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袁意出现在这栋房子中的时候,  陆凌真还想过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难怪当初袁意会穿着红嫁衣抱着火红的小狐狸静静的站在这栋房子里,然后观察进入副本的玩家,  除了他是狐女庙祝以外,也许在最初的阴山村中,  狐女庙祝就是在这栋破旧的黑房子中出事的。

    骑在纸扎高头大马上的陆凌真若有所思的看了破旧的黑房子一眼,房子还是他进入阴山村副本时候的模样,  没有半点变化,  唯一的区别就是房子中点着幽暗的白色蜡烛,一道瘦长人影影影绰绰的坐在房子中。

    陆凌真朝着黑房子看去的时候,黑房子中坐着的那位狐女庙祝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身形微微晃动了一下。

    然后神女庙祝像是站了起来,  款款的朝着门口走去。

    幽暗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失真。

    外头吹吹打打的队伍静静的悬浮在阴山村黑暗的半空中,他们一个个如同傀儡般的飘着,  目光阴冷的落在陆凌真身上,  那无形的逼迫的目光,  像是在逼着陆凌真赶紧走进黑房子中。

    此时破旧黑房子中的袁意也来到了窗户边,幽暗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的细长无比,  他好像是翘首以盼的新娘一般,探头朝着房间外面看。

    “新郎该进洞房啦。”

    媒婆拖长了声音,  声调惨淡的尖声大叫,  她的目光幽冷而又恶意,充满了逼迫性的朝着陆凌真看去。

    随着媒婆这声拖长了音调的声音响起,那群跟在媒婆身后的纸扎队伍也纷纷幽冷的朝着陆凌真看去。

    每个纸扎人脸上都挂上了似笑非笑的笑容,  这些纸扎人形状十分奇特,  脸蛋是那种奇异的尖锥子脸,  嘴巴也长长的,和正常的人截然不同,当他们这样似笑非笑的看向陆凌真的时候,看起来格外像一只只披着人皮的狐狸在笑。

    “新郎——进洞房。”

    “狐仙嫁女啦!”

    “新郎请入房,迎娶狐女啦。”

    这些狐狸人误以为陆凌真不敢朝着新房里进,便和媒婆一样拖长的音调对着陆凌真逼迫性的喊了起来,随着他们朝着陆凌真尖锐森冷的喊出声,他们的步伐也一步步的朝着陆凌真逼近。

    与此同时阴暗的山村阴影中好像有无数的暗影在匍匐前进,陆凌真垂眸朝着下方的暗影看去,发现那些暗影全都是失了智一般的村民,他们悄无声息的站立在了黑房子外面,齐齐的仰头朝着陆凌真看去,黑黢黢的眼睛中呆滞而又恶意,当陆凌真垂眸看下来的时候,这些村民都无声的朝着陆凌真咧嘴笑了。

    这种令人胆寒的场面并没有吓住陆凌真,相反他晒然一笑,纵身跃下了纸扎大马。

    纸扎大马被陆凌真一通风度翩翩的夸奖,竟然还有些舍不得陆凌真,当陆凌真跳下来的时候,纸扎大马也跟着一起跳下来,恋恋不舍的在陆凌真腰间蹭了蹭。

    陆凌真笑了笑,拍了拍纸扎大马的头:“谢谢你。”

    纸扎大马便朝着陆凌真希噜噜的叫了一声,昂着马头和陆凌真道别。

    陆凌真被纸扎大马逗的笑了一下,然而他跳下来后,那些纸扎人和村民们却觉得逼到了陆凌真,越发过分的朝着陆凌真挤去。

    密密麻麻脸色惨白、神色诡异、眼神恶毒的鬼魂们朝着陆凌真逼近,这个场面多少有些渗人。

    然后他们齐齐的朝着陆凌真尖锐逼迫:“新郎,进洞房。”

