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暗示。

    于眼下境况而言,  她的转变无疑是好的。她愿意配合,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辅事垂眉敛目,继续为她顺着背。大掌停留在她背上的时间越来越长,  温柔沉静的“顺”在确定她没有孕吐迹象后也慢慢变成了慢条斯理的“蹭”。

    明明是跟方才差不多的动作,但是辅事的手似是带了火苗,  蹭到哪儿、哪儿的皮肤就滚烫发热,带来一阵阵酥麻颤栗。

    付长宁听到心跳声在耳边重重响起,  头皮“嗡”地一下发麻,  这股麻意掠过耳根、从后脑延伸至脊椎,上半身不由自主地躬起漂亮的“弓”形。

    辅事的气息无孔不入,她毫无招架之力。有些怕了,  她开始后悔方才的蓄意勾引。

    这种惧意在辅事微凉的手指探进衣领中时达到顶峰。

    “辅事”付长宁抽了一口气儿,她也不知道为何叫他。

    也许是慌了,便找一个人充当立在她眼前的主心骨。辅事只是恰好在她身边而已。

    辅事手在衣领处顿了一下,  二指后移、拎起付长宁的衣服,然后盖住她的头。

    付长宁突然觉得眼前一白(中衣是白的),正疑惑怎么回事儿,便察觉到辅事身形从背后罩着她,  五指撑在她身前的地板上。

    有些无措,  “辅事,  我看不见你了。”

    低语从头顶处传来,凉凉道,  “既然谁都可以,  那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分别。”

    辅事,  你是真的会读心吧?刚才还好,  怎么突然心情欠佳?

    明明没有人拉着她的手脚不让走,  但付长宁确确实实被禁锢在辅事投下的那一片阴影中。

    辅事是偏冷的。贴上来时付长宁打了个颤,身子下意识朝前斜了一下,“嘶。”

    “不愿意?”

    付长宁感觉到身后之人退开了些。急了,她都有感觉了,他突然中断算什么事儿。软嫩小手合上辅事撑在身前的大掌,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与他五指交叠。

    “不是,有点儿凉。”他的手也是凉的。

    辅事轻笑一声,重新靠近,“你得学着适应。”

    辅事在这方面一向体贴人,现在居然让她调整。看来是真的心情欠佳,她长点儿眼色希望少触他霉头。

    直到结束,付长宁都没看见辅事的脸。

    被抱去沐浴时,付长宁靠在辅事肩头,脸蛋儿红扑扑的。他的中衣在她指下纠结抓皱。

    开了眼界,还能这么弄!

    往常这个时候她喜欢玩儿他的头发,因为没胆子碰别的部位。别说,摸起来跟绸缎一样舒服。

    辅事依旧用经幡蒙着眼睛。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洗得一点儿不落,但没碰她肌肤分毫。

    付长宁被换上新的衣服,样式简单大方,这次是画上去的梅花坼晓风、似雪堆山图。

    依旧是藕荷色。

    付长宁展开裙摆细瞧,梅姿动人婉转栩栩如生,遇风便展现出骨子里的孤傲高寒。一个笔锋、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辅事画技令人叹为观止,观察也深到毫末之处。

    “辅事我有几件藕荷色衣服?”付长宁喜欢极了,比上个更喜欢,捏着裙摆不愿意放手。迫切想知道她还有多少这种高水平的衣服。

    “一件。”

    “嗯?”至少有两件吧。

    “拆了上个做成你身上这件。”

    穷到拆了东墙补西墙,但为何她一点儿没觉得辅事抠搜。

    辅事视线扫过付长宁手指,顿了一下,在书架后方掏出来一个掌心大小的小陶瓷罐子。

    里面是淡绿色的膏状物体,有青松的味道。

    “把手给我。”辅事指腹取了一点儿,细细涂到付长宁手心。

    他没控好力道,她手心在藤条地面上来回挤压碰撞,留下截截红印。

    涂完后,又伸向她的裙摆。

    “辅事!”付长宁惊了一下,脚下意识往回缩,还来吗?

    辅事轻声道,“膝盖伤得不会比手轻。”

    付长宁尴尬到不敢看他,悄悄把双腿移了出去。

    她的膝盖青一块紫一块,破了一点儿皮。药膏覆上去的时候,清凉盖住了火辣疼感,感觉原地就能好。

    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她脑子里不断回放方才那场激烈的床笫之事。

    付长宁没话找话,视线远放到松涛林中,“辅事,你这药膏效果很好,半点儿不输灵草灵药,想必得来不易。”

    “好说,我做的。”

    付长宁:“这瓶子初看简陋潦草,看久了就别有一种粗犷之美,花了不少钱吧。”

    “并不,我烧的。”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付长宁真的好奇。

    “孕吐。”

    这天没法聊了。

    辅事涂完药,打了盆水净手。

    突然一段墨绿色印迹穿过窗户缠上辅事手腕,化作一缕丝状进入辅事右眼。

    “兰花花头点蕊图!”付长宁一下子就认出来,手撑着椅子,猛地起身,“是离清!莫非离清大限已至,已经身死道销。”

    心中一片哀愁。

    她的哀愁令人不适,辅事敛下眸子,“也许他放过自己,卸下合欢宗的担子。”

    付长宁摇了摇头,十分肯定,“他不会的。”

    “但合欢宗少宗主林肆会。”辅事想了想,又道,“而且,程一叙想剥离兰花花头点蕊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以程一叙之天分,若没有进展,反而令人意外。他们互相厌恶,却也不是不可能为离清而联手。我认为离清也许有一线生机。”

    “你说真的!”付长宁信了一半,高兴极了。辅事一向说什么是什么,从未出过差错。

    辅事拿帕子细细擦去手上水渍,“方才传来消息,蒋氏一族一夜之间灭族。想必与程一叙、林肆脱不了干系。只是”

    提到这事儿,付长宁就支棱起来,“只是什么?”

    “只是有相当一部分蒋氏一族弟子提前收到纸鹤传讯,自行决定要为蒋振而战、还是为良心而走。”辅事抬眼,瞧着付长宁,“这不是擅长斩草除根的程一叙、心狠手辣的林肆能做出来的事儿。”

    付长宁移开视线,嘟囔道,“你操这份心做什么,又与你无关。”

    “那纸鹤是礼乐殿公选曾使用过的,若是有人细细查起,息风宁云脱不了干系。”

    付长宁扼腕不已。图省事儿才用了那纸鹤,早知道就换别的了。

    她不是个藏得住事儿的性子。辅事轻敛眸子,“我想我有答案了。”

    “啊?你有什么答案了?”付长宁紧张起来。

    “怎么,殿主也感兴趣?”

    付长宁忙摆摆手,“不感兴趣不感兴趣。”

    辅事拿出一份公文给付长宁,“昨日下头呈上来的,我觉得有必要告知礼乐殿殿主。”

    “什么东西?”付长宁接过来,打开一看。

    山桃镇有个母亲说孩子最近不对劲儿,白日读书识字、天真烂漫,晚上家里的烛火一亮就变了个人,不理人不说话,径自回房拉起被子睡觉。

    母亲一开始没觉得异常。直到有一天,母亲做饭晚了些。烛火亮起时,那孩子还吃着饭呢,就突然放下碗筷,回房拉被子睡觉。

    母亲训骂,他浑然不觉。

    母亲跟过去一看,孩子睡着了,嘴里还塞着一大口馒头和菜。

    “山桃镇,听着耳熟。”付长宁想起来了,牛肉面店的老板娘老家就在山桃镇,“我知道了,我即刻就动身。”

    辅事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现在孕吐,他有做父亲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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