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聊天之时,一只腿短短的小奶猫好不容易将腿迈过了门槛、迈着细密的小步子,蹒跚跑向了辛矢夷与林青睢。也许是没有大猫们注意到它,龙骑士这一路奔跑得很顺遂——除了它自己不小心被绊到。

    某一瞬,听见了奶奶的猫叫声,辛矢夷低头望去,看见了龙骑士蹲在自己的脚边。林青睢也发现了它,两个人俯下身,逗了逗龙骑士。辛矢夷喂了它一点鸡胸肉冻干,但又担心小猫吃太多会不好消化,林青睢小心翼翼地抚摸它颈侧的毛,据说那样会让猫感到舒服。

    时候到了,林青睢该走了。

    临走之前,她又问辛矢夷要了一根红色的许愿丝带,还是与上次许愿一样,少女笨拙地趴在树干上,打算为龙骑士许一个愿。

    嗯……就写“希望龙骑士长命百岁”吧。

    可是一只猫儿哪里来的百岁呢?辛矢夷说了,拜神就是拜自己,如果写这个愿望的话,就很不容易实现、这不就是为难自己吗?

    不过,听说猫咪的寿命最长在二十岁左右。

    那算了,就写“希望龙骑士长命二十岁”吧,不过也不太好,万一它要活二十一岁呢?造次小猫的寿命可是不地道的。

    嗯……到底写什么?好烦。

    那干脆就写“希望龙骑士可以活很久很久”吧。

    林青睢这么想着,将这个愿望写了上去,可她似乎忽略了一旁的他——辛矢夷站在她的身后,一道目光如炬、绕过少女的身侧,便瞥见了她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许愿丝带。

    辛矢夷一看见这一行字,便觉得有些窒息——这姑娘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学生都写不来的句子,今天却被她大大方方地写在了许愿丝带上。

    不得了。

    少年轻笑一声,恰巧被十分警惕的少女听到。

    林青睢遮遮掩掩了片刻,最后索性放弃挣扎,直接将丝带递给了辛矢夷,嘟着嘴:“哼,偷看什么……算了,既然你已经看见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允许你替我绑上吧。”

    辛矢夷借过丝带,端详着她的方块字:“绑哪里?”

    “高处,越高越好。”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龙骑士,我想让它陪我久一点。这份愿望很虔诚,我希望让月亮也知道,如果月光恰巧撒在了我的许愿丝带上的话,那就当是月神来过了。”林青睢说道,少女的目光炯炯,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那好。”辛矢夷答应了。

    他自小与梧桐树生活在一起,说一句“树皮纹理都摸通了”根本不为过。月下的少年身形矫健,三两下跃上了整棵梧桐树最高的那处枝丫,借着盈盈月光,辛矢夷将她的许愿丝带绑在了上面。

    挺好的,透过繁茂梧桐花的缝隙,恰巧能看见丝带在清风明月之下翻飞。

    那是属于少女幼稚又真诚的心愿,送给那只弱小却坚强的生灵。

    ……

    第二天,林青睢刚到达学校,便发现这平日里无滋无味甚至还有些无审美的校园里,忽然张灯结彩、拉上了横幅。

    后来等靳秋入了班,林青睢才知道,原来今天要召开月考优胜的表彰大会。

    她只是默默叹气,此举无异于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边要批评她的退步、狠不能将试卷上每一个错字的偏旁部首都拉出来训斥一番。一边又要奖赏优良学生,老师们将蜜抹在嘴上,直哄得他们笑出来才够本。

    将“优胜劣汰”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而且还蛮有血有肉的。

    “青睢啊,咋的了?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一听说要开表彰会就如丧考妣了?”朱吾乐的嘴总不安生,老是喜欢说些话来逗人开心,但他不知道,其实这些话都成功起到了反效果。

    林青睢叹气,愁容惨淡,配上她那桃花眼尾的薄红,为她平添几分惊鸿之美,好似宫里不得宠的妃子。而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模有样地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后,难得有心情与朱吾乐开玩笑:“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英语皇上他总偏心呢?有了蒋贵妃便弃了我,我现在过得好苦啊……”

    朱吾乐哈哈大笑,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惹得全班人回头行注目礼,连讲台上领奖的同学也不知所措地望着他。靳秋怒不可遏,立刻对可怜的朱吾乐同学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口水攻击,第一排同学惨遭战火波及,纷纷对这些从天而降的“甘霖”避之不及。

    朱吾乐挨完训,全然将这一些归咎于林青睢,他不满地嘟嘟哝哝好久,随后愤懑不平地来了一句:“哼,红颜祸水!我就知道,皇上不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个祸害,呸!来人!将林贵人打入冷宫去!”