    陆凌真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折扇一展风度翩翩的摇了摇,然后直接打开了房门。

    破旧的黑房子中的蜡烛投射出了新娘子的身影,新娘子奇怪的伸长了身体朝着门外探去,并且越伸越长,虽说这仿佛是新娘子心急一般的表现,可是模样多少看起来有些诡异。

    所以当陆凌真推开了破旧黑房子的大门以后,新娘子的头一下子窜了出来。

    那根本不是袁意那张浓墨重彩的艳丽脸蛋,而是一个披着凤冠的狐狸头,狐狸头凶神恶煞,绿油油的眼睛凶戾的瞪着陆凌真,裂开的嘴角流着黄水,交错的牙齿如同鲨鱼利齿,它在陆凌真开门的瞬间,怪叫一声朝着陆凌真伸出脑袋,然后张口咬向了陆凌真。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新郎,推开门看到满心期待的新娘子变成了厉鬼狐狸头,那估计能吓掉三魂,就算是魂魄还在,也会被狐狸新娘一口咬掉了脑袋,恐怕下场会十分凄惨。

    站在门外的村民和纸扎人们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这一幕,眼底的恶意浓郁的几乎要溢出眼睛,他们都等着看到陆凌真脑袋被咬掉,血淋淋的惨死当场。

    然而狐狸新娘碰到的却是陆凌真,看到狐狸新娘的瞬间,陆凌真意料之外的挑了挑眉毛,在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却有种预料中的啼笑皆非。

    当狐狸头朝着他冲过来的时候,陆凌真抬手扬起折扇,折扇顿时挡住了狐狸头的进攻,狐狸头一下子冲到了陆凌真的折扇上面,八血字对狐狸头万分嫌弃,在狐狸头撞上来的瞬间,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血手巴掌,一巴掌扇在了狐狸头的脸上。

    狐狸头顿时被扇的转了三百六十度,狐狸脸都歪掉了。

    它顿时怨愤尖锐的痛叫一声,咬牙切齿的怒瞪着陆凌真,它想要再次朝着陆凌真冲来,然而扇面上的八血字再次化成了一只血手,毫不客气的朝着狐狸头扇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狐狸头不敢硬抗八字血手,只能吃痛气闷的嚎叫了一声,然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破旧的黑房间中,袁意静静的坐在床边,看向了门口恶劣戏弄狐狸头的陆凌真,他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就这么看着陆凌真和狐狸头对打,看着陆凌真将狐狸头拍的痛苦嚎叫,直到狐狸头消散他都没有出手。

    “他不过是受了之前的罪有些怨气,你倒也不用这样。”

    直到狐狸头消失,袁意方才对着陆凌真开了口,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平静。

    “看着你未婚夫婿被你狐狸爹家暴,你就这么看着也不合适吧,阿意?”

    陆凌真收起折扇,朝着袁意微微一笑,语气无比促狭。

    袁意冷冷的看了陆凌真一眼,似笑非笑的朝着陆凌真扯了扯嘴角:“你嘴要是用不到了,我不介意帮个忙割掉。”

    陆凌真无辜的朝着袁意眨了眨眼,连忙对着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娘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凶悍,不过为夫都听娘子的。”

    “谁是你娘子。”

    陆凌真朝着袁意咧嘴一笑:“咱们俩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虽说说媒的是副本祖神女,见证的是副本狐狸头,礼堂是副本鬼怪们搞出来的,但是这也是正儿八经的三媒六聘,阿意不会是要反悔吧,你看你嫁衣都已经穿上了,我也穿上了新郎服,今儿晚上是咱俩的洞房花烛夜,外头这么多村民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咱们呢,你确定你要反悔悔婚吗?”

    随着陆凌真说出这句话,外面的村民好像应和这句话一样,眼睛直勾勾的透过窗户和大门看向屋里,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刺目的诡异光芒,宛如再说:我们盯着看着呢,赶紧的给婚礼继续下去,不准偷懒。

    袁意:“……”

    好半天袁意才克制住了殴打陆凌真的冲动,他朝着陆凌真冷冷的一笑,忍着怒火讥讽道:“你还真想当新郎官啊,怎么着,是想当着他们面入洞房吗?”

    “如果娘子允许的话,也不是……”

    “你闭嘴!”

