的吗?”
陆凌真说着,万分怜惜的表情抬手去摸女鬼盼弟掉落在外面的眼珠子,甚至不顾盼弟的僵硬上前了半步,硬生生拉进了一人一鬼之间的距离:“话说,在下于祖神女幻境中有幸见过姐姐和白香的旧情,这令在下很是好奇,不知道盼弟姐姐有没有什么更详细的内容可以和在下说一说呢。”
“还有说起来在下家中的那位应当也是两位姐姐的熟人,不晓得盼弟姐姐对我家那位有没有印象了?”
“狐女庙祝,盼弟姐姐还记得她吗,她也是和盼弟姐姐一样,是为了神女然后被阴山村的村民误解牺牲的吗?”
女鬼盼弟的脸上显出狂怒的表情来,她原本就扭曲异化的脸变得更加可怖,原本凝滞空冷的井水突然呼啸着卷动了起来,朝着陆凌真头顶砸下。
等到黑冷的水接触到陆凌真的一瞬间,他抬手触碰了一下井水,发现那根本不是水,而是盼弟身上凝聚的怨气化成的井水,不止可以夺走人的生命,甚至能够禁锢人的魂魄。
然而更让陆凌真触眉的是盼弟的话,当陆凌真说完狐女庙祝后,盼弟显然像是被激怒了,她因为愤怒而扭曲,尖锐的狂啸:“叛徒,那个贱人,叛徒!”
“谁是叛徒,盼弟姐姐说的是狐女庙祝吗?”
陆凌真不为盼弟的变脸惊惧,反而上前半步紧追不舍的追问起来。
盼弟并没有保留太多的神智,她在说出这句话后,就狂暴着朝陆凌真攻击,和当初给大家做祭祀服的余婆婆一样,嘴里不停的重复念叨着:“叛徒,叛徒!”
然而盼弟的攻击落在了陆凌真身上后,陆凌真的身上突然弹起一抹紫红色的光芒,直接化解了盼弟的攻击,甚至反过来砸中了盼弟的脸。
盼弟顿时捂着本来就溃烂的脸嚎啕痛叫了起来,指着陆凌真磕磕绊绊的骂骂咧咧:“你果然是那个贱人的人,和那个叛徒是一伙的。”
在陆凌真惊讶的表情中,紫红色的光芒越发炙目,没过多久将陆凌真全身包裹了起来,在陆凌真反应过来之前,将陆凌真从井中送了出去。
离开女鬼盼弟所在的井水一瞬间,因为紫红色光芒的攻击,陆凌真窥见了光芒中一丁点破碎的画面。
那也是阴山村的一个昏黄的傍晚,天空是不详的暗红色,风声呜呜的山林中,几个女孩子仓惶的手拉着手,树枝划破了她们的衣裳和脸蛋,可是她们却毫不在意。
其中一个女孩子焦急的询问:“小胡怎么还不来,她到底怎么回事,大家不是约好了吗?”
这时有人急匆匆的拨开树丛跑了过来,那些女孩子正面露欣喜的看过去,说话的女孩子甚至喊了出来:“小胡,你总算是来了,急死我们了。”
然而树枝拨开后,树枝后露出来的却是盼弟的脸,盼弟的脸上是愤怒是担忧更是怨恨,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变得尖锐:“快走,大家快走,那个贱人是叛徒,她不会来了,你们赶紧走,是她告密了!”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惊慌失措,天空的暗红色很快坠落到了地平线以下,阴山村的天彻底黑透了,唯有盼弟尖锐的声音穿破时空,落在了陆凌真耳边。
眼前的迷雾全都散去,睡饱了的刘倩倩匆忙的冲向了井边的陆凌真,惊慌失措的喊道:“陆哥,你没事吧,我睡的好好的听村里有人说你被鬼迷住了眼睛跳井了,你还好吧。”
“我没事。”陆凌真握住了折扇,在手心轻轻敲了一下,沉声道:“对了,斩蛇他们回来了吗?”
刘倩倩有些诧异陆凌真为什么会这么问,不过最终她还是没有多想,而是摇了摇头:“还没有回来,陆哥,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陆凌真转了转折扇:“没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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