    于是一圈的同学听闻此话便笑了起来,至于靳秋,也顺理成章的火冒三丈了。

    表彰会快要结束时,靳秋为了鼓励各位同学继续加把劲,便挨个发了棒棒糖,发之前还特地交代了不许挑挑拣拣、得了哪个算哪个。

    林青睢收到一支香橙味的棒棒糖,不过好巧不巧,在一众口味里,她觉得最不讨喜的就是香橙味。不过辛矢夷可能会喜欢,她不愿去浪费,决定晚上将这颗糖送给他,就当是之前那颗薄荷的回礼了。

    ……

    傍晚,禾胥中学,花房。

    林青睢按时赶到了花房里,看见辛矢夷早就久候在a号区域了。似是觉得大棚里闷热,少年的校服拉开了一半,袖子向上折叠,露出了手腕上的永生花手链。

    夏天的太阳总是落得很晚,现在的长空仍然碧蓝如洗,只不过边角处染上了一抹属于余晖的焦黄色。光透过玻璃大棚,洒在了少年的发顶,那些原本颜色就不深的发丝顿时被照得有些剔透,泛着淡淡的金色。

    “今天来得真早。”辛矢夷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资料,踱步去为林青睢拿水壶。

    林青睢微笑着,说道:“唉,你难道每天都掐着我来这里的时间吗?”

    “嗯,你今天提前了三分钟。”辛矢夷说道。

    闻言,林青睢只觉得辛矢夷平时严谨地有些恐怖了,连三分钟都能准确注意到,不愧是年纪金榜前五的红人。

    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仰躺着靠上了后面的桌子,做了个深呼吸,感受到了花草的清香气味涌入鼻腔,她方才步履匆匆时猛烈搏动的心跳平和了几分。

    ”小白,你们今天的表彰会有发糖吗?”林青睢问道,虽然这个问题像小朋友之间聊天才能说出来的、有些幼稚,但她猜辛矢夷应该不会介意。

    “发了,怎么了?”

    “哦,是这样的。”林青睢伸手向自己的口袋,将靳秋给她的那颗香橙味棒棒糖拿了出来。盛夏的气温很高,但衣衫口袋里的温度却不高,糖也并未融化,香橙气息也没有四溢。她接着说道:“我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我猜你应该喜欢,送给你喽。”

    “谢谢。”辛矢夷不推脱,接过了那颗香橙味的棒棒糖。

    他又将手放进口袋里摸索一番,拿出了一颗葡萄味的阿尔卑斯,递给林青睢:“这个给你。”

    “你不喜欢葡萄吗?”

    辛矢夷轻轻摇头:“我知道你喜欢。”

    ——言外之意是,我不是不喜欢它,但是我知道你喜欢,所以我特意留下,打算送给你。

    他也没想到林青睢恰巧拿到了他喜欢的香橙味。但他只是想,尽他所能,给那个女孩她喜欢的一切,小到一颗糖果,大到一个世界。

    “哇,谢谢你,有心了。”林青睢接过棒棒糖,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愿让辛矢夷发现,于是有些欲盖弥彰地拆开了包装、塞进嘴里。少女清甜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她问:“嗯…小白,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的?”

    辛矢夷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水壶,将林青睢的栀子花重新摆正,道:“小时候,你悄悄把所有葡萄味的糖都藏进口袋里,然后把糖纸的都留给我了。”

    林青睢差点被糖果融化的汁水呛到,她难堪极了,咳嗽两下以掩饰尴尬:“咳咳,没想到我小时候这么不懂事……抱歉,小白,我为十几年前我向你道歉。”

    “没事,我没在意。”辛矢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青睢便开始写自己的实践报告了,前几天她的报告都是辛矢夷代劳,但今天她实在没有理由再去麻烦辛矢夷了。在她自己开始写时,她翻了翻之前辛矢夷为她写的报告,不得不说,他对自己方块字的模仿还是挺像的,只不过一撇一捺间还是能看得出楷体的影子。

    “写好了,小白,你去把咱俩的一块儿交上吧。”林青睢将那张稿纸递给了他,笑出一对甜美的小酒窝:“辛苦了~”

    “好。”辛矢夷站起来,接过她的稿纸。

    可就在少年准备离去、经过围桌的间隙时,一根钉子好巧不巧,挂住了辛矢夷手腕上的永生花手链。少年没有感觉到,又迈出一步,“啪嗒”一声,手链被那根钉子挂断了。

    斑斓的花镶嵌在藤子上,断裂的藤落在了地上。

    “小白,你……”林青睢欲言又止,这是该安慰、还是该责问呢?毕竟这是她小时候亲手为他编的。

    辛矢夷怔怔地望着坠落的手链,好半晌才接受了这个意外的结果。他俯身,轻轻拾起地上的手链,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又拉上了拉链。

    “没事。”他说道,像是在安慰林青睢,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回去缝一下就好。”

    说完,他又若无其事地向外走去,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那根钉子、可恶的钉子,它仍安然无恙地在远处丝毫未动,在天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素白的光芒,就像夜里淬了毒的暗刀。

    不知辛矢夷如何,但林青睢的心里五味杂陈,这手链好歹也是十几年前的旧物了,她才与他戴同款没几天,这就坏掉了一个。

    还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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