    袁意怒火冲冲的瞪了陆凌真一眼,忍不住将桌子上的烛台砸向了陆凌真:“你嘴不贱会死是吧。”

    陆凌真连忙朝着旁边一躲,躲开了烛台把自己砸成饼的下场,他无辜的摸了摸鼻子:“娘子不用这么大火气吧,为夫又不会强求,更何况刚刚是娘子自己说的我们可以的……”

    袁意顿时冲着陆凌真冷呵一声,他挥动袖子又是一卷,直接将桌子也卷着砸了出去:“你去死吧!”

    随着袁意这一声爆呵,桌子和烛台都不客气的砸向了房门外面。

    陆凌真笑盈盈的看向了袁意:“夫人这准头好像是不太好啊。”

    袁意的准头的确是挺差的,这一会儿烛台裹着桌子朝着房子外面的围观群众砸去,那烛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绿油油的烧着,和桌子撞在一起后直接将桌子烧起来了,然后仿佛流弹一般的砸向了看热闹的村民和纸扎人们。

    纸扎人本来就是纸做的人偶,哪里经受得住火焰的烧灼,烛台火烧成的流弹砸了出去以后,最先着火的就是这些阴森森的纸人。

    这些纸人和村民本来就是围在房子外面看热闹,顺带满怀恶意的想要看一些限制级的画面,万万没想到屋里的一人一鬼莫名其妙的吵起来了不说,竟然在新婚第一夜就大打出手,狐女那个悍婆娘母老虎,竟然还家暴自己的新婚老公,完了还把仅剩的家具给砸了,顺带殃及了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小鬼们。

    纸人们顿时就惨叫了起来,唉唉的在火焰中惨叫,他们承受不住这种火,很快就被烧的尖叫不已,整个身体颤抖蜷曲了起来。

    至于那些村民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他们是看热闹围观的最靠里面的,恨不得将黑房子整个堵住,然后自己再亲身参与其中。

    他们原本以为在祖神女的限制下,狐女会无力反抗祖神女降下的惩罚。

    万万没想到狐女竟然这么烈性,直接就上演了家暴全武行,而且那个玩家新郎竟然根本不受环境和衣服的影响,变成被衣服控制的厉鬼冲过去欺凌狐女,而是轻巧的躲开了狐女的袭击。

    于是这些村民就被狐女扔出来的烛台砸了个正着,顿时惨叫了起来。

    这个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烛台估计是有什么名堂,砸中了这些村民以后,也将这些鬼怪村民烧的够呛,烧的他们顿时捂着脸大叫了起来。

    当这些围着的鬼怪被袁意的烛台砸了个半死以后,陆凌真没有半分耽搁的拉着袁意冲出了破旧的黑房子,原来他们两个刚刚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瞬间了解了对方的心意,来了一场鬼怪面前的演戏。

    袁意本来想说什么,但是看到陆凌真拉着自己朝外面跑,他就将未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顺从的跟着陆凌真朝外面跑。

    陆凌真拉着袁意一路冲出了纸人和村民们的包围圈,然后朝着黑暗中吹了一声口哨。

    袁意挑眉看向了陆凌真,眼中有几分意外,不知道陆凌真是在做什么。

    黑暗中很快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解开了袁意的困惑,只见一只纸扎的高头大马冲了出来,撒欢似得在陆凌真腰间蹭了起来。

    袁意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陆凌真:“你还挺受欢迎的,连这些鬼畜生都知道向你示好。”

    陆凌真头也不回的接嘴道:“娘子连畜生的醋都吃啊,娘子放心,不管有多少畜生给为夫示好,为夫心底最重要的始终都是娘子。”

    袁意瞬间黑了脸。

    陆凌真没给袁意生气的时间,在袁意反应过来之前就搂住了袁意的腰,然后将袁意朝马上一扔,笑意盈盈的道:“娘子坐稳了,为夫带你去私奔了。”

    “你……”

    袁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凌真已经跟着跳上了纸扎大马。

    黑暗阴冷的阴山村之中,他们两个人一个穿着凤冠霞帔红嫁衣,一个穿着艳红色的新郎服,冷不丁一看十分像两个深夜私奔的年轻小男女。

    陆凌真驾驭阴马的技术不错,骑在大马上姿态异常风流挺拔,他坐在袁意身后搂着袁意的腰,单手握住了纸扎大马的缰绳,带着陆凌真风驰电掣般的在阴山村中奔跑。

    他这个姿态几乎将袁意整个人环在了怀中,引得袁意有些不太舒服的动了动身体,想要离陆凌真远一点。

    然而袁意刚动了动,陆凌真就含笑的在他耳边低声道:“好娘子,你就不要乱动了,难道你想被后面的鬼怪追上吗,你这样动,为夫根本没办法好好骑马。”

    陆凌真倒也没有说错,因为纸扎大马毕竟是纸制品,承载了两人的重量有些吃力,如果袁意再乱动的话,纸扎大马很有可能直接就散架了。

    然而这句话在这样的氛围下听起来却格外的暧昧,所以袁意的脸色直接就红透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陆凌真见状笑了笑,催动着缰绳让马屁更加快速的跑了起来。

    这会儿阴山村的村民们也已经反应了过来,纷纷在后面追了上来,他们手中举着幽绿的火把,速度极快的朝着两人飘了过去。

    虽然纸扎大马的速度很快,可是阴山村村民的速度也不慢,毕竟他们也已经不是活人了。

    而那些纸扎的人则早已经被袁意给烧了七七八八,这会儿能追上来的也都是残胳膊断腿,对两人并没有什么威胁了。

    村民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冲着大马上的袁意和陆凌真怪叫,毕竟祖神女给他们下了处置狐女的任务,他们却让狐女在新婚夜趁机逃跑了,这让村民们既愤怒于袁意的逃跑,又恐惧祖神女会因此降临下罪责给他们。

    “我们还真像是亡命鸳鸯啊。”

    陆凌真一边驾驭白马,一边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袁意则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一天不废话,心里就不舒服。”

    陆凌真笑了起来:“还是娘子知道我的心意。”

    袁意受不了的低声怒道:“陆凌真,你给我好好说话,再喊我一句娘子,我现在就让你滚下去。”

    陆凌真眨了眨眼睛,本来还想促狭的说两句,然而看到袁意的脸色,他还是十分乖巧的闭上了嘴。

    不过也就是安静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陆凌真就接着说话了:“你是接到了什么任务需要完成吗,所以才按照阴山村曾经发生过的剧情做事,并没有反抗祖神女的安排,是担心影响到自己的任务吧。”

    袁意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陆凌真便笑了笑道:“让我猜猜狐女庙祝这个角色,如果不是你成为狐女庙祝的话,按照原本阴山村的剧情之中,狐女庙祝应该继狐仙之后,遭受了极为凄惨的羞辱吧,所谓的给狐女找个至阳的男子解决狐仙印记的问题,其实根本就是让这些男人对狐女出手,行一些不齿之事。”

    “如果我们刚刚不离开的话,就必须要按照剧情的发展做事,就是我和你要在村民的众目睽睽之下行一些苟且之事,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祖神女的命令的话,祖神女说我是今夜的新郎,也就是说其实当年的狐女庙祝每夜都会换新郎,直到村里的人或者说祖神女觉得狐女庙祝彻底解除了和狐仙的联系为之,而且这个行为还会遭受到同村人的围观,我说的对吗?”

    之前陆凌真就说过,所谓的神话根本就是通过人的臆想改变的真实。

    狐女庙祝和狐仙这个灵异而又艳色的传说下,遮掩的根本就是当初阴山村村民犯下的罪孽,也难怪狐女庙祝会成为阴山村关卡之中boss之一,经历过这种事情,狐女庙祝又怎么可能没有怨气,怎么可能不想要报复。

    袁意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坐在纸扎大马上没有出声,黑夜中的星光落下来,并没有照亮他的脸庞,反而让他的脸像是隐藏在阴影之中一般,阴郁的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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